第(1/3)頁 神武常勝軍先發中軍向河東而去,并沒有對汴梁這座城市做多擾動。大軍行進,在城外繞了一圈便向西北面西沃渡口行去。準備由此渡過黃河,然后順臨晉官道直入河東太原府左近。 中軍十六指揮隊伍精干,馬騾亦多,所攜輜重準備陸續后發,且沿途皆可就食郡縣。去程極快,汴梁之中,似乎完全都沒感覺到這支軍馬的離去。那日南熏門外校場誓師,也不過在汴梁城中留下一點談資而已。 汴梁城中,這些時日有著些古怪的平靜。連原來酒肆瓦舍中肆無忌憚議論朝局的聲響都少了,不少朝臣都閉門不出,青衫士子風流之輩,亦少見影蹤。那些瓦舍之中,充斥的還是不明就里的往來行商,讓瓦舍中那些眼睛長在額角的女娘們都嫌棄的覺得軟紅風流之中,多了十分的村氣。 而燕王蕭言,這些時日,仿佛就在恩威并施的加強自己對剩下汴梁新軍四廂的掌控。四廂軍馬,都向著南熏門外聚攏,除了占據原來廣大的中軍大營之外,還新設了多少營幕。每日里至少有上百條軍漢撞在日益細密嚴苛的軍法上,常常一排排的趴在營門之外,此起彼落的挨著軍杖。 嚴刑峻法治軍之外,燕王更不住加恩。隔兩日不管什么由頭,就犒賞一遭。四廂本地軍士,隔一日就給假出營。倒是讓汴梁城中充滿了這些腰囊滿滿的軍漢們。 老實些的軍漢,就回自家,和妻兒守在一處。燕王賞賜。盡數將給渾家。為自家異日出征之后養贍全家準備。雖然燕王曉諭全軍。但麾下健兒有所戰亡。自當全其妻子口食,并養子女成人為止。可這些拱衛禁軍出身的老實軍漢,吃了上位之人的虧還少了?真正拿到手中,那才是真的。家中自然也少不得妻子哀哭,生怕夫郎去河東喪命。這些軍漢每歸家一次,都是長吁短嘆一次。真不知這燕王新軍的餉吃得是對是錯。 而另外一些滑黠一些的軍士,則是犒賞到手,便在汴梁浪吃浪用。瓦舍之中當紅女娘們。除了渾身銅臭的行商之外,說不得還應承了不少這些軍漢。往常里這些軍漢是絕足不敢入這等上流場合,看場的青手不待他們靠近也只是將他們都擲出去。可是如今,都眼睜眼閉隨這些軍漢在各色熱鬧場合鬧酒。說些渾話,一眾人等也只當是未曾聽聞。 而燕王除了這些恩威并施的治軍手段之外,還有數般舉動以穩固汴梁情勢,以讓他能安心出征河東。 一則是以張顯現在提舉的皇城司,到處派遣使臣,鉆頭覓縫,到處刺探城中消息。 饒是當初燕王利用球市子并使張顯掌握了多少城中破落戶。可現今這些破落戶也會看風色。此輩本來就是最為狡黠的一群人等。上次被蕭言利用,結果蕭言鬧出了宮變這般的大動靜來。讓此等人豈不后怕。幸而蕭言成事了,不然大家都是掉腦袋有份!此次張顯再使他們鉆營打探,這些人都學得精乖了,背后也許更有人指點,回報回去訊息都是些不痛不癢的。有些軍漢酒后說了渾話,就當耳旁風一般。仿佛全都有了默契,不去生那個事端。 而皇城司雖然由張顯提點,但是時間倉促。張顯精力又泰半在監護禁中上頭。還沒開始整頓洗刷皇城司。這些人遣出去更是不堪,找地方吃酒胡混一日,然后回稟,都是平安無事。 二則就是蕭言不斷將四廂軍中自己心腹軍將抽調而出,重歸于在身邊的貂帽都中。縱然此舉有點飲鴆止渴之嫌。可如今局勢,蕭言先確保自家平安,萬一有變也有足夠力量殺出京城,趕赴河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掌控四廂的軍將越抽越薄,而蕭言在四廂軍中恩賞就越來越厚,軍法也越來越苛。這都是連帶著的事情。 三則就是蕭言卯足了勁兒,不斷上表,欲今上早日詔告天下,御駕親征河東。一則女真浸強,而大宋軍力薄弱卻是數十年未有,一旦河東有失,女真軍馬隔河進逼汴梁。局勢之劣,將過于澶淵之時!二則今上可親奉太上安養于河東,以彰孝行于天下。正是當留諸青史的美談。如今今上遲遲不行,朝中不知有何人作梗。不知有何人以此傷今上之圣明!若然今上神目查察,發此奸尻,則蕭言愿今上誅之以謝天下! 如今大軍齊集,虎賁如云,皆懷奉君御駕親征以立封妻蔭子功勛之志。若然今上遲遲不決,則傷志士之心,然則軍心動搖。蕭言只恐到時有不忍言之事! 蕭言幾乎是每天一封的奏章,都是這么個路數。做足了擁兵自重的權臣姿態。還隱隱有以手中軍權恐嚇群臣的意思。在多數有心人看來,蕭言當得如此,也的確是著急了。 而對蕭言這一連串舉動,朝中也應對得相當冷靜。 蕭言治軍之舉,朝中只是冷眼旁觀,絕不插手。蕭言遣張顯刺探汴梁動靜,朝中之人暗中化解,以他們在汴梁的深厚根基,一旦認真起來,回報給張顯蕭言的消息,只是歌舞升平。蕭言一天一封奏章的催促早日郊祭改元,然后奉新君御駕親征。朝中就是以大宋官僚體系那繁復的流程應對,絕不到斷然應對拒絕蕭言的地步,只是強調郊祭之賞如何籌措,郊祭之禮如何準備。既然御駕親征,除神武常勝軍外,當有強鎮再為羽翼,調兵之事自然是西府籌商,但是東府準備軍資糧餉也需要時間,一切就這樣慢慢來吧。 唯一不同的是,原來朝中還不時有博名聲的小臣,不斷的上彈劾蕭言的奏章,喊打喊殺的正氣凜然。除了中樞之人上此等表文,各處郡縣也少不了文臣中的愣頭青。每日彈劾蕭言的表章堆積如山。這些時日,地方郡縣的不論。中樞之中這類表章卻是少了許多。仿佛是怕在這個時候。刺激到了蕭言一般。 整個汴梁。就是一派詭異中的平靜。蕭言在上躥下跳的拼命收攏軍心,推進御駕親征河東之事。而朝中諸公就死樣活氣的應對,對蕭言出格言論,出格舉動,也都是逆來順受,毫無怨言,只是事情卻做得越發的慢了。 到了最后,哪怕汴梁中的市井百姓。也能隱隱覺出這似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而就在這個時候,蕭言又將陳五婆解除了軍職,暫時發遣在家中軟禁。然后就編管到河東路去。 陳五婆是這支新軍中標桿式的人物。拱衛禁軍出身,有義氣有擔當,在汴河碼頭聚攏一幫同樣的弟兄求生,但有拱衛禁軍出身的人告哀到他面前,不管腰囊中還有幾文,都盡力救助。后來為蕭言所用,他一手就召集起數千前拱衛禁軍兒郎,在宮變那夜出了大氣力。 汴梁新軍成立。陳五婆先在貂帽都中打了個轉,然后隨著新軍四廂次第建立。又去為最后成立的后廂都指揮使。位置還沒坐熱,現今就被解職,馬上就要發遣編管河東! 陳五婆這般下場,拱衛禁軍出身的老實軍漢,心中為他抱屈卻也沒什么法度。而那些準備適時哄起兵變的有心之人,卻不在意陳五婆到底如何,這已經是個沒用的人物。也從來沒有想過去勾連于他。如此這般結果,倒是好事,越發使得新軍軍心瓦解,正方便俺們成事! 在更深層看來,這個舉動,卻代表燕王蕭言,此刻方寸已然有些亂了! ~~~~~~~~~~~~~~~~~~~~~~~~~~~~~~~~~~~~~~~~~~~~~~~~~~~~~~~~~~~~~~~~~~~~~~~~~~~~~~~~~~~~~~~~~~~~~~~~~~~~~~~ 西沃渡口,黃河滔滔而過。 不比后世黃河已經近于枯竭斷流,此刻黃河,仍然是水面開闊,浩浩湯湯。行舟河心,兩岸不辨牛馬。 而沿著黃河兩岸,巨大堅固的河堤聳立,就是歷朝歷代治河不斷的成果。 漢家子民,依托這條母親河而生,繁衍爭戰,在秦漢之際,就將自家疆域擴充到了鼎盛。將東亞膏腴之地,盡數踏在腳下。 晉末五胡入主中原,在黃河兩岸放馬,焚掠屠殺。此間曾有漢家志士中流擊水,最后卻是浪遏飛舟。若非淝水一戰,漢家氣運幾于衰竭!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