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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補天裂 第二十一章 千騎卷平岡(八)-《宋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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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胡人,在無法最后摧毀漢家文明之后,終于選擇了將自身漢化。

    然則這條大河孕育的最為頑強的子民,終究是挺過了那個黑暗時代。唐時再將漢家文明榮光,照亮了整個整個世界的天空!

    可從唐末以來,五代紛爭,割讓燕云,黨項崛起。契丹之后,更有更兇殘的女真。然趙宋末年,在經歷了黨爭與幾代荒唐皇帝之后,已然將自家的抵抗能力摧殘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難道這條大河,又要再見證一次漢家文明的氣運衰竭?

    方騰站在舟船之首,看著無數拍碎在船頭的浪花,撫今追昔,感慨無限。

    就算是方騰這等大宋富麗風流的畫布下聞出了末世腐朽味道的聰明人,縱然感到了這個文明又一次的絕大危機。卻也沒有想到,在沒有蕭言的存在的時空。大宋北方,在女真摧殘之后,只剩下87萬戶生靈。有漢家君主破天荒的逃到海上以避女真人兵鋒,有風波亭,有符離集慘敗之后砍下自家宰相的人頭。更在百年之后,有崖山日落!

    此時雖然黑暗層層壓來,卻還有一點微弱的希望,在不屈的奮斗。

    這希望何在?放眼左右,就在這滔滔黃河之上,無數舟船中的北上健兒身上。

    若是方騰自己追隨的蕭言,是普通權臣。這個時候正經路數就是收攏軍馬,然后分遣在汴梁周邊的要隘處。地方強鎮來討,就和他們放對廝殺。到時候打出個成王敗寇出來。全部重心都放在對內,哪怕女真強悍,就如后晉石敬瑭行事又怎的了?

    可蕭言卻沒有這般做。而是將自家主力軍馬放在了河東云內。與女真死死相抗。自己身處汴梁。實力虛弱得讓周遭政敵紅著眼睛隨時都會撲上來狠咬一口!

    因為始終將軍力保持在對抗在女真的第一線上,蕭言除了在汴梁有些布置之外,近畿之地,都無法掌握。更不用說始終保持著對地方強鎮動向的打探了!

    此次中軍北上,一路疾行。西沃渡口屬于西京洛陽范圍之內,地方官吏雖然客氣應對,備船備糧。只等早早送這支軍馬過黃河入河東。稍稍動問一句關西動向,只是說西軍安駐汛地。方宣撫因何動問?

    在西京地方官客氣笑容背后,方騰如何看不出內里的緊張防范還有仇視。方騰也敢確信,正有一支關西而來人馬,正疾疾向著汴梁方向而來!

    整個汴梁中樞,近畿之地,河北諸路,關西四路。此刻應該都在盡心竭力,對付這個唯一用盡實力在一線苦戰,死死擋住女真胡虜的蕭言!

    這個朝廷已然衰朽不堪到了這種地步,就是粉碎了。也沒什么可惜的。可是在這其間,還不能激起更大范圍的內戰。讓虎視眈眈的女真更加輕易的就能殺入中原。其間費心勞神之處,已然遠遠超過的所有人的想象!

    所以蕭言,短短數年,就已然兩鬢如霜。

    如此時局,孤軍奮戰,能否將這時運挽回?

    但盡心而為,男兒行事,俯仰無愧而已矣。

    成敗利鈍,聽之而已。

    想到此間,方騰忍不住又搖搖頭失笑。自家還是不脫文人氣,總將最后結果歸諸于天。可是蕭言,哪怕是在萬難之中,哪怕前途再不可測,還是和老天爺不死不休的糾纏,直到最后將勝利握在手中罷?

    有蕭言始終挺直如劍的脊梁在,作為追隨他的無數虎賁健兒,就心中有了底氣。所以蕭言一聲號令,麾下英杰,就是舍死忘生的直沖而前!

    提舉渡口轉運事的大使,也隨船在上,小心翼翼的在旁邊伺候著這位方宣撫。

    大使是個四十許的風塵俗吏,現在還在選海沉淪。不過提舉這黃河渡口轉運事卻是個天大的肥缺。每年轉運到關西的資財糧餉,那是天文數字,每條船漂沒一點,損耗報多一點,就足夠多少人在這上頭吃得腦滿腸肥的了。對于這位和西京府尹沾點親的大使而言,向來自詡自己不望更進一層,但為小吏傲嘯風月而已。朱紫大員,只不愿意用正眼一覷。

    今日見到方騰已然為宣撫這等方面重臣,卻還不過三十左右的年紀。就衣朱紫而懸金魚袋,玉帶纏腰,滿滿的年少英華,風神氣度皎然。這位傲嘯風月的大使,只覺得眼內出火。這時才發現不是自家不愿為朱紫大員,實在是因為坐不到這個位置上而已…………

    嫉妒之余,當然就是惱恨了。西京府尹也交代了,必須一路陪同,直到這支軍馬全部踏入河東土地,然后北上去才則罷休。然后他們就不用回返西沃南渡了,而是逆流而上,直奔蒲津孟津這些上游渡口。等著載運由關西而來的西軍精銳!

    現在汴梁以西,可堪裝運大軍的船只幾乎都集中在這位大使手中了。原因無他,就是趕緊以最快速度將方騰所部送過河去。然后再等著接疾疾東進的姚古所部。

    這等重任交給這位大使,一則是高位文臣,哪怕用得著西軍,也雅不愿隨船吃這趟辛苦。且不用出面,不管事態最終如何,總有轉圜的余地,這是老官僚的不傳心法。且重臣出面為船夫轉運西軍這些丘八,若是讓武夫看低了,如何再制他們?就要展現出這等舉重若輕,將武夫擺弄于掌心的氣度。

    還有一個說不出口的原因就是,西京本來就是汴梁中樞朝臣一旦宦海暫倦,養靜的所在。在西京為官,公使錢都比其他地方豐厚個數成。此當春日,正是雅集無數的時候。何必如此勞心勞力?做到分內的事情也就算是難得勤謹了,豈不聞當年西京舊臣毫不理事,圣人還要遣使過來殷勤探問公使錢夠不夠使。如此先賢,正當效法。朝中大事,自有中樞那般仕途得意人去操持罷了。區區一個蕭賊。兩路強鎮并發。天下皆敵。還怕料理不過來么?

    末世氣象。就在這方方面的細節當中。哪怕汴梁有如此大舉。上下卻仍然因循敷衍。

    西京府尹已經許了這位大使一旦完成轉運之任,就保他一個朝官出身,要差遣便可入轉運使司,整個中原至陜西的河運之事,都可分潤。這事情就算是了結了。

    如此重任在身,哪怕這位大使在方騰身邊各種羨慕嫉妒恨,卻也不能展現傲嘯風月的風骨,只能始終侍立在側。每當方騰目光掃過。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生怕方騰發現自家其實身負重任,到時候來個嚴刑拷打,這卻是招,還是不招?

    一船船的北上健兒,載運到了北面渡口。大隊大隊的軍將士卒,無數戰馬馱騾,都流水價也似的踏上河東土地。兵戈閃亮,甲胄鏗鏘,人喊馬嘶,這座已有一千四百余年歷史的黃河古渡。再一次充斥滿了軍中森然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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