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偏廂之中,方騰有些訝然的看著蕭言如此熱情之態(tài)。又轉(zhuǎn)頭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宗澤,實在不知道為何這個宗老頭子這般得人看重。也實在是因為方騰和宗澤還沒來得及更深入的打交道。 這個時候,正好冷眼旁觀。看看這宗某人對燕王如此熱誠是怎樣應(yīng)對,其間也能觀察出此人立身如何,意趣如何。 對蕭言如此熱情相對,宗澤心中也是一驚。不過他性子甚為深沉,只是又重復了一句:“下官正來領(lǐng)罪。” 蕭言一擺手:“這些話不必說了,我對汝霖兄久矣延頸相望,今日才得見尊范。若說有罪,則罪在汝霖兄不告而至。若然汝霖兄早早垂告歸期,則我如何不迎出數(shù)十里去?” 蕭言這態(tài)度,真是讓人側(cè)目。畢竟已經(jīng)是如此地位,經(jīng)過兩次兵亂仍然屹立不搖,且還維持住了中樞的威權(quán)地位。則這燕王身份,不管對蕭言多么痛恨的人,也只能承認。更不用說蕭言重建了上四軍,現(xiàn)在擁勝兵七萬! 如果說以前蕭言就算是禮賢下士朝臣也不見得稀罕,則現(xiàn)在蕭言就算崖岸自高,也自有朝臣貼上來殷勤趨奉。而對宗澤如此態(tài)度,讓朝臣們看見,只怕要跌落一地的下巴。 宗澤心中也自訝然,不過老頭子六十余歲的年紀,心志早就磨礪得堅毅絕倫,對蕭言這般態(tài)度,也沒有頓時受寵若驚,從而卑躬屈膝。 “下官有罪,罪在不曾苦勸蔡相和梁溪先生發(fā)動此等政爭。其時以燕云之地為燕王藩國。燕王之國。為宋戍邊。圣人在內(nèi),為燕王援應(yīng),則大宋如何不可安?而下官終奔赴西軍,為蔡相行事,大失正人立身本分,如何罪不深之?還請燕王將下官囚系在獄,或明正典刑,或流配編管。則下官心方得安。” 老頭子一番話硬邦邦的說出來,讓方騰在旁邊都忍不住微微搖頭。這話未免也說得太直了一些。 宗澤所說的以燕云為蕭言藩國,使之之國。在當初汴梁朝臣商議如何應(yīng)對蕭言的策略中也是一種,不過屬于比較微弱的呼聲罷了。 燕云之地已然殘破,使蕭言戍之,一則可以讓他在前線為大宋抵擋崛起的女真。二則可以讓他離開汴梁中樞。對大宋朝廷,實則是兩利的事情。就算蕭言盤踞燕云,形同化外。反正大宋也已經(jīng)百余年未曾掌控燕云十六州,其實沒多大差別。 不過這點微弱的呼聲很快就被淹沒了。第一是蔡京等年老成精之人,如何不料到蕭言怎么會輕易放棄已然到手的中樞掌控之權(quán)?第二就是蕭言是真正動搖了士大夫?qū)Υ笏谓y(tǒng)治的人。必須除之而后快,不然蕭言擁兵稱亂。最后還得封強藩,以后軍鎮(zhèn),豈不都是要擁兵自立?那不是重演五代故事?文臣士大夫豈不是又要淪為武將驅(qū)使的奴婢?第三李綱等剛硬之輩,如何還容得蕭言分藩立國?且當時外引西軍,內(nèi)則蕭言新軍已然被勾連,不是沒有可趁之機,所以蔡京等輩就毅然動手了。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宗澤所說策略,也許才是對的。至少中樞反對蕭言之輩,不會像此刻一般,近乎被一網(wǎng)打盡! 宗澤直接就將他當初對蕭言的謀劃說出來,讓偏廂之中,一時空氣都凝固了起來。 蕭言目光凝聚,定定的看著宗澤,而宗澤就毫不退讓的迎著蕭言目光。 半晌之后,蕭言才淡淡道:“既然如此,則罰汝霖兄軍中效力贖罪,隨我出征河東如何?暫在我幕府中白身從事。” 宗澤神色不動,躬身行禮:“女真南侵事急,下官敢不領(lǐng)罪從命。” 方騰在旁邊松了一口氣,心下?lián)u頭。宗老頭子外表剛嚴,不下耿南仲李綱等輩。但是心思靈活,卻遠過于他們!他是明白人,知道女真南侵事大,身為有抱負之人,如何不想在這場國戰(zhàn)中出力?但是又不是巴巴的來投效蕭言,而是想領(lǐng)一個罪為河東軍前效力的名義。最好什么官職差遣都不要。既守住了立身本分,又有了為國出力之實。這樣的人,才稱得上人才! 方騰才贊嘆完,宗澤又直起身來,肅然道:“燕王領(lǐng)軍與女真而決,誠國之幸事。然則尚請燕王請圣人將燕云十六州為藩國。若破女真,則燕王詔告天下,將之于國!如此天下心安,豪杰之士,將望風景從。罪官僅此一言,還請燕王垂納!” 幾十年沉淪下僚的歷練,自然磨礪出宗澤靈活的手腕。不然在另一條時間線上,他如何能安撫收攏數(shù)十萬的河朔義軍?如何能讓京西河東西軍一部,皆愿奉其號令?可是宗澤同樣是有自己堅持的人,不然又豈會又臭又硬的連向趙構(gòu)上二十四封《乞回鑾疏》?最后更是憂憤而亡? 與女真戰(zhàn),乃國戰(zhàn)也。蕭言獨領(lǐng)軍抗之,宗澤豈能在陜西冷眼觀之?如何能不趕來為國出力?然則既為宋臣,也必須堅持蕭言此輩,不能長居中樞,最好讓他有多遠走多遠! 哪怕蕭言一見面就如此禮賢下士,一副看重到了萬分的姿態(tài)。真正投效,想必宰執(zhí)輩也是意料中事。可是大丈夫有所為而有所不為,豈能如此行事? 蕭言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宗澤前來投效,愿在軍中效力。自然是大好的事情。不過還堅持要讓自己離開中樞,退而就藩。這卻已經(jīng)是件自己身不由己的事情了。一路與賊老天斗過來,到得此步。就算將來自己想要急流勇退,麾下這已然成型的團體也不會讓自己退這一步。且只要稍有退意,就是粉身碎骨之禍! 不過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罷。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擊敗女真!天知道自己能不能越過這絕大的關(guān)口。天知道大宋能不能在女真鐵騎的狂暴潮流中幸存下來! 對宗澤這番直通通的話糊了一臉,蕭言也只能選擇裝沒聽見。含笑點頭:“汝霖兄所言。我自然會深思之…………汝霖兄一路而來辛苦。今夜就由方兄安置一下。一應(yīng)行纏,都由方兄預備罷。明日就要大軍出征,于途之中,當?shù)糜信c汝霖兄細細商談的時候。既如此,我就不留客了。” 蕭言這句話說出,誰還敢在燕王府邸多耽擱?就是親厚如方騰,以前和蕭言舉止隨意,言笑不禁。現(xiàn)下都要略守上下本分。再沒有以前在蕭言別業(yè)中可以賴著不走。一壺酒幾樣小菜就可以談笑終宵的事情發(fā)生了。當下方騰和宗澤兩人,就行禮如儀告退。出得門臉寒酸的燕王府邸,自然有車馬接上。 坐在車內(nèi),聽著車輪粼粼之聲。方騰沉默一陣,才對著宗澤道:“汝霖啊汝霖,莫怪方某交淺言深,燕王如此看重,當是異數(shù)。大宋一朝,唯燕王是實心任事之人,抗強寇而除積弊。當洗刷這百余年來衰靡之氣,為何汝霖兄就不能實心為燕王任事么?馮唐易老。李廣難封。汝霖兄沉淪下僚數(shù)十年,已然白首,才有展布胸中抱負機會,如何就不握在手中呢?” 宗澤坐得端正,淡淡道:“宋祚未衰。” 今日宗澤,每一句話似乎都要噎得人喘不過氣來,直白得讓人搖頭。方騰也只能一笑,靠在馬車板壁上。 還是要看天命么? 正好這靖康年,眼見就是潮流卷蕩之年,卻不知道氣運的劇烈變動之下,天命到底誰屬! ~~~~~~~~~~~~~~~~~~~~~~~~~~~~~~~~~~~~~~~~~~~~~~~~~~~~~~~~~~~~~~~~~~~~~~~~~~~~~~~~~~~~~~~~~~~~~~~~~~~~~ 蕭言親自將方騰和宗澤兩人送到了儀門門口,在兩人行禮告退之后。蕭言還目送少頃,接著就跟中了箭的兔子一樣,三步并作兩步竄回內(nèi)院。什么燕王威儀,這個時候管他媽的。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