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棄職返家(中)-《北朝漢月》
第(1/3)頁
離開一段距離后,宇文靈吉回頭望了望周惠主仆,忍不住向宇文博問道:“撥力叔叔,你不是說這人沒救了么,怎么又恢復了過來?”
“唔,這人倒是命大。”宇文博略有些支吾。佛祖在上,那時他雖然不愿節外生枝,為救人影響行程,但真的沒有起心糊弄郡主。以那人當日的那副模樣,的確是很難回復神智,更別說康復得這么快了。
“我也覺得有些奇怪,”宇文元道皺起了眉頭,“看這人氣度平和,見識也不差,之前為什么會做那般愚行?輕身前往平州叛亂之地赴職,這分明就是自尋死路……”
“是啊,元道叔叔,之前你還說那人糊涂呢,”宇文靈吉插嘴道,“可他那些言語,和你前一會跟撥力叔叔說的差不多啊!難不成元道叔叔你也是糊涂人嘛?”
宇文元道微微一笑。看來,昨晚在父母合葬墳前哭過一場,小女孩的心情開朗了不少呢!這是好事,他也不會在意小女孩的小小揶揄。
“好了!郡主,撥力兄,各位兄弟,咱們得快點趕路才好。魏郡的叛軍不多,大部分都已經前往幽州,這是天幸;可是這關內,還有兩千多叛軍,隨時可能蔓延開來的!”他提醒眾人道。
……,……
和宇文博、宇文元道一行人的急迫相比,南行的周惠卻是格外的從容。魏郡以南不遠,就是洛陽所在的司州,當初葛榮最盛之時,勢力范圍也只到魏郡為止,故而前路都還比較安定,他大可以慢慢趕路,一面觀察沿途風貌,一面通過和仆人平伯的閑聊,熟悉他所用的河南府方言。
嚴格來說,那不該叫做方言,應該叫做“洛陽正音”才對,其地位就正如清時的北京官話一般,甚至還有過之。即便是在南朝的健康城,大致也是以這種“洛陽正音”為雅言,由兩晉交替時期南遷的洛下士族帶去,作為中原正音代代傳承。
所以,之前周惠忽悠老仆,說口音是“隨郡學博士所學”,這肯定站不住腳。河南郡學的博士,怎么可能不用洛陽正音?好在老仆周平見識有限,又對他言聽計從,他倒不用擔心那番謊話會被拆穿。
這些天來,周惠是深刻見識到老仆周平的忠心了。他事事以周惠為先,惟周惠之命是從,周惠說棄官返鄉,說要順便領略河北風物,要他多說說家中的事情,他也就一一照辦,沿途還無微不至的張羅著周惠的衣食住行。周惠原本還擔心,是否會因為舉止與往常不同而受到懷疑,可是老仆根本沒有任何多余的話,仿佛一切都那么天經地義,那么順理成章。只在周惠偶爾過意不去,要替他背背行囊時,他才會堅持己見,請周惠不要擔心他。
由于老仆的放任,周惠得以隨意安排行止。然而,盤纏畢竟是有限的,他們放在馬背上的一萬錢已經被搶,只剩下老仆囊中的兩千錢和貼身收藏的一斤黃金,支持不了多長時間。盡管周惠愿意多拖些時日,但他必須考慮到這一制約,也不得不妥善安排回程。
魏郡臨水縣到河南府,路程大約有六百余里,沿途經過魏郡安陽、湯陰二縣,司州東郡、汲郡、河內郡等地。安陽即商朝故都,所謂“河亶甲居相”是也,因此道武帝置相州,以安陽為州治所;湯陰為古羑里,即商紂囚禁周文王的地方;東郡有黎陽城和城下的黎陽津本名白馬津,是袁紹與曹操對峙之地,大將文丑死于此;又有枋頭,氐人苻洪駐兵處,也是桓溫北伐、敗于慕容垂的地方;汲郡朝歌縣,商紂所建的行都,至今仍有鹿臺遺址,即詩經“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中的殷墟上宮臺;汲縣,商周牧野之戰的戰場;獲嘉縣,原為汲縣之新中鄉,昔年漢武帝東幸,在此得南越相呂嘉首級,故立此縣;河內郡,項羽立司馬欣為殷王,劉邦并其地為殷國,后改河內,為洛陽北畿,有山陽城,魏文帝廢漢獻帝為山陽公所居;又有盟津及河橋,橋北岸有北中郎將城,簡稱北中城,另有小城三座,稱河陽三城,分別位于橋北、橋中渚和橋南,橋南為河南府偃師縣,在洛陽城東,繼續往東即是周惠家族所居的鞏縣。
當初剛上大學時,周惠曾經想過,要徒步走遍河北、河南兩省,遍覽中原故地的歷史風物,為此還專門鍛煉過,徒步走完了兩三趟馬拉松。然而三年下來,周惠始終沒能成行,只是趁著寒暑假和節假日,游覽了不少歷史景點。他沒有想到,如今來到北魏末年,居然就部分的完成了那個計劃,而且遠比計劃中的行程更有價值。
和后世被圈起來的景點不同,此間的歷史風物,絕對是原生態的,沒有經過任何的加工。這樣雖然平淡了些,樸素了些,卻是無比的真實。站在一處處毫不起眼的遺跡面前,緬懷著往日的光輝,品味著當代的寂寥,周惠就似乎看見了歷史的變遷。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