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再次將宋恂送出門以后，項小羽母子三人的表情都有些訕訕的。

    “媽媽，你說我爸爸聽到咱們剛才說的話了嗎？”延安不安地動了動拖鞋里的腳指頭。

    “當(dāng)然沒聽到！”項小羽在兩張惴惴的小臉蛋上摸了摸，“爸爸要是真的聽到了，你倆現(xiàn)在已經(jīng)屁股開花了！”

    其實她也不確定小宋哥聽見了沒，看他剛剛進來時的表情，似乎沒什么危險。

    但是宋恂這個人嘛，表情還是很有迷惑性的，真有點說不準。

    雙胞胎兄弟覺得媽媽說得很有道理，重新將心放回肚子里，又變回了兩個快樂的小丸子。

    在爸爸離開以后，他們倆著實撒歡了好幾天。

    雖然每天還要寫作業(yè)，彈鋼琴，喂狗子，但是只跟媽媽生活在一起的日子簡直太和諧了。

    整個人神清氣爽，無比輕松！

    不過，這種輕松只堅持到媽媽幫他們輔導(dǎo)數(shù)學(xué)作業(yè)的時候。

    “媽媽，你到底算出來沒有呀？”延安咬著鉛筆頭干著急。

    “催什么催！沒看見我正在算嘛！”項小羽著實沒料到宋恂給兒子們留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會這么難！

    她的數(shù)學(xué)水平本就不怎么樣，高考結(jié)束后的五六年間，她一直沒怎么碰過數(shù)學(xué)題。

    沒想到她現(xiàn)在連小學(xué)生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都搞不定了！

    “媽媽，我已經(jīng)算出來了，”吉安將答案推過去，“但我不知道對不對，爸爸把答案書藏在書房里了。”

    項小羽并不想為難自己，放下鉛筆問：“那書叫什么名字？”

    “《全國小學(xué)數(shù)學(xué)競賽題解》，黃色封皮的。”

    然而，興許是特意防范兒子偷看答案，宋恂將書藏得十分嚴實，娘仨翻箱倒柜大半天，愣是連答案書的邊都沒摸到。

    “再遇到不會的數(shù)學(xué)題，你們就去隔壁找邢爺爺吧，他是高中數(shù)學(xué)老師，應(yīng)付你們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簡直小菜一碟！”項小羽決定向場外求助。

    找邢爺爺請教問題確實不錯，但邢爺爺是個棋迷，經(jīng)常搬著板凳到處跟人下棋，小哥倆并不是隨時都能找到人幫忙的。

    到了此時，倆小孩終于思念起了遠在港島的老父親。

    “要是爸爸在就好啦，”吉安癱在沙發(fā)上嚼爆米花，強迫癥似地想要趕緊知道習(xí)題答案，“爸爸啥時候能回來啊？”

    “快了。”項小羽也有點想宋書記了，有宋恂在家的話，至少不用讓她在兒子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數(shù)學(xué)短板。

    報復(fù)性放縱了一段時間的母子三人，正躺在家里想念宋恂的時候，苗玉蘭女士卻突然帶著大包小裹上門了。

    “娘，你來城里怎么不提前吱一聲啊？”項小羽聽到動靜趕緊迎出去。

    “我也是臨時決定進城的。”苗玉蘭放下東西，擦擦汗說，“正好你二哥開車進城送貨，我就跟著一起過來了。”

    吉安給姥姥倒了一杯水，問：“姥姥，你能在我家多住幾天不？”

    “哎，不成，明天就得回去。”苗玉蘭剛解了渴，話匣子就打開了，“我這次進城，是想讓你幫我參謀參謀的，我也想燙個頭發(fā)畫個眼影！”

    項小羽：“……”

    她雖然支持親娘趕時髦，但是農(nóng)村老太太畫眼影是不是有點過了？

    “我可不是為了臭美啊！”苗玉蘭聲明，“我都是為了工作！”

    “姥姥，啥工作還得畫黑眼皮呀？”延安對他媽媽那個烏眼青似的黑眼皮記憶猶新。

    “咱們南灣縣要在勞動節(jié)的時候，召開第一次個體勞動者代表大會，”苗玉蘭坐在沙發(fā)上昂首挺胸道，“我已經(jīng)被選中出席會議了，到時候還要去臺上講話呢！”

    “姥姥，你要講什么呀？寫好演講稿了嘛？”延安向姥姥傾情推薦，“我媽媽寫的演講稿可好啦！我去年在國旗下講話的時候，用的就是媽媽給我寫的演講稿。你也可以讓我媽媽幫你寫呀！”

    項小羽：“……”

    對上親娘望過來的視線，她趕緊點頭承諾可以幫忙代筆。

    “我不用人幫忙寫，那不是作弊嘛！”苗玉蘭對此極有主見，不甚在意地說，“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沒什么文化的農(nóng)村婦女，我講得不好也沒人笑話。到時候我上臺隨便講講這幾年的發(fā)展就成。”

    項小羽恭維道：“不愧是能去縣里發(fā)言的個體戶！”

    “哎，我要是早點聽小宋的，把小作坊從家里挪出來就好了，”苗玉蘭后悔道，“咱家辦廠的地方太小，要是規(guī)模再大一點，沒準兒就能讓我參加地區(qū)的代表大會了！”

    “這就已經(jīng)很好啦！你看誰家的老太太能去縣里演講呀！”項小羽給她豎個大拇指說，“等你演講完以后，絕對是村里獨一份的老太太了！比支書媳婦還牛！”

    她當(dāng)天就騎摩托車載著老娘去理發(fā)店燙了一個時髦的大波浪卷發(fā)。

    又在兩個兒子的建議下，去百貨商店給苗玉蘭女士買了一套帶有大墊肩的女士西服。

    從上到下拾掇完以后，單只看外表，苗玉蘭已然是個華麗麗的女大款了。

    為了記錄下老娘演講的高光時刻，項記者主動聯(lián)系了南灣縣委。

    在個體勞動者們正式開會這天，她憑借一張電視臺的工作證混進會場，成功為苗玉蘭女士抓拍到數(shù)個精彩瞬間。

    *

    在代表大會上認真聽取了其他代表的發(fā)言后，苗玉蘭覺得自己做生意的步子還是太保守了。

    沒有人家昂首闊步，大刀闊斧。

    有一個開五金門市部的老板說，他之所以會如此大膽地放開膀子大干一場，是因為他當(dāng)面請教過咱們的改革標桿宋恂同志。

    苗玉蘭不知道這位代表是為了蹭她女婿的熱度，還是真的跟宋恂交流過，但是與這些人相比，她簡直是身在寶山不識寶，捧著金碗要飯吃啊。

    之前女婿給她提了好幾個建議，她都沒怎么放在心上！

    于是，回村籌備新廠房的同時，苗玉蘭也跟女兒外孫一樣，盼望起了宋恂的回歸。

    宋恂帶隊回到海浦時，已經(jīng)是五月末了。

    他們原本只有港島和深圳兩個目的地，但是張盛源的二伯接待了他們，盛情邀請海浦一行去他們在廣州投資的酒店參觀考察，所以就難免在路上耽誤了一些時日。

    “爸爸，我們可想你啦！”雙胞胎見到宋恂進門，就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中間，狗腿地幫忙拎包，“你不在家，我們都吃不下飯了。”

    宋恂認清了兩只小崽的真面目以后，早就決定不再相信這段塑料父子情和他們的甜言蜜語了。

    但是久不見媳婦和兒子，他心里也是很惦記的。

    “你倆好像有點長胖了？”宋恂對著他們上下打量，狐疑地問，“你們是不是零食吃得太多了，才吃不下飯的？”

    前兩天剛剛自封為零食粉碎機的雙胞胎：“::::::”

    吉安機智地轉(zhuǎn)移話題，問起了爸爸在出差路上的見聞。

    宋恂簡單講了幾句，便將那個被兒子們反復(fù)掃視的行李包打開，從最上面拿出一把看上去就很高級的玩具槍。

    “哇！”小哥倆星星眼，這簡直就是他們的夢中情槍啊！

    不但能手動上膛，還有一個六倍的放大鏡！

    憑借這把槍，他倆沒準兒可以練成亞運冠軍吶！

    見哥哥已經(jīng)將包裝拆掉，玩起來了，延安趕緊問：“爸爸，我的呢？我的呢？”

    “只有這一把，你倆一起玩吧。”

    “咋，咋能一起玩呢？槍怎么一起玩呀？”延安立刻炸毛了。

    宋恂脫下外套，前往浴室洗澡，關(guān)門前還笑著回復(fù)：“媽媽說只能買一把玩具槍，要讓你們學(xué)會分享。”

    聞言，雙胞胎控訴的小眼神直直射向媽媽。

    項小羽不自在地輕咳兩聲，拉過另一個行李包假裝忙碌，“你們換著玩也挺好的呀，兄弟倆確實要學(xué)會分享嘛。”

    然而，話音剛落，她就在剛打開的行李包中，看到了一把一模一樣的玩具槍。

    項小羽：“……”

    這臭男人絕對聽到他們那天的聊天內(nèi)容了！這個小心眼！

    *

    為了幫忙挽救這段岌岌可危的父子情，自從宋恂出差回家，項小羽就一直在犧牲小我，替兒子還債。

    六月一號這天，項小羽剛一睜眼就拉著宋恂問，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嘛。

    “六一兒童節(jié)。”剛醒來的人嗓音還有點啞。

    “……”項小羽不太滿意地暗中翻個白眼，又問，“那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上午要去地委一趟，趙書記要跟我談話……”

    項小羽立馬來了精神，直起上半身問：“是要談你的去留問題嗎？”

    她早就聽宋恂提過，省里有意調(diào)他去省漁當(dāng)經(jīng)理，但是宋恂并不是省管干部，他的調(diào)動還需要地區(qū)領(lǐng)導(dǎo)松口。

    這段時間，報紙上關(guān)于宋恂的報道雖然沒有前兩個月那么多了，可每天來漁業(yè)公司參觀學(xué)習(xí)的單位卻一直沒斷過。有人為了跟宋恂這個改革急先鋒交流看法，甚至愿意不遠千里地趕來海浦尋人。

    即便宋恂已經(jīng)下定決心將精力放到本職工作上，不再接待訪客了，但是遇到這種特別誠懇的同志，他也不得不抽出時間跟人家見上一面，甚至留下通訊地址和電話以便今后時常聯(lián)絡(luò)。

    項小羽覺得他家宋書記對海浦旅游業(yè)的發(fā)展也是起到了一點積極作用的。

    通過媒體鋪天蓋地的宣傳，宋恂和漁業(yè)公司已經(jīng)成了海浦的一張名片，地區(qū)領(lǐng)導(dǎo)不可能在這時候輕易放他離開，更不可能放他去存在競爭關(guān)系的省漁當(dāng)經(jīng)理。

    “辦公室通知我的時候，沒說具體談話內(nèi)容。”宋恂瞟一眼墻上的掛鐘，起身穿衣裳，“也有可能是要給我們分派什么任務(wù)。”

    項小羽跟著他耳濡目染多年，早已掌握了一些門道，語氣肯定地說：“如果是給你們單位派任務(wù)，會由王專員找鄔經(jīng)理，今天趙書記讓你去，八成與你的去向有關(guān)！”

    其實她不太想讓宋恂去省漁工作。

    她在海浦記者站只干了一年多，臺里不可能馬上將她調(diào)回電視臺。

    屆時他們家又會是兩地分居的局面。

    但是宋恂在漁業(yè)公司的任期不滿五年，如果地區(qū)不肯放人，多半會讓他原地不動，或者平調(diào)去地市局級單位，最好的結(jié)果是去某個縣當(dāng)縣委書記。

    這跟人家省漁的副廳級經(jīng)理，還是有些差距的。

    宋恂見她又開始糾結(jié)了，便岔開話題說：“今天過兒童節(jié)，我們單位給家里有適齡兒童的職工都放了半天假。你不是一直想帶孩子去明泉山玩么，今天下午咱們可以去那邊轉(zhuǎn)轉(zhuǎn)。”

    明泉山是海浦地區(qū)最有名的山，山上有座香火很旺的道觀。

    這座道觀曾經(jīng)因為破除封建迷信沉寂了挺長時間。

    但是這兩年海浦正在重點發(fā)展旅游業(yè)，明泉山和山下的一大片土地被開發(fā)出來，變成了主要景點。

    項小羽念叨過好幾次想去爬山，都因為宋恂工作太忙沒能成行。

    “讓兒子們在兒童節(jié)爬山不太好吧？”項小羽有些猶豫，“我覺得他們可能更想去公園坐木馬。”

    “那你一會兒問問他們。”

    項小羽依言在飯桌上征求了兒子們的意見。

    兩個孩子覷一眼爸爸的神色，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去爬山。

    “……”項小羽不太相信，“你們真的想爬山？今天你們過節(jié)，可以選自己喜歡的項目。”

    小哥倆再次肯定點頭。

    *

    今天的一整個上午，項小羽都有點心不在焉，始終惦記著宋恂去跟趙書記談話的結(jié)果。

    “你要是著急跟孩子過節(jié)，可以早點回去。”歐陽抗美見她頻頻看表，以為她著急回家陪孩子。

    項小羽心里正抓心撓肝地煎熬，但這種事又不能對外講，便只好默認了歐陽的說法，時間一到就去了小學(xué)門口接孩子。

    見到宋恂的車，她趕緊跑過去問：“怎么樣？今天趙書記讓你去談話，是談你的去向問題嘛？”

    宋恂點點頭。

    附近人太多了，周圍都是來接小學(xué)生放學(xué)的家長，宋恂沒有多談，招呼背著書包跑出來的雙胞胎上車，又回應(yīng)了熱情揮手的楊玉環(huán)，便驅(qū)車前往明泉山。

    今天明泉山腳下分外熱鬧，除了隨著家長來的孩子，還有跟著學(xué)校集體出游的小學(xué)生們。

    雙胞胎下車以后就像竄天猴似的往山路上跑，以防兩個小猴在山上跑丟了，宋恂給每人戴了一頂小黃帽。

    “你倆注意安全，不許亂跑知道不？”項小羽用手指勾住他倆的后脖領(lǐng)子叮囑。

    “知道啦！”延安學(xué)著霍元甲的樣子抱了抱拳，一邊用燙嘴的粵語唱著《萬里長城永不倒》，一邊拉著哥哥往山上沖。

    宋恂：“……”

    不想承認這倆傻帽是他家的崽。

    項小羽被父子三人逗得哈哈笑起來，推著一臉嫌棄的老父親開始爬山。

    “趙書記到底是怎么跟你說的？”她在挎著的手臂上捏了兩下，“趕緊如實交代，我為了這件事連午飯都沒吃好！”

    “近期可能會將我調(diào)離漁業(yè)公司，”宋恂見她確實有些神色緊繃，便沒再賣關(guān)子，“去地區(qū)行署當(dāng)副專員。”

    “……”項小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真的？趙書記居然這么大方？”

    停頓幾秒，她又信服地點頭說：“還是領(lǐng)導(dǎo)有眼光有遠見！你現(xiàn)在可是名人啦，用一個副專員的位置把你留在海浦還是很劃算的！”

    宋恂笑嘆道：“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聽領(lǐng)導(dǎo)的意思，恐怕是想讓我主抓財貿(mào)和國有企業(yè)改革。”

    漁業(yè)公司是新成立的公司，推進各項改革尚且存在許多反對的聲音。

    地區(qū)的這些國有企業(yè)，隨便拎出來一個就有十幾甚至幾十年的歷史，規(guī)模龐大，人員冗雜，并不是說改就能隨便改的。

    項小羽對他工作上的事從不擔(dān)心，她早就總結(jié)出規(guī)律了。

    小宋哥就像學(xué)校里的那些優(yōu)等生，每次考試都說考得一般，但是又總能交出滿分答卷。

    “這回好啦！”項小羽開心道，“咱家吉安和延安不用轉(zhuǎn)學(xué)了，他倆還挺喜歡郭老師的呢！”

    她也不用為兩地分居的問題苦惱啦！

    心里的一塊大石落地，項小羽全身輕松。

    于是她又有心情關(guān)心別的了。

    盯著一派從容的宋書記瞄了兩眼，項小羽試探地問：“除了這些，你今天還有沒有別的什么要對我說了？”

    “說什么？”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啦？”項小羽不死心地提醒，“你仔細回想一下！今天是很有意義的日子！”

    “六一國際兒童節(jié)啊。”

    項小羽：“……”

    她從半山腰一路提醒到山頂，從山頂提醒到道觀，可惜宋恂就像失憶了一般，說什么也想不起來。

    一家人走出道觀大門時，已經(jīng)是傍晚了，項小羽覺得在營造浪漫氛圍這方面真的不能指望這男人了！

    她將剛求來的平安符給三位男同志挨個貼身放好，然后對宋恂揭曉了謎底。

    “宋書記，十年前的今天，咱們領(lǐng)證結(jié)婚呀！”項小羽輕哼著埋怨，“你怎么連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啦！”

    “哦，我說你今天怎么古里古怪的，”宋恂作恍然大悟狀，“這么重要的日子你給我準備什么禮物了？”

    項小羽氣結(jié)，沒好氣地在他裝有平安符的口袋里拍了拍。

    “只有這個啊？”

    “你就別挑理啦！”項小羽不滿地哼哼兩聲，“你還不如我呢！居然什么也沒準備！而且還在結(jié)婚紀念日這天帶我來爬山！一點都不羅曼蒂克！”

    “一直想來爬山的人不是你嘛？”宋恂的語調(diào)隱隱帶著笑，“再說，你怎么知道我沒準備？”

    “你準備啥啦？”

    宋恂回身做了一個手勢。

    在一旁負責(zé)給父母拍照的小哥倆立馬被召喚過來。

    吉安放下照相機，在上衣口袋和褲兜里反復(fù)摸了幾遍，什么也沒翻出來。

    “可能在我弟弟那里。”

    延安聞言也在自己身上一通亂摸，同樣啥也沒翻出來。

    望著漸漸亂了陣腳的兩只竄天猴，老父親的頭皮已經(jīng)開始發(fā)麻了。

    萬一這倆小子真的把他準備的禮物弄丟了，那他今天這一下午的鋪墊，就真的是大型翻車現(xiàn)場……

    以后每次過紀念日都能被項小毛拿出來嘲笑！

    這倆小子果真是專門跟他作對的，昨天就不應(yīng)該相信他們信誓旦旦的保證！

    雙胞胎兄弟翻找背包的同時，也在留心觀察親爹的反應(yīng)。

    眼瞅著對方的表情越來越臭了，昨晚跟爸爸談好的，幫忙保管禮物就帶他們參觀精武門的條件很有可能會泡湯。

    害怕被秋后算賬的吉安趕緊從背包最底下翻出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雙手奉上，遞到媽媽手里。

    “媽媽，祝你跟爸爸結(jié)婚十周年紀念日快樂！”

    “百年好合！”

    “琴瑟和鳴！”

    “花好月圓！”

    “同心同德！”

    “舉案齊眉！”

    “白頭偕老！”

    “山盟永在！”

    “海誓長存！”

    “……”

    小哥倆說相聲似的，你一句我一句，雙手抱拳說著吉利話。

    項小羽樂得瞇起眼睛問：“你倆從哪里學(xué)來的這些話？還一套一套的！”

    “在我小舅婚禮上學(xué)的！”吉安笑瞇瞇地問父母，“你們覺得怎么樣？”

    “太棒啦！謝謝兒子們！”

    宋恂也勉為其難地點頭，看在他們還算嘴甜的份上，可以對剛才的惡作劇暫時不予追究。

    ……

    項小羽在父子三人期待的目光下，緩緩打開絲絨盒子后，短促地“啊”了一聲。

    盒子里躺著一枚帶有兩片羽毛造型的金色戒指。

    “現(xiàn)在年輕人結(jié)婚都流行戴戒指了，這次趁著周年紀念，正好把咱們結(jié)婚時的遺憾補上。”宋恂將戒指從盒子里取出來，親手幫她戴在無名指上，“港島那邊的售貨員說，這枚戒指叫‘丘比特之羽’，我覺得很適合你。”

    指間的金色圓環(huán)帶著些許涼意，而項小羽臉頰上的溫度卻在一點點攀升。

    明明宋書記沒說什么過火的話，她心里竟意外地有些赧意……

    丘比特之羽嘛？

    “十年了，喜歡嗎？”宋恂握了握她的指尖。

    項小羽望向?qū)γ妫恢獑柕氖墙渲福耍€是十年相守……

    隔了幾秒，她堅定點頭，都很喜歡。

    她已經(jīng)記不起十年前自己的樣子了，但是面前這個站在金色夕陽里沖她微笑的男人，卻始終是她記憶中最初的模樣。

    “特別喜歡，宋恂同志，我已經(jīng)在期待下一個周年禮物了！你……”項小羽笑得眉眼彎彎，摸了摸兩個兒子的頭毛說，“還有兩位小宋同志，要記得給我準備驚喜呀！”

    “好。”

    明泉山是海浦地區(qū)最有名的山，山上有座香火很旺的道觀。

    這座道觀曾經(jīng)因為破除封建迷信沉寂了挺長時間。

    但是這兩年海浦正在重點發(fā)展旅游業(yè)，明泉山和山下的一大片土地被開發(fā)出來，變成了主要景點。

    項小羽念叨過好幾次想去爬山，都因為宋恂工作太忙沒能成行。

    “讓兒子們在兒童節(jié)爬山不太好吧？”項小羽有些猶豫，“我覺得他們可能更想去公園坐木馬。”

    “那你一會兒問問他們。”

    項小羽依言在飯桌上征求了兒子們的意見。

    兩個孩子覷一眼爸爸的神色，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去爬山。

    “……”項小羽不太相信，“你們真的想爬山？今天你們過節(jié)，可以選自己喜歡的項目。”

    小哥倆再次肯定點頭。

    *

    今天的一整個上午，項小羽都有點心不在焉，始終惦記著宋恂去跟趙書記談話的結(jié)果。

    “你要是著急跟孩子過節(jié)，可以早點回去。”歐陽抗美見她頻頻看表，以為她著急回家陪孩子。

    項小羽心里正抓心撓肝地煎熬，但這種事又不能對外講，便只好默認了歐陽的說法，時間一到就去了小學(xué)門口接孩子。

    見到宋恂的車，她趕緊跑過去問：“怎么樣？今天趙書記讓你去談話，是談你的去向問題嘛？”

    宋恂點點頭。

    附近人太多了，周圍都是來接小學(xué)生放學(xué)的家長，宋恂沒有多談，招呼背著書包跑出來的雙胞胎上車，又回應(yīng)了熱情揮手的楊玉環(huán)，便驅(qū)車前往明泉山。

    今天明泉山腳下分外熱鬧，除了隨著家長來的孩子，還有跟著學(xué)校集體出游的小學(xué)生們。

    雙胞胎下車以后就像竄天猴似的往山路上跑，以防兩個小猴在山上跑丟了，宋恂給每人戴了一頂小黃帽。

    “你倆注意安全，不許亂跑知道不？”項小羽用手指勾住他倆的后脖領(lǐng)子叮囑。

    “知道啦！”延安學(xué)著霍元甲的樣子抱了抱拳，一邊用燙嘴的粵語唱著《萬里長城永不倒》，一邊拉著哥哥往山上沖。

    宋恂：“……”

    不想承認這倆傻帽是他家的崽。

    項小羽被父子三人逗得哈哈笑起來，推著一臉嫌棄的老父親開始爬山。

    “趙書記到底是怎么跟你說的？”她在挎著的手臂上捏了兩下，“趕緊如實交代，我為了這件事連午飯都沒吃好！”

    “近期可能會將我調(diào)離漁業(yè)公司，”宋恂見她確實有些神色緊繃，便沒再賣關(guān)子，“去地區(qū)行署當(dāng)副專員。”

    “……”項小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真的？趙書記居然這么大方？”

    停頓幾秒，她又信服地點頭說：“還是領(lǐng)導(dǎo)有眼光有遠見！你現(xiàn)在可是名人啦，用一個副專員的位置把你留在海浦還是很劃算的！”

    宋恂笑嘆道：“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聽領(lǐng)導(dǎo)的意思，恐怕是想讓我主抓財貿(mào)和國有企業(yè)改革。”

    漁業(yè)公司是新成立的公司，推進各項改革尚且存在許多反對的聲音。

    地區(qū)的這些國有企業(yè)，隨便拎出來一個就有十幾甚至幾十年的歷史，規(guī)模龐大，人員冗雜，并不是說改就能隨便改的。

    項小羽對他工作上的事從不擔(dān)心，她早就總結(jié)出規(guī)律了。

    小宋哥就像學(xué)校里的那些優(yōu)等生，每次考試都說考得一般，但是又總能交出滿分答卷。

    “這回好啦！”項小羽開心道，“咱家吉安和延安不用轉(zhuǎn)學(xué)了，他倆還挺喜歡郭老師的呢！”

    她也不用為兩地分居的問題苦惱啦！

    心里的一塊大石落地，項小羽全身輕松。

    于是她又有心情關(guān)心別的了。

    盯著一派從容的宋書記瞄了兩眼，項小羽試探地問：“除了這些，你今天還有沒有別的什么要對我說了？”

    “說什么？”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啦？”項小羽不死心地提醒，“你仔細回想一下！今天是很有意義的日子！”

    “六一國際兒童節(jié)啊。”

    項小羽：“……”

    她從半山腰一路提醒到山頂，從山頂提醒到道觀，可惜宋恂就像失憶了一般，說什么也想不起來。

    一家人走出道觀大門時，已經(jīng)是傍晚了，項小羽覺得在營造浪漫氛圍這方面真的不能指望這男人了！

    她將剛求來的平安符給三位男同志挨個貼身放好，然后對宋恂揭曉了謎底。

    “宋書記，十年前的今天，咱們領(lǐng)證結(jié)婚呀！”項小羽輕哼著埋怨，“你怎么連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啦！”

    “哦，我說你今天怎么古里古怪的，”宋恂作恍然大悟狀，“這么重要的日子你給我準備什么禮物了？”

    項小羽氣結(jié)，沒好氣地在他裝有平安符的口袋里拍了拍。

    “只有這個啊？”

    “你就別挑理啦！”項小羽不滿地哼哼兩聲，“你還不如我呢！居然什么也沒準備！而且還在結(jié)婚紀念日這天帶我來爬山！一點都不羅曼蒂克！”

    “一直想來爬山的人不是你嘛？”宋恂的語調(diào)隱隱帶著笑，“再說，你怎么知道我沒準備？”

    “你準備啥啦？”

    宋恂回身做了一個手勢。

    在一旁負責(zé)給父母拍照的小哥倆立馬被召喚過來。

    吉安放下照相機，在上衣口袋和褲兜里反復(fù)摸了幾遍，什么也沒翻出來。

    “可能在我弟弟那里。”

    延安聞言也在自己身上一通亂摸，同樣啥也沒翻出來。

    望著漸漸亂了陣腳的兩只竄天猴，老父親的頭皮已經(jīng)開始發(fā)麻了。

    萬一這倆小子真的把他準備的禮物弄丟了，那他今天這一下午的鋪墊，就真的是大型翻車現(xiàn)場……

    以后每次過紀念日都能被項小毛拿出來嘲笑！

    這倆小子果真是專門跟他作對的，昨天就不應(yīng)該相信他們信誓旦旦的保證！

    雙胞胎兄弟翻找背包的同時，也在留心觀察親爹的反應(yīng)。

    眼瞅著對方的表情越來越臭了，昨晚跟爸爸談好的，幫忙保管禮物就帶他們參觀精武門的條件很有可能會泡湯。

    害怕被秋后算賬的吉安趕緊從背包最底下翻出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雙手奉上，遞到媽媽手里。

    “媽媽，祝你跟爸爸結(jié)婚十周年紀念日快樂！”

    “百年好合！”

    “琴瑟和鳴！”

    “花好月圓！”

    “同心同德！”

    “舉案齊眉！”

    “白頭偕老！”

    “山盟永在！”

    “海誓長存！”

    “……”

    小哥倆說相聲似的，你一句我一句，雙手抱拳說著吉利話。

    項小羽樂得瞇起眼睛問：“你倆從哪里學(xué)來的這些話？還一套一套的！”

    “在我小舅婚禮上學(xué)的！”吉安笑瞇瞇地問父母，“你們覺得怎么樣？”

    “太棒啦！謝謝兒子們！”

    宋恂也勉為其難地點頭，看在他們還算嘴甜的份上，可以對剛才的惡作劇暫時不予追究。

    ……

    項小羽在父子三人期待的目光下，緩緩打開絲絨盒子后，短促地“啊”了一聲。

    盒子里躺著一枚帶有兩片羽毛造型的金色戒指。

    “現(xiàn)在年輕人結(jié)婚都流行戴戒指了，這次趁著周年紀念，正好把咱們結(jié)婚時的遺憾補上。”宋恂將戒指從盒子里取出來，親手幫她戴在無名指上，“港島那邊的售貨員說，這枚戒指叫‘丘比特之羽’，我覺得很適合你。”

    指間的金色圓環(huán)帶著些許涼意，而項小羽臉頰上的溫度卻在一點點攀升。

    明明宋書記沒說什么過火的話，她心里竟意外地有些赧意……

    丘比特之羽嘛？

    “十年了，喜歡嗎？”宋恂握了握她的指尖。

    項小羽望向?qū)γ妫恢獑柕氖墙渲福耍€是十年相守……

    隔了幾秒，她堅定點頭，都很喜歡。

    她已經(jīng)記不起十年前自己的樣子了，但是面前這個站在金色夕陽里沖她微笑的男人，卻始終是她記憶中最初的模樣。

    “特別喜歡，宋恂同志，我已經(jīng)在期待下一個周年禮物了！你……”項小羽笑得眉眼彎彎，摸了摸兩個兒子的頭毛說，“還有兩位小宋同志，要記得給我準備驚喜呀！”

    “好。”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