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爭霸天下(八)-《春秋大夢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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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施乃亡國不祥之女。如文大夫、君夫人所愿,香寶只是香寶,終其一生都不會再回越國?!?
文種微微一愣,臉色有些不自然。
“若是君上問起……”文種開口。
“若是君上問起,就將香寶的話轉告給他?!毕銓毦従彄P唇,看著天邊一抹殘陽如血,淡淡開口,“君上,是天下人的君上;夫差,是我一個人的王。碧落黃泉,生死不變……”
香寶沒有注意到,坐在馬車前的車夫聞得此言,微微一僵。
放出豪言壯語,香寶眼睛微微有些澀,先為自己感動了一把。轉身,她坐上馬車,放下車簾。
“子禽哥哥。”隔著車簾,香寶忽然開口。
文種微微一愣。
“謝謝你去看姐姐?!?
這三年,每逢莫離祭日,香寶都會悄悄回來,見莫離的墓前總是干干凈凈的。
車夫高高一鞭揚起,狠狠落下,馬兒揚開四蹄,絕塵而去,離越王府邸越來越遠。
文種看著那輛馬車遠去,轉身回府。
香寶安安靜靜地坐在馬車里,透過車簾看向越來越遠的越王府。那座府邸之中,有一個君王在等她,等她回到他身邊,他滿面溫和,卻是野心比天。
他說,江山美人,他都要。
他說,越國復國之日,便是他迎她回國之時。
他自稱,寡人。
孤家寡人。
馬車一路疾行,天漸漸暗了下來??粗谇懊孚s車的馬夫,香寶微微咬唇,有些慌。以君夫人一貫的行事手段,不可能那么輕易放她離開。更何況,那車夫以布遮面,就那么見不得人?
天色越來越晚,越晚便越危險,她必須速戰速決,先下手為強。微微握了握拳,香寶輕輕拔下發間的銀簪,小心翼翼地靠近車夫,那車夫只顧著趕車,竟似毫無所覺一般。
抬頭,香寶狠狠將那尖銳的銀簪抵在車夫的頸間:“停車?!?
車夫狠狠勒往馬韁,馬兒長嘶一聲,停了下來。
香寶跳下馬車:“你是誰?”
車夫沉默。
“啞巴嗎?”香寶微微有些惱怒,對方竟是一問三不答,“摘下布巾!”香寶令道。
“呀,這么晚竟然還有肥羊經過啊……”身后,忽然有人叫道。
香寶微微一愣,好熟悉的臺詞。腦中靈光一閃,香寶又猛地一僵,這不跟在夫椒山下遇見山賊時的臺詞是一樣嗎……
緩緩轉身,香寶有些鴕鳥地不敢面對現實。唉,是不是所有的山賊都長得一個德性?仿佛為了證明自己是個山賊似的,為首的那個家伙仍是一臉的橫肉,一臉的絡腮胡子……
好無力呀。
“呀,是個細皮嫩肉的娘們呢。”旁邊一個大板牙的家伙笑得一臉**。
臺詞都沒有變。
香寶暗自嘆氣,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個可疑的車夫還沒有解決,又出來這么一大堆麻煩。
老天爺啊……
拉車的馬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開始躁動起來。
香寶四下里張望,唉,又是荒效野外!就算她喊破喉嚨只怕也不會有人聽見的,還是省省力吧。那車夫仍是沒有開口,只是伸手撫了撫馬頸,那馬竟就安靜了下來,不再躁動不安。
香寶看在眼里,暗自驚奇。
“頭兒,我們搶了那小娘子回去給弟兄們享用吧?”那大板牙仿佛嫌自己不夠惡心似的,越笑越**,看得香寶忍不住一陣反胃。
“嗯,好主意!”一大群奇形怪狀、恨不得在臉上貼上“壞人”標簽的家伙開始起哄。
香寶感覺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顧不得了,香寶轉身便沒骨氣地跑到那車夫身后。躲在他身后,香寶微微一愣,竟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安心。隨即再想,如此境況,除了那伙山賊,大概是個人都會讓她感覺到安心吧。
“大哥,還有一個耶!”那些山賊滿不在乎地笑鬧。
“救我……”看他們這樣,香寶忍不住又靠近了那車夫,低聲求救,全然不記得自己前一刻還拿著銀簪抵著人家的脖子來著。
黑暗中,那人仍沒有吱聲。真是啞巴啊,香寶有些沮喪。
“你是何人?”那領頭的絡腮胡子竟似乎有些忌憚那車夫。
車夫仍是沉默,只是緩緩站起身,跳下馬車。
香寶恨恨地瞪著他的背影,他莫不是要開溜?這個可惡的家伙竟然要見死不救?!
“哈哈哈……”見他如此,眾山賊皆以為他是服軟了,都大笑起來,得意非常。
“主子啊,雖然你有萬貫家財,幾輩子都花不完,身子又金貴,可是千萬別丟下寶兒一個人啊……”香寶一臉驚慌地嚷嚷。哼,想甩掉她獨自逃跑?休想!
“幾輩子都花不完?”那大板牙一聽,眼睛都直了。
眾山賊漸漸逼近那車夫,香寶偷笑著勒緊了馬韁準備開溜,眼前突然一道寒光閃過,卻見那車夫竟是忽然間拔劍出鞘不發一語地便砍向那些山賊,香寶不由得愣在原地。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那車夫揮劍如入無人之境,那樣君臨天下的感覺,卻又透著詭異的妖艷,竟如舞蹈一般!
香寶的心微微一窒。
四周歸于沉寂,香寶滿目只看見那以布巾蒙面的車夫在漫天的妖異鮮血中獨舞。他忽然停了下來,劍端直直地指向一人,再看時,卻原來是那個大板牙,剛剛一起的眾山賊傾刻間竟然只剩下他一個。
那大板牙全然沒了剛才的囂張,只能涕淚滿面,雙腿篩糠似的抖個不停,更顯猥瑣。他瞪著驚恐的眼睛,望著眼前那宛如死神一般的蒙面男子,顫抖著雙唇,竟吐不出一個字!
“求我,我就放過你。”那車夫突然開口。
香寶立刻呆住,那個聲音……
“求……”大板牙打著顫,卻因驚恐過度而語不成句。
“唉……”那車夫忽然嘆了一口氣,“不求嗎?”
“求……求……”大板牙顫著唇,繼續他未完的哀求。
長劍泛著寒光,直直地刺向大板牙。
“求求……你!”大概是突然福至心靈,那大板牙一急,竟然很溜地說了出來,“求求你……求求你……”
夫椒山下那一幕猛地在眼前浮現,香寶料定大板牙難逃一死,緊緊地閉上雙眼,不忍去看。許久,沒聽見長劍刺過皮肉的恐怖聲響,香寶緩緩睜開眼睛,見那大板牙褲子竟濕了一片,好端端地坐在地上發抖。
他……竟然手下留情了?
真的,不一樣了嗎?
轉身,那車夫看向香寶。黑暗里,他頎長的身形像極了某人。
香寶咬牙,上前一步,抬手便揭去了他的斗笠。一頭未綰的長發如流水般傾瀉而下,滑落在他雙肩之上,月光下,泛著青亮的色澤。
斗笠下,那雙狹長的眼睛看著香寶,帶著笑。
“你準備一輩子裹著那塊破布過日子嗎?”香寶咬牙,惡狠狠地道。
眸中的笑意更熾,他緩緩抬手,解開了半裹著面的布巾。
呼吸狠狠頓了頓,香寶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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