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爭霸天下(八)-《春秋大夢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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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他。
身子微微前傾,他埋首在她的頸間,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寶兒……我亡國了……”他在她頸間低喃,那語氣竟像是在說“我回家了”一般。
“你不是死了嗎?”鼻子微酸,香寶的牙齒咬得“咯嘣”作響。
“嗯,死了,可是擔心我的寶兒會哭,所以又從地府逃出來了……”他低低地笑,“你哭了嗎?”
“誰會為你哭……”香寶嘟囔著。
他便笑。
“誰做了你的替死鬼?”香寶微微撇唇。傳言說他自刎前以布蒙面,大呼“九泉之下無顏見伍子胥”,她早該猜到的,那個囂張又自大的家伙怎么可能會認錯?那句話無關緊要,蒙面才是正事,蒙了面,死的那個是誰,便不得而知了……
“我的寶兒真聰明。”他低低地笑了起來。
香寶知他在笑她剛剛為了拖他下水,胡謅什么“主子”,什么“萬貫家財”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香寶奇道。
“我聰明呀。”
“原來的車夫呢?”香寶心里有些猶疑。
“殺了。”他老實交待。
香寶低頭,知那人定是君夫人派來取她性命的。
“寶兒,我無家可歸了……”擁著香寶,他輕輕道。
“唉,我撿了阿福,撿了阿旺,不差再撿你一個回家……”香寶撇嘴,一臉委屈。
“阿福是誰?阿旺又是誰?”夫差看著向香寶,不滿道。
“呵呵,阿福替我砍柴,阿旺嘛……替我看家……”
“看家?為什么看家?”
“笨啦,因為阿旺是條狗!”
“寶兒……”
“嗯?”
香寶和夫差回到盼君歸的時候,衛(wèi)琴不在。聽阿福說,衛(wèi)琴是在聞到香寶房間里的味道后離開的。
后來,衛(wèi)琴再也沒有回來。
香寶想,他會不會跟越女在一起了?
如果是,多好。
她是天底下最希望他幸福,卻又無法給他幸福的人。
夫差看到歌舞坊上“盼君歸”三個金光燦燦的大字時,笑得像偷了腥的貓。香寶腸子都悔青了,當初干嗎要取那么傻冒的名字?
“好夢由來最易醒,一夢已是三生過……”門前的大街上,有一個青衣老頭開壇說書,“老夫夢三生,今日來給大家講一段吳越之爭,說一說那因美人而亡國的君王夫差!”
周圍漸漸有人聚過來。
“館娃初起鴛鴦宿,英雄無奈是多情……話說那夫差建了一個館娃官……”那說書先生站在大街上說得唾沫橫飛,神采飛揚。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香寶趴在臺上,睡意朦朧地看著對面,聽那說書先生手搖羽扇,說得好不盡興。
“嘆君甘入甕,那一代梟雄不愛江山愛美人,終是火燒館娃宮,兵敗笠澤……”
香寶懶懶抬頭。夫差單手支著下巴,正細細地瞧著香寶,狹目微瞇,薄唇輕揚,卻是帶三分暖意,一身明黃的長袍依然囂張。
“說得那么好聽,不就是一個亡國之君嘛!”下面有人起哄。
“就是啊,聽說那夫差昏庸無道,聽信西施那個禍水的讒言,斬殺了忠心耿耿的伍相國……”
夫差猶自看著香寶,仿佛充耳未聞。
“那個昏君,為了一個女人搞得天怒人怨,終于有報應了……”
“是啊是啊,聽說他以布蒙面,拔劍自刎了呀……說什么‘九泉之下無顏見伍子胥’之類的……”
“唉,昏君呀……”
香寶咬了咬唇,抬頭看他:“一世英明毀于一旦,甘心嗎?”
夫差揚了揚眉,彎唇:“英明?我從未英明過呀。”
眉帶笑,唇帶笑,眼帶笑。香寶勾住他的脖子,笑得一臉的陽光燦爛,狠狠賞了他一個香吻。
“話說吳人在盛怒之下將西施裝進皮囊,投入江中。越國大夫范蠡帶兵沖進姑蘇城,卻只得到了西施的死訊,后辭官歸隱,不知所蹤……”
不知何時,那些人散了。
香寶蜷在夫差懷中,睡著了。
公元前472年,越王勾踐賜文種“屬鏤”劍,文種自盡。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那總是一襲白衣的溫和男子,他明明看得那樣清楚……
又一年春暖花開。
齊國多了一個商人,他有一個怪名字,叫鴟夷子皮。他有著驚世的才學和商業(yè)天賦,短短幾年間,已經(jīng)積累了數(shù)十萬家財。齊王將他請進國都臨淄,拜為相國,他卻掛印而去。
士、農(nóng)、工、商,士為首,商為末。由此,商人是令人瞧不起的行業(yè)。可是這個怪人,他不當官,寧行商。
這個怪人說,他有一個未婚妻子,是個小財迷。
再后來,他定居于陶,經(jīng)商積資,成為天下首富,稱“陶朱公”。
他,終于成了天下第一有錢人,可是……他弄丟了她。
他有好多好多錢,可是沒有人幫他花。
他曾說,他喜歡香寶。
他曾說,他不會為了任何事舍棄香寶。他說,她會是比他性命更重要的存在。
他發(fā)過誓:范蠡今生倘若舍棄香寶,必定孑然一生,孤獨終老。
那樣決絕的誓言。
如今,他已然應誓。
越王平吳之后,聲威大震,以兵北渡淮,會齊、宋、晉、魯?shù)戎T侯于徐州,周天子使人命勾踐為“伯”,他儼然已是一個霸主了。
不過此時,春秋時代已行將結(jié)束,霸政趨于尾聲,勾踐已是春秋時代最后一個霸主。
再往后,便是戰(zhàn)國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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