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康熙沖進(jìn)了胤礽的帳篷, 卻沒給這個讓他糾結(jié)不已的兒子分毫眼神,踉踉蹌蹌沖進(jìn)屏風(fēng)后頭的軟榻邊上。 胤礽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想過去扶。 見到梁九功沖過去后,才咬牙控制住了自己的沖動, 又垂下眸子冷著臉立在了一旁。 旁人不知道, 他卻知道, 這女人是裝的! 她沖進(jìn)來的時候,梁九功還沒來得及進(jìn)來。 胤礽看到她手里的馬鞭, 還以為她要動手,立刻起身警戒了起來。 即便他想用自己的死讓汗阿瑪后悔,甚至在史書上留下逼死儲君的罵名, 卻不愿在死前還要被這個女人折辱一遍。 但方荷擺的架勢很足,卻絲毫沒有動手的打算,她又不傻, 胤礽讓她兩只胳膊, 她也打不過對方啊! 在梁九功跟進(jìn)來的瞬間, 她只用口形跟胤礽說了一句話。 “你腦子里的水倒不干凈了是吧?等著!” 接著方荷就軟軟朝一旁暈了過去,了過去, 過去…… 梁九功瞪大了眼跟見了鬼一樣, 趕緊叫靜好過來將方荷抬到了旁邊的軟榻上,就沖了出去。 胤礽本來還被方荷這明顯裝暈的動作氣得不輕, 他都不確定剛才這女人說的是水還是……剛想發(fā)作,就見到了靜好身上的血。 那是從方荷身上沾染來的,胤礽都傻眼了。 女人突然見血昏迷, 只有一個可能! 他有些懷疑自己剛才看到方荷用口型說的那句話,是不是自己做夢。 只為了教訓(xùn)他,這女人就舍得拿自己的孩子做賭? 他是瘋了, 不是傻了,實(shí)在沒辦法相信,所以這會子也只憋著氣等著看方荷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康熙繞過屏風(fēng),看到了無生氣,面色蒼白地躺在那里的方荷,臉色變得比方荷還白。 他急著上前,腿上卻沒了力氣,狼狽地單膝跪在了軟榻前,正好對著陸武寧。 胤礽眼神微微波動,眸底恨意更甚。 他好像從來都沒見過汗阿瑪如此狼狽過,所以在汗阿瑪心里,這女人果然比他重要。 陸武寧卻嚇得魂兒都要飛了,立刻就要放開把脈的手,給康熙叩頭。 康熙緊張得爬不起來,只能啞著嗓子低喝—— “繼續(xù)診脈!皇貴妃有任何不好,朕要你全家的命!!” 陸武寧打了個哆嗦,努力壓下狂跳的心窩子,勉強(qiáng)平復(fù)下心情,趕緊給方荷診脈。 康熙被梁九功攙扶起來,卻不肯挪窩,也不顧軟榻上的狼藉,就沾著那些血跡坐到了方荷旁邊。 他緊緊盯著方荷蒼白的面色,因為陸武寧的沉默,心里的后悔越來越深。 他叫方荷過來,并不是要考驗這叫人魂牽夢縈的混賬。 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叫索額圖鉗制她和孩子,將她帶到御前來更安全些,還能引得索額圖忌憚,不敢對壽康宮里直接下手。 但也不是沒有其他解決的法子,更多……卻是出于更見不得人的私欲。 不管方荷明面上嘴有多甜,康熙作為能執(zhí)掌天下的皇帝,城府和察言觀色的本事幾乎無人能及,早就察覺出她對他沒那么在意。 越喜歡她,喜歡到恨不能時刻跟她在一起,甚至顧不得禮法和規(guī)矩,康熙就越在意這些。 他是皇帝,可對她而言,卻是宮里最不需要她敬畏的。 而他卻越來越離不開她,這讓習(xí)慣了掌控一切的康熙有些如鯁在喉。 這次病重,他竟生出了詭異的期待。 他期待這混賬知道他病重后會擔(dān)心他,能為了他而放下啾啾和二寶,選擇來他身邊,看到他生死垂危,才發(fā)現(xiàn)自己離不開他…… 陸武寧越診脈臉色越沉,甚至又叫靜好給方荷換了一只手繼續(xù)診脈,時間久到裝暈的方荷都提起了心。 老天鵝,她只是借著來大姨媽,想讓胤礽記起他曾擁有過康熙的在意,是因為他自己的任性給作沒了,教育動不動就想死甚至想帶走幾個的熊孩子。 可陸武寧這反應(yīng)……她不會得了什么絕癥吧? 方荷正焦慮著,只感覺手腕上一輕,就聽康熙用那魄羅嗓子迫不及待地問—— “怎么樣了?” 陸武寧壓低了腦袋,“回萬歲爺,臣診著像是滑脈,可日子太短,臣也不是專精婦幼,實(shí)有些不太確認(rèn)。” 方荷差點(diǎn)蹦起來。 “怎么可能!皇貴妃一直都在服用避子湯!”康熙把她的心里話說了出來。 陸武寧無奈解釋,“所以臣也不太肯定,這避子湯也并非任何時候都能見效,喝藥后吃了解藥的膳食,抑或隔的時間久了,都有可能失效。” 康熙和方荷都沉默了。 吃解藥的膳食不大可能,畢竟有福樂盯著呢。 但她都是飯后喝藥,夜里鬧騰還能頂?shù)米。绯安翗屪呋稹孟翊螖?shù)也不少。 畢竟皇貴妃受封典禮后,兩人之間感情越來越好,這見縫插針的黏糊,時不時來點(diǎn)說走就走的車車……咳咳,也屬正常嘛。 康熙看到床沿上的血,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立刻吩咐梁九功。 “叫趙昌把那些被看守的太醫(yī)都請過來,立刻給皇貴妃會診!” “去叫人趕緊把朕那張虎皮褥子搬過來,還有,皇帳里有一株百年老參,也一并帶過來。” “叫人立刻去熱河請擅長婦幼之道的大夫來這邊,再挑些能養(yǎng)身子的補(bǔ)品,越多越好!” …… 聽著康熙用燒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的嗓子,艱難地一句句吩咐著,正憤世嫉俗的胤礽突然覺得有些熟悉。 太醫(yī)一窩蜂進(jìn)了帳篷,都湊在軟榻前。 康熙卻始終緊握著方荷一只手不肯放,反復(fù)摩挲,像個驚惶失措的孩子一樣,強(qiáng)自鎮(zhèn)定等著太醫(yī)診斷。 擅長婦幼的太醫(yī)診完了脈,臉色也極為凝重。 “回萬歲爺,蓁皇貴妃確實(shí)是滑脈,只是有孕不足一月,又長途奔波,還耗費(fèi)了不少心神,又怒急攻心,已有小產(chǎn)的征兆……” 方荷差點(diǎn)從床上蹦起來,她肚子只是隱隱作痛,而且血已經(jīng)不流了,就算是懷孕,有這么嚴(yán)重嗎?? 一想到肚子里有個可愛的小生命,可能因為自己的馬虎而沒機(jī)會來到這個世上,方荷就想給自己一巴掌。 康熙眼眶也瞬間猩紅,張了張嘴,薄唇卻哆嗦得說不出話來,只轉(zhuǎn)頭又吐了一口血出來。 “皇上!” “萬歲爺!” 梁九功和太醫(yī)都被嚇到了,齊齊驚呼出聲。 陸武寧立刻就想上前診脈,被康熙一腳踹開。 康熙抹掉唇角的血跡,努力壓下心頭的懊悔和難受,冷聲吩咐—— “立刻給皇貴妃保胎,若皇貴妃有任何閃失,朕讓你們?nèi)寂阍幔 ? 已經(jīng)習(xí)慣了全家腦袋都掛在褲腰帶上的太醫(yī),害怕是害怕,到底也習(xí)慣了。 其實(shí)方荷的身子還真沒那么虛弱。 畢竟兩個前朝御醫(yī)世家的傳人替她常年養(yǎng)著身子,兩次月子也都被照顧得極為精細(xì),她這一胎還算穩(wěn)當(dāng)。 懷孕前期少量見血是常事,她不過是因為長途奔波有些疲乏,胎象才會略有些不穩(wěn)。 可太醫(yī)們知道……皇上和皇貴妃不知道啊! 太醫(yī)一是怕會出什么問題,他們把好話說在前頭,那不是自個兒找死嗎? 二就是因為先前被扣押的事兒了。 這會子除陸武寧之外的所有太醫(yī),都有種無言的默契,把皇貴妃的身子說的虛弱些,治好了皇貴妃的功勞,許是就能換這回平安回去? 反正只要他們保住皇貴妃的胎,就算其他大夫來看,也沒辦法肯定皇貴妃先前沒有小產(chǎn)征兆。 所以這會子聽到康熙的威脅,大家象征性地哆嗦了哆嗦,都緊著心神,趕緊開始商量給皇貴妃的保胎方子。 但本來還隱隱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胤礽突然愣住了。 他記憶中好似也有差不多的場面,汗阿瑪也是這么說的,是他四歲那年得天花的時候。 汗阿瑪也是這般憔悴地日夜守著他,不管太醫(yī)或烏庫瑪嬤來,還是有什么政務(wù),汗阿瑪始終握著他的手,不曾松開過。 他出了痘癢得最厲害的時候,汗阿瑪就是這邊替他輕吹,反復(fù)輕柔摩挲著他的手,給他力量。 那個時候,胤礽就感覺,汗阿瑪只是他一個人的,他也只有汗阿瑪就夠了。 誰都不能搶走他的阿瑪,包括他那些虎視眈眈的兄弟們,他們都有額娘,就他沒有,這才公平。 后來,他六歲時高燒不退,八歲時因為蕁麻疹哭得死去活來,都是汗阿瑪握著他的手,支撐他走過來的。 可是隨著他的長大,還有兄弟們的長大,朝堂瑣事繁多,汗阿瑪看到他的時候好像越來越少了。 所以他不平,怨恨,漸漸成了癡,一門心思想要在汗阿瑪面前證明自己依然值得他投注全部的愛……忘了長大。 他看不見汗阿瑪對待他和皇貴妃的一視同仁,更看不到汗阿瑪為他鋪的路,給他的機(jī)會,替他擦的屁股,忘了阿瑪也會因為他那些左了心思的執(zhí)念受傷。 所以,這就是蓁皇貴妃希望自己看到的嗎? 她用自己的孩子,來喚醒他對汗阿瑪?shù)睦⒕危€有自己失去已久的清醒,以此為汗阿瑪叫屈? 胤礽復(fù)雜看了眼方荷,這女人……待汗阿瑪?shù)勾_實(shí)比尋常女子更深情些。 要是方荷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能汪一聲哭出來。 她從上午就開始感覺肚子隱隱下墜,是以為要來大姨媽了,疼得不是很嚴(yán)重,也沒其他地方不舒服,才敢故意嚇唬人。 她不是為了嚇唬自己啊! 聽到太醫(yī)的話,她實(shí)在沒忍住,吸了吸鼻子,情緒起伏起來,止不住想哭的沖動了。 正緊張握住她手的康熙頓了下,微微挑眉看向方荷眼皮子底下咕嚕咕嚕轉(zhuǎn)著的眼珠子,心里的焦灼和懊悔都僵住了。 這混賬……是醒了還是裝暈? 可思緒剛開始轉(zhuǎn)動,康熙就見到方荷緊閉的眼角安靜落下來一滴淚,隨著鼻翼翕動,眼淚越落越多,連那泛著白的櫻唇都被她自己咬住了。 康熙所有的念頭瞬間清空,抖著手去替她擦眼淚,卻被方荷偏頭躲開。 就在這一刻,詭異的,父子二人心里竟都生出了差不多的念頭。 不管方荷有沒有昏迷,她因此事而有了小產(chǎn)征兆,康熙心里的懊悔和焦灼絲毫不比先前少。 他甚至有些想不起先前的自己為何會生出那般惡劣的私欲,只要果果一直陪著他,只要她好好地在他身邊,就夠了。 他早該認(rèn)命了不是嗎? 胤礽定定看著汗阿瑪通紅的眼眶,心里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他也有些想不起被汗阿瑪乃至諸多名士教導(dǎo)的自己,為何突然變成了那樣暴戾自私的蠢貨。 明明只要他做好一個太子該做的事,就不會有今天。 他發(fā)瘋到現(xiàn)在,注定會一無所有,甚至還想用自己的死讓汗阿瑪后悔莫及。 他到底在做什么? 太醫(yī)很快就開好了方子,由梁九功和靜好親自去熬藥。 得知方荷可以移動后,康熙立刻令人將方荷裹好,讓人抬她回到了皇帳內(nèi)。 胤礽的帳篷到底死過人,不吉利。 怕給方荷過了病氣,康熙自己挪到了軟榻上,讓靜好和梁九功仔細(xì)伺候著方荷喝藥,擦身,換衣。 他這邊就只留了個李德全貼身伺候著,除了吃藥昏睡和處理前線政務(wù)外,其他時間都緊盯著方荷不放。 有時候太醫(yī)進(jìn)來診脈,都有種蓁皇貴妃才是皇上,軟榻上那個才是皇貴妃的錯覺。 方荷本來沒昏迷,只是心里難受,自責(zé),也生氣,一點(diǎn)也不想跟康熙說話。 喝了保胎藥后,因為里面有安神的藥材,她倒是真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是近十個時辰,她再醒過來,就發(fā)現(xiàn)吃了藥以后的康熙看起來卻好像快死了一樣,更憔悴了。 胡子拉碴不說,眼皮子也腫著,狼狽得叫人心酸,躺在她身邊,連呼吸都若有似無。 她顧不上對康熙微妙的遷怒,小心翼翼伸手過去在康熙鼻翼下試探了下,感覺到微微的氣流,這才松了口氣。 她現(xiàn)在肚子里又揣了貨,太子還沒被廢,無論如何這狗東西都不能出任何事兒,否則她也沒活路了。 梁九功端著煨好的銀耳燕窩羹進(jìn)來,見到這一幕,略哽了下。 皇上本來在軟榻上,見皇貴妃遲遲不醒,實(shí)在不放心,確定瘧疾好了些后,就挪了回去。 梁九功眼看著皇上一會兒試探一下皇貴妃的呼吸,硬是熬了一宿,一炷香前才撐不住睡過去。 皇貴妃這一醒,竟也是差不多的動作,這兩位祖宗真的……活該是兩口子。 見方荷看過來,梁九功趕忙笑著湊上前,放柔了聲音小聲替主子爺表功。 “蓁主子可感覺有哪兒不舒服?萬歲爺守了您一夜,才剛睡著,您若是有哪兒不適,或是想吃什么,做什么,只管跟奴才說。” “萬歲爺說了,叫奴才們跟伺候他一樣伺候您,您可萬別跟奴才客氣。” 方荷被梁九功這快趕上夾子音的溫柔給激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真的不適合這么說話。 可她沒工夫吐槽,也顧不得咕嚕咕嚕叫的肚子,只摸著腹部緊張問—— “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樣了?” “蓁主子別擔(dān)心,太醫(yī)說您只是胎象不穩(wěn),喝了保胎藥好好養(yǎng)些日子,小阿哥會很康健。”梁九功伺候著方荷喝了燕窩羹。 “只是太醫(yī)說——”您往后不能再情緒起伏太大。 他正想交代太醫(yī)的話,一低頭,嚇了一跳,止住了話。 方荷跟著低頭看過去,就見康熙睜開了遍布血絲的眼睛,像是沒睡醒一樣看著她……還怪瘆人的。 “皇——唔!”她剛開口,就被康熙突然坐起身抱住她的動作給嚇了一跳。 還不等她抱怨,就感覺到中衣的肩膀處落下兩滴滾燙的濕潤觸感,漸漸氤氳開來。 方荷:“……”這位爺總不至于是流鼻血了。 那他是……哭了?? 梁九功在一旁看得更清楚,趕忙低頭退了出去,他什么都沒看到,吃飯的家伙事兒還能更穩(wěn)當(dāng)些。 “果果……”康熙完全顧不上梁九功那些小心思,只哽咽著在方荷頸側(cè)蹭了蹭,嗓子甚至比先前還難聽。 “果果,是朕錯了,不管你在不在意我,不管你是不是更在意別人,我都認(rèn)命了,你別離開我……” 雖然他聲音難聽得想叫人推開他,但向來沉穩(wěn)強(qiáng)大的男人虎目落淚,甚至脆弱得一匹,確實(shí)很難讓人抵擋。 尤其方荷也不知道,這回為什么懷孕情緒起伏會那么大。 她這會子正是母愛最足的時候,先前那些懷疑康熙考驗她,甚至故意折騰人的遷怒,都在康熙的眼淚里消失無蹤。 她輕聲問:“你真認(rèn)命了?” 康熙沒說話,只是將她擁得更緊。 方荷知道了,以他的性子,能說出剛才那番話,棄了皇帝的自稱,就已經(jīng)證明了他的決心。 他沙啞道:“往后無論你想做什么,無論你要去哪兒,只要你一直陪著朕,朕都會如你所愿。” 方荷失笑,“那你豈不是要成為昏君了,愛新覺羅家的祖宗怕是會從墳里爬出來。” 康熙:“……果果,長嘴之前,能不能先告訴朕,你能原諒朕嗎?” 方荷歪著腦袋去看他,康熙到底不敢用力,叫她看見了自己腫得更狼狽的眼皮子。 但康熙沒有任何躲閃,只認(rèn)真……用瞇縫眼看著她。 方荷認(rèn)真想了想,到底是因為他身體微微的顫抖和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稍稍軟下了心腸。 她擁抱回去,溫柔道:“只要皇上不再犯蠢,說話不算數(shù),瞎折騰人,矛盾反復(fù),小心眼,還死要臉……唔!” 康熙突然不想聽她說話了。 他懷著失而復(fù)得的忐忑,低下頭堵住方荷的唇,只想將所有的不安和深情都渡給這混賬—— “啪!”還沒渡過去多少,康熙臉上就被方荷正兒八經(jīng),大大方方懟了一巴掌。 她捂著嘴怒瞪康熙,“你身體什么樣兒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 “你病好了嗎?洗漱消毒了嗎?要是給我肚兒里的孩子過了病氣,我跟你沒完!” 康熙:“……”她溫柔了有十息嗎? 他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方荷,丹鳳眸中的淚都還沒蒸發(fā)干凈,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先是低笑,而后是大笑,漸漸笑得坐不住,攬著方荷倒在了床上。 遇上這么個活寶似的混賬,是他的劫數(shù),也是他的運(yùn)道。 總歸,這條路,他不再是孤家寡人,如此就很好。 倒下去之前,他還顫著力氣不太足的胳膊,仔細(xì)小心著將她攬到了身前,溫柔摁在了胸口。 方荷聽著他胸腔傳出的低沉笑聲,還有一下一下越來越雀躍的心跳,莫名的,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她好像確實(shí)不適合溫柔掛,從小到大都習(xí)慣了最愛自己,往后她也做不到將康熙放在第一位。 上輩子兩個男朋友都因為這種不公平跟她起過爭執(zhí),甚至那個爹系男友也因為她的不在意,幾次動過分手的心思,遲遲不愿跟她結(jié)婚生崽。 她也怪不了別人,畢竟她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只是偶爾也會失落,孤獨(dú)。 遇到康熙,她好像明白什么是愛情了,但也沒辦法跟其他女子一樣全身心投入,她的心有自己的想法。 她以為往后的余生,兩人早晚會因為這個問題,引發(fā)什么七年之癢,十年之癢……卻沒想過,這男人有照單全收的一日。 方荷突然想起來,算上這狗東西動了叼她回窩心思的日子,他們之間的七年之癢好像早就過去了。 總歸,屬于康熙的這個位置,也不會再有別人,如此也不錯。 笑完了,兩個人異口同聲開口道—— “太子知道錯了嗎?” “保成上了折子給朕。” 嗯? 方荷肚子不疼了,剛才也聽梁九功說過孩子沒事兒,驕傲情緒就上來了。 看,面對熊孩子,說一千道一萬,都沒有用現(xiàn)實(shí)毒打能教他重新做人。 可她一抬頭,就看到了康熙要笑不笑的冷凝。 “你還挺驕傲!” “勸朕要保重龍體的時候頭頭是道,你自個兒不舒服,卻藏著不說,還以此去算計人,你就沒想過胤礽若暴起殺你,你該怎么辦?” “你想過靜好護(hù)不住你該如何嗎?你想過若他傷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該如何嗎?你想過——” 方荷聽得腦仁兒疼,趕緊抬頭去親他,想要堵住這位爺一開始就沒個完的念叨。 但她湊過去的小臉被康熙一把捏住,讓她嘟著嘴成了個瞪眼鴨。 康熙面無表情:“你想過若是過了病氣該如何嗎?你還有臉去教訓(xùn)胤礽,朕看最任性的就是你!” “回頭朕會盯著你喝藥,若是你敢倒掉一滴,朕就叫太醫(yī)往你藥里加黃連!” “瞪朕也沒用,朕就不是心軟的人,回頭等你好了,朕再跟你好好算賬……” 方荷:“……”他溫柔了有一盞茶功夫嗎? 她現(xiàn)在收回自己剛才的想法還來得及嗎? 梁九功站在皇帳外,聽著皇帳內(nèi)主子爺喋喋不休的話音,雖沙啞,卻越來越有中氣,時不時還能聽到皇貴妃心虛卻理直氣壯地反駁,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停雨后一直陰霾的天兒漸漸亮堂起來,不等這倆祖宗好全了,就該雨過天晴咯。 八月底,前線傳來福全和佟國綱的東路軍,以及費(fèi)揚(yáng)古所帶領(lǐng)的中路軍與準(zhǔn)噶爾開戰(zhàn)的消息。 此次大軍輜重充足,也專門針對漠西的騎兵和大炮、鳥銃有了準(zhǔn)備。 一打起來,準(zhǔn)噶爾就吃了敗仗。 康熙龍心大悅,身體好得更快了些。 及至古北口開始下雪的時候,方荷也終于得到了太醫(yī)院所有太醫(yī)的準(zhǔn)信兒,她的身子骨能支撐得住趕路回京了。 早就想孩子想得抓心撓肝,以各種不講理的理由哭了好幾場的方荷,差點(diǎn)高興得蹦起來,倒是把康熙嚇得不輕。 他思忖再三,如今雖然西路軍還沒能跟漠西對上,可西路軍與察哈爾四旗為東、中兩路略陣,應(yīng)該也不會放跑了噶爾丹,他倒是沒必要非得去督軍。 到底是大病初愈,康熙的身體也支撐不住長途跋涉和太過操勞,加之不放心方荷和被禁足的太子同行歸京,便也一起啟程回鑾。 十月初,圣駕回到京城。 胤礽雖然被禁足,而且太子也當(dāng)?shù)筋^了,但因正在打仗,而且廢太子也不是小事,明面上,康熙并未有任何委屈他的地方。 他依然是以太子儀仗跟在皇輦后頭歸的京。 所以,透過格外寬敞的車簾,胤礽能很清楚地看到,一身甲胄的雅布和滿臉肅殺的前兵部尚書,現(xiàn)任京郊大營大將軍阿蘭泰,同時前來迎接圣駕。 如今已經(jīng)冷靜下來的胤礽,很是為先前自己的幼稚失笑,他怎么會以為汗阿瑪會不做任何準(zhǔn)備,就放任自己留在京城監(jiān)國呢? 他輸?shù)貌辉皇强上Я耸鍫斠患易印? 先前還特別識時務(wù)的雅布,一臉肅殺,揚(yáng)聲稟報—— “啟稟萬歲爺,京郊大營和步軍衙門謀逆者已肅清,索額圖被關(guān)押在宗人府,等皇上發(fā)落!” 阿蘭泰則不動聲色讓官兵圍住了太子的車駕,避免仍有不肯輕易放棄的膽大之輩來劫車,鬧出什么無法挽回的亂子。 康熙沒露面,將雅布叫到了皇輦上,問他:“壽康宮內(nèi)如何?皇額娘可還好?” 雅布在皇攆車轅上單膝跪地,低聲道:“回萬歲爺,平嬪宮中赫舍里氏的老人收買了內(nèi)務(wù)府的奴才,趁著往壽康宮送份例的時候,意欲哄騙十五阿哥去御花園,行事頗為隱秘。” “不知怎的,被景嬪發(fā)覺,告知內(nèi)務(wù)府魏珠,悉數(shù)派人將這起子賊人拿下。” “臣等與內(nèi)務(wù)府魏副總管聯(lián)手拷問,才發(fā)現(xiàn)他們是想把十五阿哥帶出宮囚禁,在宮外接應(yīng)的幾個死士當(dāng)場自盡,其他人都關(guān)在了皇莊子上。” 方荷眼皮子一跳,在康熙身邊有點(diǎn)坐不住了。 果然,她安排景嬪去壽康宮坐鎮(zhèn),景嬪沒有說什么顧左右而言他的話時,她就知道,景嬪可預(yù)見的未來里,啾啾和二寶會有危險。 也不知啾啾和二寶有沒有受到驚嚇…… 在他們最需要自己的時候,她卻不在他們身邊,情緒一上頭,方荷眼眶子就有些淺了,眼淚迅速往下掉。 康熙也知方荷這一胎反應(yīng)極大,一直仔細(xì)注意著她的情緒。 見狀,他趕忙將她攬在懷里輕拍著安撫,繼續(xù)問雅布。 “九公主和十五阿哥如何了?” 雅布愣了下,人都被抓了,那肯定是沒事兒啊。 他隔著屏風(fēng),隱約看到皇上躬著身子在輕哄一個窈窕身影,心下一跳,清楚這就是害他接了密旨挨打的那位‘小廝’了。 福至心靈,雅布趕忙道:“回萬歲爺,聽聞景嬪娘娘一直陪著九公主和十五阿哥,他們并未受驚。” 不止沒有受驚,因為這一遭,如今后宮所有的妃嬪和公主阿哥們都格外照顧最小的弟弟妹妹。 昨兒個雅布帶著禁衛(wèi)在神武門巡邏時,還瞧見魏珠苦著臉跟在兩個胖嘟嘟的小崽子身后追呢。 方荷抽了抽鼻子,控制不住眼淚汪汪看向康熙,“這么久沒見到我,他們肯定會害怕……” 一想到倆崽可能會在夢里哭著喊媽,寢食難安,她這情緒就有點(diǎn)控制不住,直催著康熙趕緊回宮。 等進(jìn)了宮,太子自然是被押送回毓慶宮,但康熙和方荷卻沒回乾清宮,直接往壽康宮去。 轎輦一停下,方荷就扶著靜好急匆匆往里沖。 她甚至沒辦法分出精力來給滿屋子等著的妃嬪和公主阿哥們,只瞧著太后身側(cè)一高一矮兩個小團(tuán)子,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嗚嗚我的啾啾,我的二寶,你們瘦……胖成球了??” 啾啾也早醞釀好了情緒,看見進(jìn)來的方荷就咦咦嗚嗚往前沖。 “嗚嗚額娘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就知道你想我們了,你也……胖了??” 話音一落,娘倆格外相似的鹿眼兒都不自覺微微瞇了起來。 她額娘/這臭崽說什么?! 落后一步的康熙和慢一拍的二寶:“……” 殿內(nèi)正準(zhǔn)備給眾人行禮的眾人:“……” 連太后腦仁兒都跟著有點(diǎn)熟悉的微痛。 壽康宮大概馬上又雙叒叕要變成感人肺腑的母女重逢現(xiàn)場,他們現(xiàn)在走……跑還來得及嗎? 她現(xiàn)在肚子里又揣了貨,太子還沒被廢,無論如何這狗東西都不能出任何事兒,否則她也沒活路了。 梁九功端著煨好的銀耳燕窩羹進(jìn)來,見到這一幕,略哽了下。 皇上本來在軟榻上,見皇貴妃遲遲不醒,實(shí)在不放心,確定瘧疾好了些后,就挪了回去。 梁九功眼看著皇上一會兒試探一下皇貴妃的呼吸,硬是熬了一宿,一炷香前才撐不住睡過去。 皇貴妃這一醒,竟也是差不多的動作,這兩位祖宗真的……活該是兩口子。 見方荷看過來,梁九功趕忙笑著湊上前,放柔了聲音小聲替主子爺表功。 “蓁主子可感覺有哪兒不舒服?萬歲爺守了您一夜,才剛睡著,您若是有哪兒不適,或是想吃什么,做什么,只管跟奴才說。” “萬歲爺說了,叫奴才們跟伺候他一樣伺候您,您可萬別跟奴才客氣。” 方荷被梁九功這快趕上夾子音的溫柔給激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真的不適合這么說話。 可她沒工夫吐槽,也顧不得咕嚕咕嚕叫的肚子,只摸著腹部緊張問—— “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樣了?” “蓁主子別擔(dān)心,太醫(yī)說您只是胎象不穩(wěn),喝了保胎藥好好養(yǎng)些日子,小阿哥會很康健。”梁九功伺候著方荷喝了燕窩羹。 “只是太醫(yī)說——”您往后不能再情緒起伏太大。 他正想交代太醫(yī)的話,一低頭,嚇了一跳,止住了話。 方荷跟著低頭看過去,就見康熙睜開了遍布血絲的眼睛,像是沒睡醒一樣看著她……還怪瘆人的。 “皇——唔!”她剛開口,就被康熙突然坐起身抱住她的動作給嚇了一跳。 還不等她抱怨,就感覺到中衣的肩膀處落下兩滴滾燙的濕潤觸感,漸漸氤氳開來。 方荷:“……”這位爺總不至于是流鼻血了。 那他是……哭了?? 梁九功在一旁看得更清楚,趕忙低頭退了出去,他什么都沒看到,吃飯的家伙事兒還能更穩(wěn)當(dāng)些。 “果果……”康熙完全顧不上梁九功那些小心思,只哽咽著在方荷頸側(cè)蹭了蹭,嗓子甚至比先前還難聽。 “果果,是朕錯了,不管你在不在意我,不管你是不是更在意別人,我都認(rèn)命了,你別離開我……” 雖然他聲音難聽得想叫人推開他,但向來沉穩(wěn)強(qiáng)大的男人虎目落淚,甚至脆弱得一匹,確實(shí)很難讓人抵擋。 尤其方荷也不知道,這回為什么懷孕情緒起伏會那么大。 她這會子正是母愛最足的時候,先前那些懷疑康熙考驗她,甚至故意折騰人的遷怒,都在康熙的眼淚里消失無蹤。 她輕聲問:“你真認(rèn)命了?” 康熙沒說話,只是將她擁得更緊。 方荷知道了,以他的性子,能說出剛才那番話,棄了皇帝的自稱,就已經(jīng)證明了他的決心。 他沙啞道:“往后無論你想做什么,無論你要去哪兒,只要你一直陪著朕,朕都會如你所愿。” 方荷失笑,“那你豈不是要成為昏君了,愛新覺羅家的祖宗怕是會從墳里爬出來。” 康熙:“……果果,長嘴之前,能不能先告訴朕,你能原諒朕嗎?” 方荷歪著腦袋去看他,康熙到底不敢用力,叫她看見了自己腫得更狼狽的眼皮子。 但康熙沒有任何躲閃,只認(rèn)真……用瞇縫眼看著她。 方荷認(rèn)真想了想,到底是因為他身體微微的顫抖和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稍稍軟下了心腸。 她擁抱回去,溫柔道:“只要皇上不再犯蠢,說話不算數(shù),瞎折騰人,矛盾反復(fù),小心眼,還死要臉……唔!” 康熙突然不想聽她說話了。 他懷著失而復(fù)得的忐忑,低下頭堵住方荷的唇,只想將所有的不安和深情都渡給這混賬—— “啪!”還沒渡過去多少,康熙臉上就被方荷正兒八經(jīng),大大方方懟了一巴掌。 她捂著嘴怒瞪康熙,“你身體什么樣兒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 “你病好了嗎?洗漱消毒了嗎?要是給我肚兒里的孩子過了病氣,我跟你沒完!” 康熙:“……”她溫柔了有十息嗎? 他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方荷,丹鳳眸中的淚都還沒蒸發(fā)干凈,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先是低笑,而后是大笑,漸漸笑得坐不住,攬著方荷倒在了床上。 遇上這么個活寶似的混賬,是他的劫數(shù),也是他的運(yùn)道。 總歸,這條路,他不再是孤家寡人,如此就很好。 倒下去之前,他還顫著力氣不太足的胳膊,仔細(xì)小心著將她攬到了身前,溫柔摁在了胸口。 方荷聽著他胸腔傳出的低沉笑聲,還有一下一下越來越雀躍的心跳,莫名的,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她好像確實(shí)不適合溫柔掛,從小到大都習(xí)慣了最愛自己,往后她也做不到將康熙放在第一位。 上輩子兩個男朋友都因為這種不公平跟她起過爭執(zhí),甚至那個爹系男友也因為她的不在意,幾次動過分手的心思,遲遲不愿跟她結(jié)婚生崽。 她也怪不了別人,畢竟她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只是偶爾也會失落,孤獨(dú)。 遇到康熙,她好像明白什么是愛情了,但也沒辦法跟其他女子一樣全身心投入,她的心有自己的想法。 她以為往后的余生,兩人早晚會因為這個問題,引發(fā)什么七年之癢,十年之癢……卻沒想過,這男人有照單全收的一日。 方荷突然想起來,算上這狗東西動了叼她回窩心思的日子,他們之間的七年之癢好像早就過去了。 總歸,屬于康熙的這個位置,也不會再有別人,如此也不錯。 笑完了,兩個人異口同聲開口道—— “太子知道錯了嗎?” “保成上了折子給朕。” 嗯? 方荷肚子不疼了,剛才也聽梁九功說過孩子沒事兒,驕傲情緒就上來了。 看,面對熊孩子,說一千道一萬,都沒有用現(xiàn)實(shí)毒打能教他重新做人。 可她一抬頭,就看到了康熙要笑不笑的冷凝。 “你還挺驕傲!” “勸朕要保重龍體的時候頭頭是道,你自個兒不舒服,卻藏著不說,還以此去算計人,你就沒想過胤礽若暴起殺你,你該怎么辦?” “你想過靜好護(hù)不住你該如何嗎?你想過若他傷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該如何嗎?你想過——” 方荷聽得腦仁兒疼,趕緊抬頭去親他,想要堵住這位爺一開始就沒個完的念叨。 但她湊過去的小臉被康熙一把捏住,讓她嘟著嘴成了個瞪眼鴨。 康熙面無表情:“你想過若是過了病氣該如何嗎?你還有臉去教訓(xùn)胤礽,朕看最任性的就是你!” “回頭朕會盯著你喝藥,若是你敢倒掉一滴,朕就叫太醫(yī)往你藥里加黃連!” “瞪朕也沒用,朕就不是心軟的人,回頭等你好了,朕再跟你好好算賬……” 方荷:“……”他溫柔了有一盞茶功夫嗎? 她現(xiàn)在收回自己剛才的想法還來得及嗎? 梁九功站在皇帳外,聽著皇帳內(nèi)主子爺喋喋不休的話音,雖沙啞,卻越來越有中氣,時不時還能聽到皇貴妃心虛卻理直氣壯地反駁,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停雨后一直陰霾的天兒漸漸亮堂起來,不等這倆祖宗好全了,就該雨過天晴咯。 八月底,前線傳來福全和佟國綱的東路軍,以及費(fèi)揚(yáng)古所帶領(lǐng)的中路軍與準(zhǔn)噶爾開戰(zhàn)的消息。 此次大軍輜重充足,也專門針對漠西的騎兵和大炮、鳥銃有了準(zhǔn)備。 一打起來,準(zhǔn)噶爾就吃了敗仗。 康熙龍心大悅,身體好得更快了些。 及至古北口開始下雪的時候,方荷也終于得到了太醫(yī)院所有太醫(yī)的準(zhǔn)信兒,她的身子骨能支撐得住趕路回京了。 早就想孩子想得抓心撓肝,以各種不講理的理由哭了好幾場的方荷,差點(diǎn)高興得蹦起來,倒是把康熙嚇得不輕。 他思忖再三,如今雖然西路軍還沒能跟漠西對上,可西路軍與察哈爾四旗為東、中兩路略陣,應(yīng)該也不會放跑了噶爾丹,他倒是沒必要非得去督軍。 到底是大病初愈,康熙的身體也支撐不住長途跋涉和太過操勞,加之不放心方荷和被禁足的太子同行歸京,便也一起啟程回鑾。 十月初,圣駕回到京城。 胤礽雖然被禁足,而且太子也當(dāng)?shù)筋^了,但因正在打仗,而且廢太子也不是小事,明面上,康熙并未有任何委屈他的地方。 他依然是以太子儀仗跟在皇輦后頭歸的京。 所以,透過格外寬敞的車簾,胤礽能很清楚地看到,一身甲胄的雅布和滿臉肅殺的前兵部尚書,現(xiàn)任京郊大營大將軍阿蘭泰,同時前來迎接圣駕。 如今已經(jīng)冷靜下來的胤礽,很是為先前自己的幼稚失笑,他怎么會以為汗阿瑪會不做任何準(zhǔn)備,就放任自己留在京城監(jiān)國呢? 他輸?shù)貌辉皇强上Я耸鍫斠患易印? 先前還特別識時務(wù)的雅布,一臉肅殺,揚(yáng)聲稟報—— “啟稟萬歲爺,京郊大營和步軍衙門謀逆者已肅清,索額圖被關(guān)押在宗人府,等皇上發(fā)落!” 阿蘭泰則不動聲色讓官兵圍住了太子的車駕,避免仍有不肯輕易放棄的膽大之輩來劫車,鬧出什么無法挽回的亂子。 康熙沒露面,將雅布叫到了皇輦上,問他:“壽康宮內(nèi)如何?皇額娘可還好?” 雅布在皇攆車轅上單膝跪地,低聲道:“回萬歲爺,平嬪宮中赫舍里氏的老人收買了內(nèi)務(wù)府的奴才,趁著往壽康宮送份例的時候,意欲哄騙十五阿哥去御花園,行事頗為隱秘。” “不知怎的,被景嬪發(fā)覺,告知內(nèi)務(wù)府魏珠,悉數(shù)派人將這起子賊人拿下。” “臣等與內(nèi)務(wù)府魏副總管聯(lián)手拷問,才發(fā)現(xiàn)他們是想把十五阿哥帶出宮囚禁,在宮外接應(yīng)的幾個死士當(dāng)場自盡,其他人都關(guān)在了皇莊子上。” 方荷眼皮子一跳,在康熙身邊有點(diǎn)坐不住了。 果然,她安排景嬪去壽康宮坐鎮(zhèn),景嬪沒有說什么顧左右而言他的話時,她就知道,景嬪可預(yù)見的未來里,啾啾和二寶會有危險。 也不知啾啾和二寶有沒有受到驚嚇…… 在他們最需要自己的時候,她卻不在他們身邊,情緒一上頭,方荷眼眶子就有些淺了,眼淚迅速往下掉。 康熙也知方荷這一胎反應(yīng)極大,一直仔細(xì)注意著她的情緒。 見狀,他趕忙將她攬在懷里輕拍著安撫,繼續(xù)問雅布。 “九公主和十五阿哥如何了?” 雅布愣了下,人都被抓了,那肯定是沒事兒啊。 他隔著屏風(fēng),隱約看到皇上躬著身子在輕哄一個窈窕身影,心下一跳,清楚這就是害他接了密旨挨打的那位‘小廝’了。 福至心靈,雅布趕忙道:“回萬歲爺,聽聞景嬪娘娘一直陪著九公主和十五阿哥,他們并未受驚。” 不止沒有受驚,因為這一遭,如今后宮所有的妃嬪和公主阿哥們都格外照顧最小的弟弟妹妹。 昨兒個雅布帶著禁衛(wèi)在神武門巡邏時,還瞧見魏珠苦著臉跟在兩個胖嘟嘟的小崽子身后追呢。 方荷抽了抽鼻子,控制不住眼淚汪汪看向康熙,“這么久沒見到我,他們肯定會害怕……” 一想到倆崽可能會在夢里哭著喊媽,寢食難安,她這情緒就有點(diǎn)控制不住,直催著康熙趕緊回宮。 等進(jìn)了宮,太子自然是被押送回毓慶宮,但康熙和方荷卻沒回乾清宮,直接往壽康宮去。 轎輦一停下,方荷就扶著靜好急匆匆往里沖。 她甚至沒辦法分出精力來給滿屋子等著的妃嬪和公主阿哥們,只瞧著太后身側(cè)一高一矮兩個小團(tuán)子,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嗚嗚我的啾啾,我的二寶,你們瘦……胖成球了??” 啾啾也早醞釀好了情緒,看見進(jìn)來的方荷就咦咦嗚嗚往前沖。 “嗚嗚額娘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就知道你想我們了,你也……胖了??” 話音一落,娘倆格外相似的鹿眼兒都不自覺微微瞇了起來。 她額娘/這臭崽說什么?! 落后一步的康熙和慢一拍的二寶:“……” 殿內(nèi)正準(zhǔn)備給眾人行禮的眾人:“……” 連太后腦仁兒都跟著有點(diǎn)熟悉的微痛。 壽康宮大概馬上又雙叒叕要變成感人肺腑的母女重逢現(xiàn)場,他們現(xiàn)在走……跑還來得及嗎? 她現(xiàn)在肚子里又揣了貨,太子還沒被廢,無論如何這狗東西都不能出任何事兒,否則她也沒活路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