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沈婕原本的意思是,她自己回去奔喪,讓肖堯和郁璐穎繼續去塘山溫泉玩,不然浪費了買好的票是其次,壞了兩個人的心情更讓她過意不去,但是郁璐穎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兩個人發生了小小的爭執,接著郁璐穎干脆說:“姐,我愛說實話,跟他一起去溫泉私湯,就我自己一個人,我肯定清白不保。” “不是,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人啊?”肖堯趕緊說:“這溫泉我也沒心情去了,這種時候我肯定是要陪著你的。” “你怎么陪我啊,”沈婕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強顏歡笑道:“我總不能把你也帶回去吧?這種時候,我總不能還給我爸上眼藥吧?” 肖堯無言以對,只能是默默點了點頭。 三小只下了車,攔了個車打道回府,回了魔都以后便直奔沈婕祖母的住所。 這地方肖堯以前沒來過,沈婕原本的意思是,肖堯和郁璐穎就別下車,直接回去——肖堯卻堅持結了車錢,帶郁璐穎一起陪沈婕下了車。 三小只站在馬路牙子上,眼看著出租車揚長而去。 一陣寒風吹過,旋起了路邊寥寥的枯葉,肖堯不禁打了個哆唆。 事情發生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肖堯到現在都還缺乏真實感。 在這段日子里,他有無數次想象過沈婕有一天離開是怎么樣的。 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卻下意識地躲避這一天的到來。 的可能性。 就像很多人面對死亡時的態度一樣。 肖堯有一種強烈的,沒來由的預感,覺得沈婕這一走就回不來了。 這種強烈的不安讓他沒有辦法瀟灑地離開,抑或是放任沈婕離開。 可是沈婕家里出了這種事,他能怎么辦?不讓沈婕走?非要跟著去? 那就未免太不懂事了。 不僅如此,他甚至無法對沈婕袒露自己的擔心和焦慮。 那樣就太像一個撒嬌的小孩子了。 可是現在,毫無疑問的,沈婕需要的是一個男子漢可以依靠的肩膀,而不是一個缺乏安全感,只會抱腿哭的小孩子。 所以肖堯就算撐不出男子漢的架子,也不能放小孩子出來。 因此,他只是雙手拉著沈婕的雙手,一句話也沒有說。 郁燈泡站在一旁,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約莫半分鐘的時間,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然后,肖堯伸手把沈婕攬在了他的懷里。 雖然望著她時已經不會再有怦然心動的感覺,可是這夫妻的情分、親情還是在的。 肖堯沒辦法不感到不舍。 雖然他什么也沒有說,沈婕還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捕捉到了他的焦慮。 “狗子,你放心吧,我處理完很快就會回來的。”沈婕告訴肖堯。 “嗯。”肖堯點點頭。 “就算我爸不讓我回來住,”沈婕想了想,又略微欠缺底氣地補充道:“我也會……也會……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嗯,”肖堯說:“我能把你救出來一次,就能把你救出來第二次。” “我相信你。”沈婕的指甲緊緊扒拉著肖堯的后背,在他的臉龐上啄了一下。 沈婕如此清晰明確的表態,多多少少驅散了肖堯心中的焦慮。 他故作瀟灑地主動松開了沈婕:“行了,別耽擱了,去吧。替我向咱奶奶問……” 轉念一想,這是問不了好了:”向你爸爸……唉,算了。” “行了啊。”沈婕揚起右手,捏了捏肖堯的肉幫子。 …… “去呀。”肖堯催促道。 “那,我真走了啊。”沈婕沖肖堯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然后又沖郁璐穎揮了揮手:“傻妹。” 郁璐穎猶豫了一下,上前和沈婕簡單擁抱了一下。 沈婕走進那片郁郁蔥蔥的小區之前,一共沖肖堯回了三次頭。 最后一次回頭的時候,耀眼的陽光射在女孩的臉上,讓肖堯沒能看清她的臉。 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肖堯能感覺到她的悲傷。 少年的心隔空被扯了一下,很痛。 兩個人回到家里,天韻和奶奶都不在家,兩個人對著空蕩蕩的臥室發了十幾秒呆。 “早知道還是去泡溫泉好了。”郁璐穎走到肖堯的床邊坐下,小小的粉拳輕輕敲著自己大腿的外側。 “你不擔心你的清白了?”肖堯說。 郁璐穎看了他一眼。 “還是別了吧。”肖堯苦笑道:“沈婕出了事情,我哪還有心思玩。” 郁璐穎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說:“我回房間去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抬腿就往沈天韻的房間走,那理直氣壯的勁兒,好像那是她自己的房間一樣。 “欸,欸,”肖堯叫住了她:“別走呀?” “又干什么呀?”郁璐穎沒有回頭,一只手搭在衣櫥的門把手上。 “就……”肖堯吞吞吐吐道:“咱倆一起把作業寫了唄。” 肖堯奶奶家的空調制熱效果并不好,這些日子有閑錢的時候也沒想起來過換,現在兩小只凍得冷呱呱,握筆的手都有些凍僵,郁璐穎有心拉肖堯進天韻的房間取暖,但看到他一直在拿手機收發消息,知道他是在和沈婕保持聯系,也就沒說什么,只是自己默默地又加了一層并不怎么性感的厚毛線襪。 自從和沈婕分別以后,肖堯與她的聯系就沒有斷過,這讓少年放心了不少。興許是忙于處理母親的后事,反正沈鴻生暫時沒有再對女兒使用暴力,也沒有限制她的通訊自由和行動自由。 For now. 沈婕的奶奶其實是周五去世的,不知為何沈鴻生一直等到周六上午才通知到她。 星期天晚上沈婕給肖堯打電話,問他想不想去參加奶奶的追悼會。 當時肖堯正在吸沈婕的貓,一邊用手指頭點著貓頭,嘴里說著沒營養的屁話:“你這只小貓咪,你的主人現在回家去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只有我會照顧你了……” 這時候沈婕的電話打進來了,這時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肖堯卻精神一振。 “喂~老婆~”肖堯接起了電話。 “追悼會明天上午十點,”沈婕沒有和他寒暄,而是直奔主題,少女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你——你要不要來?就是得跟學校再請個假。” “來啊,來,”肖堯不假思索地答應道:“你爸不會現場活剝了我吧?” “我跟他說過了,”沈婕言簡意賅地告訴肖堯:“他同意的。” “啊,”肖堯說:“你是不是勸了他很久?” 所以才會這么晚才來通知我。 “也還好吧。”沈婕說。 肖堯當然明白被允許參加追悼會意味著什么,他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你也別太勉強,畢竟……學校里……還是優先吧,”沈婕有些遲疑地說:“而且你得問問人家傻妹的意見,畢竟她也要請假的,別再自作主張了,還有……” 2004年11月29日,星期一,肖堯攜郁璐穎共同參加沈婕奶奶的追悼會。 還是那個地點那條街——龍華。 當年,呃,當月一起前來歡送——不是,送別宋海建老師的情形還歷歷在目,沒想到這么快,又再次站在了這奈何橋的前面。 今天的氣溫非常低,連路上的淺水洼都蒙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冰,踩上去就是嘎吱的一聲。 肖堯本想穿他那件學校發的冬季校服大襖子,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套比較正式的西服,將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樣。 這套衣服還是沈婕給他買的。 然后,在龍華的大門口,西裝就已經被晨風吹透,只得跺腳搓手,兩手擁抱住自己,然后垂下腰。 郁璐穎自然也是凍得不輕,但她卻強打精神維持著禮儀的風度。 她今天穿的也是一身黑的正裝,沒有戴帽子也沒有戴手套。 褲襪與她的長裙一樣,是純黑不透明的,這種顏色不僅讓她的小腿看起來更加修長,而且使她整個人顯得典雅而肅穆。 郁璐穎的臉色不太好,事實上,臨出門之前,她還無緣無故對肖堯發了脾氣,大意是不想跟學校請假,不想來參加這個追悼會,不想做肖堯的自走公文包,總之就是無理取鬧,鬧完了以后還是跟肖堯道了歉,精心打扮陪著他出了門。 “到了?”沈婕的消息從肖堯的手機上傳來。 “到了。”肖堯回復。 緊接著,沈婕傳來了追悼會舉行的場館名字。 龍華殯儀館的大門兩旁是兩個巨大的花壇,里面種著鮮花和綠植。昨夜剛下過雨,地面還是濕的,空氣中飄蕩著的泥土氣息,在這個地方給人感覺十分陌生。 肖堯一邊在柏油地面上走著,一邊凝望著綠化帶上所種植的青松。 這種高大的樹木主干蒼勁而枝葉淡雅,他很喜歡。 與宋海建樸素的追悼會不同,沈家祖母的告別儀式在中央大廳內舉行,里面的空間很大,光線亮堂,布置也最為莊嚴。 看不到神父牧師或是和尚道士,這房間是豎著的,比圣心堂的圣堂空間更大,里面聚著最少有幾百號人,看穿著做派,多是社會名流商業精英上層人士,正在兩三人成堆,洽談著什么。 見到這一幕,肖堯慶幸自己穿了最體面的行頭,同時他也為禮堂大廳里開得很足的暖氣而歡欣踴躍。 “肖堯!”就在肖堯伸著脖子四處找人的時候,那熟悉又靈動的嗓音已經從大廳的那頭傳來了。 肖堯轉過頭去,看到那個熟悉的倩影,下意識朝她奔走了幾步,擔心郁璐穎跟不上,又停下腳步來。 此時,沈婕已經奔到自己面前了。 這女孩頭上戴著一朵黃色的菊花,著一身黑,左手臂戴著一塊嵌有小塊紅布的大塊黑布,眼圈紅紅的,還對自己露著微笑。 肖堯也對她微笑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抱,手剛伸出去一半又覺得場合不合適,縮了回來。 “嗨。”沈婕說。 “嗨。”肖堯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 搞什么啊,才兩天沒見,怎么就搞得這么生分尷尬起來? 接著,沈婕又和郁璐穎彼此寒暄招呼了起來,接著給了肖堯一塊帶回形針的紅黑布頭,說自己還有事兒,便離開了。 肖堯手捧著這塊鑲嵌著小塊紅布的大塊黑布,感覺自己捧著的是和沈婕的結婚證。 “要我幫你嗎?”郁璐穎伸頭來問。 “不用,不用,我自己會戴。” 將黑布用回形針別在西裝袖子的外面以后,眼見追悼會還有好一會兒才開始,肖堯遂帶著郁璐穎在整個大廳的邊緣轉了一大圈。 空氣中彌漫著一陣若有若無的輕音樂旋律伴隨男聲輕盈的合唱,讓肖堯聽得很是舒服。 一開始他以為是有人在彈鋼琴,但是找了半天也沒能在追思大廳里找到琴,遑論男聲合唱團,這才意識到,這大概是在放CD。 這個旋律有些熟悉,側耳細聽了七、八秒鐘以后,肖堯反應過來此乃《寂靜之聲(The Sound of Silence)》。 聽說在肯尼迪的葬禮上,放的就是這首歌。 歌詞自然是英文的,但憑借郁璐穎的詞匯量與聽力,肖堯居然大概能夠聽出歌詞的大意。 “你好,黑暗,我的老朋友; 我又來和你交談。 因為有一種幻覺正悄悄地向我襲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