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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榮寶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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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您稍等……哦,曹經理在3011房間,請問您貴姓,我先給曹經理打個電話……”

    不等前臺接待生給曹經理撥電話,王仁山轉身就走。

    “喂,先生,沒有曹經理的允許您不能上去……”

    王仁山哪里理會這些,他三步并作兩步地奔上樓梯。找到3011房,王仁山急速地敲門:“曹經理,曹經理……”里面半晌沒人言語,王仁山幾乎是砸門了。

    隔壁房間的外國人探出頭來,不滿地用英語說道:“先生,請您安靜。”

    樓層的服務生也過來了:“先生,請您輕點兒。”

    王仁山塞給服務生一張紙幣,繼續砸門。門終于開了,一個涂脂抹粉、衣冠不整的妓女堵在門口,沒好氣地問:“干嗎呀?你砸什么門?找誰呀?”

    王仁山氣急敗壞,他一把將妓女從門里揪出來,妓女轉身抓住王仁山:“你干嗎?他還沒給錢呢,想白玩是怎么著?”

    曹鳴盛從門里探出半截身子:“嘿,怎么回事?”

    王仁山甩開妓女,掏出一沓鈔票扔過去:“夠了吧?趕緊走!”

    “嘿,別讓她走啊……”

    不容曹鳴盛說完,王仁山就把他往屋里推:“曹經理,我有急事兒,咱們得先談談……”王仁山隨手“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這當口,榮寶齋里是燈火通明,云生帶著伙計們連夜盤貨,徐海報著數:“九紫一羊141、雙料寫卷219、貂鼠須124、五紫五羊266……”

    云生逐項核對:“141對、219對、124對、266對……”

    報著報著,徐海停了下來:“我說大伙計,東家讓咱們連夜倒騰東西,到底要干嗎?經理連個面兒也不露,該不是出什么事兒了吧?”

    旁邊的李山東答道:“老實干你的活兒,不該你知道的就別多嘴。”

    錢席才推開虛掩著的大門,探頭進來:“喲,熱火朝天啊,這不年不節的,忙活什么呢?”

    “去,去,沒你的事兒,老實回家看你的鋪子吧。”李山東沒好氣地說道。

    “干活兒有氣,跟我耍什么威風……”錢席才嘟囔著走了。

    徐海繼續報數:“羽箭145、葉筋262、紅毛339、鶴腳243……”

    云生看著賬簿皺起眉頭:“停,停,鶴腳的數兒不對,你重過一遍。”

    徐海把筆散開在柜臺上,五個一堆地重新數起來:“一五,一十……”

    第二天早上,榮寶齋按時開門營業,不過,其他的伙計都沒在,只有徐海一個人在整理柜臺。王仁山滿臉倦容地進來,詫異地看著徐海:“怎么就你一個人?他們呢?”

    徐海停下手里的活:“昨兒晚上大伙兒忙乎了大半宿兒,今兒天剛亮大伙計就帶著他們在后院清庫。”

    “弄得怎么樣了?”

    “門市上昨兒夜里就盤完了。”

    “門市上的貨今兒先不賣了,你去拿筆,寫張告示。”

    徐海取來筆墨,幫著王仁山在柜臺上把紙鎮好,忍不住地問:“經理,今兒咱鋪子的門都開了,這不賣貨……”

    “咱也是不得已,你去把大伙計叫來。”

    “哎。”徐海轉身向鋪子后門走去。

    “順便把山東也叫過來。”王仁山又饒了一句。

    告示很快就寫好了,云生、李山東也過來了,云生滿頭大汗,他匆匆抹了一把:“經理,您叫我?”

    王仁山把告示交給云生:“趕緊貼出去,今兒個不營業,接著清賬、盤庫。”

    李山東接連打著哈欠,他抄起一碗茶灌下去,王仁山轉向了他:“山東,你去挨家兒催收貨款,能收多少收多少,記住,把款子直接帶回來,千萬別送銀行。”

    李山東略有遲疑:“都收嗎?”

    “揀大戶兒,挨個兒收,多說點兒好話,趕緊的。”

    “好嘞!”李山東找來賬簿,拔腿就走。

    “徐海,你馬上去趟火車站,買兩張去蚌埠的車票,明兒個跟我去安徽進宣紙。”

    “我這就去。”徐海答應著,他不甘心,又試探著問,“經理,到底出什么事兒了?”

    王仁山擺擺手:“別問了,過兩天就知道了。云生,你去趟銀行,把榮寶齋名下的款項全提出來。”

    云生愣住了:“全提出來?沒個說法兒就全提出來,銀行……恐怕不會同意吧?”

    “我跟央行的薛主任和匯理的曹經理都打好招呼了,你去就行了。”把火燒眉毛的事情逐一安排下去,王仁山才坐下喘口氣。

    榮寶齋的大門上赫然貼著“今日盤貨,暫不營業”的告示,陳正科和其他鋪子的伙計、行人都湊過來看,陳正科搖著頭:“嘿,榮寶齋透著新鮮啊,大白天兒的盤貨,買賣不做了?”

    “許是出事兒了吧?”隔壁鋪子的趙伙計猜測著。

    李山東從里面出來:“老趙,您甭瞎猜,什么事兒也沒有。”

    “瞎猜?琉璃廠橫豎幾十年,除了倒手的、倒閉的,就從來沒有哪家鋪子大白天的放著買賣不做,盤庫,榮寶齋……”

    陳正科一愣:“該不會是要倒手吧?”

    趙伙計點頭:“還真沒準兒,怎么著,您還不趁機弄過來?”

    有人附和著:“對,陳掌柜的,這么好的機會可別放過……”

    “去,去,去,哪兒就輪上我了。”陳正科轉身回了鋪子。

    王仁山坐在椅子上昏昏睡去,不知過了多久,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他慌忙起身拿起聽筒,聽罷臉色大變,趕緊叫車去了中央銀行。

    云生站在央銀門口焦急地張望著,王仁山坐著洋車從遠處駛來,云生快步迎上去,王仁山邊下車邊焦急地問:“薛主任怎么變卦了呢?”

    “薛主任說,接到總行的通知,所有存款一律凍結。”

    “凍結?這么快就凍結了?”王仁山很是疑惑。

    “我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薛主任死活都不給。”

    洋車夫在一旁等得不耐煩了:“您二位是不是別凍結我,咱先把車錢付了?”

    “哎喲,對不住,對不住。”云生趕緊掏錢。

    王仁山思索了片刻:“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去找薛勁東。”

    薛勁東正在辦公室里如醉如癡地練習甩水袖,嘴里還自打著鑼鼓點:“戧,嚅嚅,戧戧,嚅嚅……”

    敲門聲連續響了好半天,薛勁東才極不情愿地打開門:“嗨,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王經理,進來吧。”

    “薛主任,好大的雅興,您是真好這一出,明兒我一定給您包個堂會。”

    薛勁東坐到沙發上:“得,您別凈揀好聽的說了,咱來點兒實際的,這么說吧,我也有發愁的事兒,您也幫我解解愁,行不?”

    王仁山也坐下:“看您說的,您大權在握,還能有什么愁事兒?”

    “王經理,咱就甭打哈哈了,我可真佩服你們榮寶齋,消息靈通啊。”

    王仁山賠著笑臉:“薛主任,我什么都不知道,鋪子里確實有事兒要應急,但要有轍我也不敢這么折騰。”

    薛勁東拿著官腔:“不是我為難你,總行今天一早兒就發了通知,所有商戶的存款一律禁提,這我可不能違背。”

    “薛主任,天高皇帝遠,什么總行不總行的,在北平中央銀行您就是皇上,既然是皇上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王仁山湊近了薛勁東,“您一百個放心,我知道該怎么辦……”王仁山伸出兩個指頭,“怎么樣?”

    薛勁東想都沒想就把王仁山的指頭掰成三個。

    王仁山猶豫了一下:“成,就這么定了,晚上給您送到府上。”

    薛勁東擺手:“不用那么麻煩,咱省點事兒,你缺錢用我把它貸給你。”

    王仁山愣了片刻,隨即苦笑著:“那……那我就謝謝啦。”

    李山東也不順利,他在政府求爺爺告奶奶地轉了一圈,一個大子兒也沒要出來,眼瞧著已經快到晌午了,他不敢耽擱,餓著肚子又奔了司法局。在司法局的接待室里等了半天,魏東訓才出來答復他:“回去請轉告王經理,多多包涵,張局長說了,辦公費用一到賬,就先給榮寶齋劃過去。”

    “辦公費用到賬得什么時候?您跟局長說說,先給點兒,有多少算多少。”李山東央求著。

    “不行不行,張局長一言九鼎,你回去吧,對不住了。”魏東訓甩手了。

    李山東無奈,只好又去鐵路局。傍晚,他疲憊地回到鋪子,把一小包紙幣推到王仁山面前。

    王仁山一看就火了:“一整天才要回這么一點兒?你怎么干的?”

    李山東噘著嘴:“哪家兒都說給,就是沒現錢,我好說歹說才湊了這么點兒。”

    “唉!”王仁山長嘆了口氣,“趕緊吃飯去吧。”他轉過身又吩咐云生:“你一會兒帶人把鋪子里的東西搬出七成兒到后庫,從明兒個起,大宗的貨咱暫時不賣,就說沒現貨,記住,千萬別開單子,告訴客人貨到了咱給送去。”

    “那咱開著鋪子不賣東西……”云生有些猶豫。

    “不是不賣,是大宗的不能現賣,你聽好了,凡是學生用的筆、墨,掛單的書畫家用的東西,咱都照常供應,同行要是有人來打聽,就說前些日子鋪子的貨出得太快,眼下缺貨,就這么辦。另外,你明天一早兒就給供貨商發電報訂貨,我們這次付全款,一旦貨單確認馬上把貨款匯出,記住,三天之內一定匯出所有貨款,結清貨單。”

    “好,您放心吧。”云生剛要出去,王仁山又叫住了他,“車票買到了嗎?”

    云生一拍腦袋:“哎喲,經理,我忘了跟您說了,徐海去車站只買回來一張加座兒車票,車站這兩天根本沒票。”

    “為什么?”王仁山感到詫異。

    “他問了,說是大部分客車都改成了軍列,聽說又要打仗了。”

    “打仗?誰跟誰打?”

    “政府跟共產黨打唄。”

    王仁山聽罷,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失態地吼道:“打仗,打仗,他媽的沒完沒了地打,剛踏實了幾天,又來了!”

    “經理,您消消氣兒,東家……還等著您呢。”云生小心翼翼地提醒。

    王仁山來到張家,張幼林得知只買到了一張車票,就勸他不要去了,由云生代勞。

    王仁山搖搖頭:“不成,這事兒還是我親自去保險。”

    張幼林嘆道:“唉,現在的情景除了躉貨之外也確實別無他法。”

    “投機躉貨非經商正道,但情勢所逼,也只好偶一為之,以解燃眉啦。”王仁山無可奈何。

    “可惜呀,榮寶齋只有文房四寶,要是經營糧、鹽、糖、棉,這下就發嘍。”

    “東家,我求您的事兒……”王仁山顯得有些不安。

    張幼林掏出幾張存單遞給他:“這是匯理和花旗銀行的,我的老底兒全在這兒了,你看著用吧。”

    王仁山接過存單,淚水奪眶而出,他走到佛像前“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大慈大悲的佛菩薩,請您保佑榮寶齋,讓我們渡過這一劫,將來,我給您塑金身……”

    清晨,朱子華走進保密局北平站二組的辦公室,特工鄭天勇站起身:“組長,您早。”

    “宋懷仁的事查清楚了嗎?”

    鄭天勇點點頭:“查清楚了,宋懷仁在日本人占領期間為虎作倀,參與過不少協助占領軍迫害中國人的事,不過,按照他所犯的罪行,還不至于是死罪,因為他手上還沒有人命,屬于罪行較輕的。”

    “司法局為什么沒有懲辦了他?”

    “我從側面了解到,司法局的張局長迷戀收藏古董,宋懷仁在日偽時期為日本人收集過字畫,據說都是珍品,目前這些字畫下落不明;還有一種說法,日本人投降以后,宋懷仁為榮寶齋從嘉禾商社的日本商人手里又低價把這些字畫收回來了,張局長是不是為了這批東西在做什么交易?”

    朱子華皺起了眉頭:“有這種事兒?嘉禾商社是井上村光手下的一個特務組織,這批字畫應該算是敵產。”

    “我也這么想,長官,接收日本特務組織的敵產,輪到誰也輪不到司法局啊?按照對口接收,這批敵產也該由我們保密局接收。”

    朱子華“啪”地一拍桌子:“豈有此理!”

    “長官的意思是……”

    “先把宋懷仁抓起來再說,記住!抓人時不要太張揚,最好神不知鬼不覺,不然司法局又要和咱們鬧了。”

    鄭天勇立正:“是!”

    鄭天勇和助手賈福很快就摸清了宋懷仁的出行規律,第三天早上,保密局的汽車停在了宋懷仁家胡同口外的路邊,鄭天勇和賈福坐在汽車里注視著宋懷仁家的大門,突然,鄭天勇碰碰賈福的胳膊:“注意,那老小子出來了,準備!”

    宋懷仁似乎是剛吃完早飯,他用牙簽剔著牙,邁出門檻,下了臺階,慢騰騰地從胡同里出來,沿著街道走過來。鄭天勇和賈福下了汽車,宋懷仁毫無察覺地走到汽車旁,賈福突然用手槍頂住他的后腰:“別動,動就打死你!”

    還沒等宋懷仁反應過來,鄭天勇一把將他的脖子勒住,推進了汽車,賈福也回到駕駛室,汽車一陣風似的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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