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金風玉露-《明月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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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生意的人最愛聽的便是這話了。
容錦眉眼一彎,向他擺了擺手:“那就明日再見了。”
因沈裕前后的差別實在太過明顯,周淺也不是全然沒心沒肺的,回去的路上便沒忍住打趣了兩句。
一到茶樓,更是興致勃勃地湊到沈夫人身側,告密去了。
沈夫人執著團扇的手微微停頓,聽后,望向自家小兒子的目光格外意味深長。
沈裕滿臉無奈,不大自在地挪開了視線。
“怎么,你竟還有難為情的時候?”沈夫人掩唇笑著,示意他在對面坐了,關切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年初長子成親后,沈夫人最惦記的事情,便是沈裕的親事。
可偏偏他比兄長還要挑剔,滿京城的閨秀大都見過,卻從沒見他主動,當真是要把人給愁死。
如今眼見著有了頭緒,自是喜出望外。
沈裕端起面前的涼茶,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沈夫人輕輕叩了叩桌案,又問,“那她家住何處?”
沈裕又搖了搖頭。
沈夫人驚奇地橫了他一眼:“那你準備到何處尋人?”
這兒子實在不隨父親,昔年沈將軍初見她時,可是厚著臉皮,恨不得從名姓問到住處,再問到老家何處了。
沈裕沒想到自己到這年紀,還有被問得啞口無言的時候,撫過杯沿,干巴巴道:“她說,明日還來。”
沈夫人滿臉恨鐵不成鋼:“那若她明日不來呢?”
沈裕臉色微變。
他那時并沒想太多,更沒想過此種可能,竟有些不知所措。
但
他很快鎮定下來,不疾不徐道:“那就挨個問,她看起來不似頭回來此,只要有心打聽,總能尋到人。”
“也成。”沈夫人執扇在他手背敲了下,催促道,“難得遇著能令你上心的姑娘,可得抓緊了,別錯過才是。”
看起來,她仿佛恨不得明日便要請人上門提親、換庚帖了。
沈裕哭笑不得,只道:“并沒到那份上,您別著急。”
“別著急?”沈夫人瞥了自家兒子一眼,冷哼道,“我還不知道你嗎?”
他這樣的人,若是一眼看中了誰,注定是要陷進去的。
沈裕對此不以為然。
這些年,他的精力與光陰都用在了習武練箭上,對男女之情并沒多少興趣,甚至一度認為這種事情只會浪費時間、消磨志氣。
他承認自己確實對那姑娘另眼相看,但并不意味著,就成了頭等的要事。
雖約好了第二日見面,但沈裕并沒提早過去。
散值后,他與師兄比了一回弓馬,這才往廟市。
齊鉞撣去衣擺上的塵土,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立時覺出不對勁:“怎么想起特地換衣裳?”
沈裕:“……”
他咳了聲,狀似不經意道:“想換便換了。”
“難得見你這般打扮,”齊鉞摩挲著下巴,見他衣袍上似有暗紋浮動,雅致極了,感慨道,“也就這時候,才能想起你也是個世家子弟出身。”
他隨手在沈裕肩上拍了下,笑道:“左右無事,我也隨你去逛逛。”
沈裕額角青筋微動,總覺著這位也是看出端倪,湊熱鬧來了。
廟市之中,最顯
眼的還是今上設下的“彩頭”。
華嚴寺那座高塔之上懸了花燈,御旨曾言,廟市最后那夜,誰若能自另一側的西市鼓樓一弦三箭射落花燈,那對有名的碧玉山水環佩便賜予誰。
齊鉞仰頭望著那花燈,瞇了瞇眼:“聽聞,秦家那位公子近來苦練弓箭,想要明晚大出風頭。”
沈裕嗤笑了聲,雖沒明說,卻盡在不言中。
齊鉞問:“你可要去試試?”
“沒興趣,”沈裕漫不經心道,“若是什么良弓好劍,倒可以一試。”
齊鉞見他自顧自走著,又問:“先前說的比投壺,你這是要往何處去?”
沈裕垂了眼,懶得回答。
齊鉞撫掌大笑,擠兌他:“就知道你是與哪位佳人有約,還同我裝傻充楞。”
沈裕的記性很好,清楚地記得昨夜是在何處遇著的。
愈來愈近,他腳步仿佛都輕快了些,自己毫無所覺,齊鉞卻是蹭了蹭鼻尖,才勉強按下笑意。
今夜的廟市,要格外“熱鬧”些。
沈裕望見那處圍著些人,心沉了沉,快步上前,尚未分開圍觀的人,便先聽到了尖利的聲音。
“我家姑娘看中你這些花,是給你臉面,多少人求還求不來,你竟敢推三阻四?”
“并非是
有意推脫,只是昨日已經有人預定了花,總得有個先來后到……”
容錦沒料到會遇著這樣的事,被眼前這丫鬟尖酸刻薄地刺了好幾句,仍耐著性子解釋。
只是習慣了盛氣凌人的,哪里聽得下這些。
錦衣華服的小姐冷笑了聲,丫鬟會意,竟踢翻了面前那竹籃。
精心制成的簪花落了滿地,沾滿塵土,荷葉上的水大半也潑灑在容錦衣裙上,令她狼狽不堪。
墜著珍珠的繡鞋踩在嬌嫩的鮮花上,溫溫柔柔的聲音響起:“憑你,也配與我講這些?”
容錦抬手拭去臉頰上的水滴,按了按眼尾,輕聲道:“姑娘教訓得是。”
這樣的羞辱,容錦并非頭回遇著,也不會如當初那般不知所措,抹著眼淚灰溜溜地離開。
只是這其中有朵簪花是她極喜歡的,昨夜費了半宿,就這么糟蹋了實在可惜。
“我倒是不知,與秦姑娘說話論理,何時也要門檻了?”
容錦正埋頭收拾著一地狼藉,聽到這似曾相識的聲音,立時抬頭,果不其然見著了昨夜那位公子。
他今日換了身衣裳,寬袍廣袖,仿佛更貴氣了些。
容錦說不清其中的差別,只覺著,倒像是個讀書人。
原本張揚跋扈的姑娘,見著他之后倒似是變了個人,臉頰飛紅,說話也磕絆起來,似是懊惱之意。
容錦冷眼旁觀,福至心靈,忽而明白了。
這位姑娘怕是心儀于他,平日自是端莊大方,卻偏偏不巧,叫他見著了這副不講理的模樣,恐怕腸子都毀青了。
他倒依舊是個不解風情的,只是比昨夜更甚,言辭毫不留情,三言兩語將那姑娘給兇走了。
細看的話,仿佛還紅了眼。
看起來楚楚可憐。
將人打發后,他低下身,像是要同她一同收拾。
容錦連忙攔了:“我自己來就好。”
那些花沾了塵土后,也大都不成型,自然是賣不成的。
她將簪花與脫落的花瓣一并收拾回籃中,嘆道:“昨日說好的,卻是沒法了,算我食言。”
她并沒落淚,臉上也無悲色,像是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只有些許幾不可察的無奈。
纖長而濃密的眼睫低垂著,像是斂翅的蝶翼。
沈裕看著,卻只覺心上一緊,泛著于他而言全然陌生的情緒。
“怪我,”他搭在竹籃上的手微微收緊,自責道,“若我早些來,便不至于此了。”
母親昨日所言,確實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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