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愛而生-《都市罪案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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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巖一拍桌子:“你現在硬氣,等你大舅哥供了,看你還能說什么。”
對面的人低著頭,小聲:“不用再說了,我也什么都不會說了,到此為止吧。”
……
“人你都查過了吧?資料給我。”岳桑看著顯示器里的審訊陷入僵局,伸手跟小趙要文件。
“查過了查過了,岳桑姐,都在這里。”小趙忙把文件從包里拿出來,雙手遞給岳桑。
岳桑翻了幾頁,細細看,低聲念道:“三個孩子,夫妻感情夠很好,自殺都要給丈夫還錢,還有看心理醫生的記錄,想不開應該很久了,如果不是財務問題,很幸福的一家人。”
“是啊,我也是沒想到,當初買保險的時候他們夫妻兩個一起來的,那時候財務狀況還挺好,兩個人坐著都拉著手,挺羨慕人的。”小趙也挺唏噓。
卻不曾想,岳桑低聲念著:“有心理醫生的記錄……心理醫生哪里很可能有些錄像或者錄音……可能會有對我們有利的內容。”
*
保險受益人的醫療記錄他們這里有全套的,岳桑打給江南,同是醫學院畢業,總有些熟人,江南專門學過心理專業,跟對方的主治醫師是師兄弟。
走正規的途徑,她一樣可以拿到這些,雖然這個涉及病人隱私,但是一旦涉及到保險,保險公司會獲得授權去查閱。
只是她要更快更方便,就還是人脈更好用。
郵件直接發到郵箱,岳桑打開了,是視頻,一個中年女人坐在沙發上,面對著攝像機,對面是她的主治醫生,兩個人在對話。
一開始都是一些不痛不癢的循序漸行的話題,心理醫生依靠這些逐步打開病人的心理世界。
岳桑開了三倍速,飛快的看,所幸資料并不多,心理醫生高昂的價格讓這個曾經富裕而現在家庭陷入窘境的女人并沒有去看過幾次。
岳桑舔了舔唇,看著一段,按下退回,抬起頭來:“就是這個了,我要見一下我的保險受益人。”
*
進門的時候,老巖也在,岳桑坐老巖旁邊。
老巖一臉無奈,任他說什么,面前這個人就是不開口,岳桑還忽然說要進來,他一個老警察都問不出,岳桑能說些什么?
“王旭王先生是嗎?我是安如保險的岳桑,我這次過來是跟您談保險理賠的,首先我們也很遺憾,您節哀,我們這邊現在正在走手續,華采慧女士在我們這邊買了價值700萬的意外險,您是保險的唯一受益人。”岳桑說著,拿出文件來。
對面一直沉默的人略抬起頭來,看著岳桑,緩慢說:“你們保險的人怎么來這里了。”
“本來在醫院我們也到了,但是警察帶您走,所以我就跟著過來了一趟,我們的保險條例是這樣,只要被保險人身故,并且不是為了騙保,哪怕是自殺,我們也一定是會理賠的。王旭王先生是嗎?”岳桑說話沉穩而清晰,很職業的樣子。
“對。”王旭看向岳桑。
然就這一眼,岳桑心里也是一緊。
她在視頻里看王旭一直是低著頭,她以為所有的審訊都是差不多如此,是嫌疑人不敢直視警方,可當她坐在了對面,她才看見,王旭臉上全是淚痕,他一直低著頭,竟然是在默默的流淚。
人在極度傷心的時候,眼淚是止不住的,會不斷的從眼眶掉落下來。
岳桑滯了一下,從包里拿了紙巾,遞給對面的人,輕聲:“您節哀。”
又是輕飄飄的話語,安慰不了任何人的話語。
對面的人沒有接紙巾,只說:“謝謝。”
岳桑停了一下才說:“王先生,我們調查了您太太的醫療記錄,這是例行的調查,您知道她有看過心理醫生嗎?在今年年初的時候,看過三次。”
“我知道,她那時候帶孩子,我沒時間陪她,我壓力很大,我……我公司出了問題,一開始我還想挽回,我努力過,可失敗了,我不想回家,我沒法面對他們,我要養活一家人,他們都這么看著我,我做不到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就每天在外面酗酒,她后來跟我說過她去看過醫生,醫生說沒什么問題,我說她亂花錢,就沒繼續了。”王旭一邊說著,一邊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眼淚從指縫里流出來。
人到中年,有時候被壓垮實在太容易,只是那時候的苦,和現在的苦比起來,竟然還是好的。
而現在人沒了,一切都是徒勞。
物是人非,自己曾經竟然這樣對待自己的妻子,他也無法面對。
這個場面,老巖都有些動容。
岳桑說:“現在是這樣,當初她的心理醫生給的診斷結果里面寫的是抑郁癥,她很可能想法有些極端,所以我是想問問您,能不能放棄理賠,承認是騙保找了槍手自殺。”
對面的王旭驟然抬頭,手從眼睛上送開,盯著岳桑,淚眼朦朧的質問:“你說什么?我老婆人都死了,你說讓我放棄理賠,承認騙保?”
岳桑絲毫不避,直迎著他的目光:“是。”
“你是不是安如保險的人?我去投訴你!我去保監會投訴你!”王旭大聲。
岳桑看著他,緩聲說:“王先生,你別激動,我很明白您現在的心情,我看了您和您太太在電梯里吻別的錄像,您和您太太伉儷情深,讓人羨慕,你們還有三個孩子,您太太一定是很愛很愛您,她有高額的保險,所以選擇了她,如果是您有保險,相信您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您太太生前在心理醫生那里保存了看病時候的視頻錄像,我們這里已經調取來了。”
岳桑拿出手機,點了幾下,放了其中一個視頻。
手機屏幕里,一個眉目清秀的中年女人在落淚,她微微捂著唇,哽咽難言。
對面的王旭看見視頻,一下子奪過岳桑手里的手機,雙手在桌上抱著手機,手都微顫。
“我其實很幸福,我要的不多,我想我的孩子和我的丈夫平平安安,想他們開開心心的,他現在公司出了問題,我也幫不到他,我如果能,我什么都愿意做,我的一生其實很無趣很平淡,在遇到我老公之前根本毫無趣味,遇到一個人,全心全意的對你好,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因為我知道任何時候他都不會丟下我,這才是我生命的意義不是么……我多有運氣,我遇到這樣的人,我和他生兒育女,天塌下來我們也一起抗,哪怕他現在狀態不好,可我會扛起來。”
……
岳桑的鼻頭有些微微的酸,眼底也是。
關于愛情,這世上最奢侈的奢侈品,千金不換,萬金也得不到的奢侈品,有的人有運氣得到了,最后卻是這樣的結果,也許愛情這東西實在太奢侈,奢侈的需要大量的金錢當后盾,是最嬌弱的花,需要最精心的呵護,不然到頭來全是個悲劇。
庸庸碌碌的一生,愛一個人,被愛一次,恰好愛的那個人也愛自己,不多一點不少一點,茫茫人海之中偏偏就是這兩人,兩情相悅,該是多美好的事。
對面的王旭失聲痛哭,痛的用手去捶桌子,一下又一下,桌子上都有了血印,老巖急忙去拉開。
王旭被拽開,靠在椅子上,哭的撕心裂肺。
岳桑等他哭的好一點,才說:“王先生,您應該知道,您心里已經全都算過了,現在的情況,如果是謀殺,您和您的大舅哥還有那位槍手一定是死刑,不可能有其他量刑了,就算家屬達成諒解,好吧,無期的概率很低,您拿了賠償金,當然是可以照顧您和太太的三個孩子衣食無憂,可三個孩子還那么小,沒有母親,又沒了父親,他們以后的路會怎么走,就不是您能照顧的到的了,有錢財在身的三個小孩子,無異于鬧市之中給三個小孩手捧黃金,得有多少人盯著,沒有你,他們能走多遠?您太太在這個世界上,最牽掛的就是您和三個孩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還能怎么樣?我欠了很多錢!很多很多!我這輩子都還不上了!”王旭崩潰的大呼。
“不光如此,您這個案子傳出去,會有很多媒體跟上,一切細節都會曝光,您的三個孩子也會跟著曝光,他們會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們從此再也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他們從此之后走過的每一條路都會有人指指點點的說他們是殺人犯的孩子,他們身上永遠背負著別人異樣的眼光。”岳桑緩了緩,試探著說:“可如果定性是騙保不成,這個案子就全不一樣了。”
是會全然不一樣,騙保是判刑,可絕不致死。
“您太太是找人自殺,您這樣的情況法官會從輕,您很快,最多幾年就可以出來,三個孩子失去了媽媽但是還有爸爸在,生活雖然哭,雖然欠很多錢,可是人活著,就還有希望,您活著,三個孩子才能有希望。”岳桑說。
老巖在一邊咳了一聲,開口勸阻:“岳桑你行了啊,別誘導,我這邊按的可是殺人案子來辦的。”
“按謀殺,三個孩子的父親就死了。”岳桑大聲回老巖,又扭頭看對面的王旭:“我小時候就沒有父親,我媽媽帶我長大的,我知道沒有父親的滋味有多難受,我沒法想象,如果我媽媽也不在,這世界會成了什么樣子。我羨慕您和您太太的愛情,我希望您慎重的考慮,生活再難,總能走下去,不要走這條路,如果有我能幫忙的地方,我一定盡力幫您。”
岳桑的父親很早就車禍去世了,因為有母親在,岳桑的傷痛并沒有那么深,印象里只隱隱約約記得那時候天空似乎都是灰色的,世界很暗,周圍的每一個人看見她似乎都是小心翼翼,似乎都是想對她好一點,她敏感而脆弱,家里的母親在哭,她直到很后來才能明白,家中失去頂梁柱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是天塌下來一半。
所幸,是母親吳淑梅撐下來了,一個母親為孩子撐起了傘,庇護她后面的人生無災無禍。
王旭看岳桑,岳桑也看著王旭,絲毫不避,眼底都是坦誠。
王旭緩緩的閉上眼,雙手抱著頭趴在桌子上,失聲痛哭。
那些哭聲,聽的人太過壓抑。
岳桑看著他哭,心里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她想幫這個人,雖然她的能力不多,但是她想幫幫他,盡她所能。
只因為這段愛情真的動人,不論是如何走到了這一步,愛情始終是閃耀。
*
出來的時候,小趙在外面滿臉贊嘆的看著岳桑,連聲說:“岳總辛苦了,岳總真的是厲害,五體投地,別說他了,我都感動了,真的要不是我給您捅的簍子,您根本不用這么辛苦,您慢點。”
“還不知道結果怎么樣呢。”岳桑呼一口氣,讓自己精神別那么緊繃,剛才那個環境,她也受不了。
她從來都是一個不那么堅強的人,只是讓自己強撐著。
齊憶笙也在旁邊站著,審訊室里的情況他們在隔壁房間都看得到,方才岳桑的表現真的是有理有據,進退得益,隔壁看著的人都有些側目,還有人淚點低的就落淚下來。
齊憶笙打量岳桑,她平常看岳桑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剛剛才發現,她柔軟的時候,也很動人。
岳桑是那種在萬千人中也能被人看到的人,是那種大家在一起很快就會跳脫出來的人,跟她齊憶笙,真的是完全不一樣。
一會兒老巖從里面出來,拿個本子,對岳桑說:“得了,人按你的來了,我們這么跑來跑去破大案成了騙保的案子了,也算是交差,真都不容易,怎么就走到這一步去了。”
“謝謝謝謝。”岳桑松一口氣,回頭看小趙:“還不跟巖警官說謝謝。”
小趙立刻過去拉住老巖的手,緊緊握住感謝:“謝謝您謝謝您,這下可好了,中間就不會出問題了。”
“你們提成多少啊?這么積極,謝成這樣?”老巖納悶的問。
他今天,全是納悶了。
“不是不是,是我工作疏忽,岳總幫我圓場子來了。”小趙趕緊說。
老巖琢磨著,忽然聽見“岳總”兩個字,反應過來,開玩笑說:“岳總了啊!只知道岳桑你升職,都升這么高了!這大喜事!還看得上我們這些粗人么?這要是結婚,這高枝可攀的高了。”
小趙笑呵呵的說:“我們岳總是這個級別里最年輕的,唯一的女高管,厲害著呢。”
岳桑不擅長這樣尬吹,只說:“能升職也都多虧了老巖你給力,什么時候我請吃飯。”
老巖擺手:“那不敢當,什么時候結婚喜帖發我就是請我吃飯了,都自己人,你也老大不小,趕緊結婚啊,我看你媽可著急了,回頭搞不好滿月酒也就是明年的事情。”
岳桑終于是說:“嗨,別提了,我跟詹子平分手了。”
面上極其自然,說的非常輕快,似乎說的不過是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
笑呵呵的老巖一下子囧了,這才反應過來,為什么今天哪里都不太對勁,旁邊正高興的小趙也是聽了了不起的八卦的樣子,閉了嘴不敢吭聲。
他們后面的齊憶笙,卻是終于等到她想聽的那一句,眼底微微的亮了。
“怎么一回事啊……不應該啊。”老巖低聲嘀咕,看旁邊的齊憶笙:“小齊你天天跟著,你知道這事嗎?”
“不知道。”齊憶笙說。
老巖又看岳桑:“你這該不是跟我開玩笑呢吧?哪有小情侶這么幾天就散的,前兩天還纏綿的不行,我們都是看著呢,這說散就散了,怎么回事啊?”
岳桑笑笑:“性格不合適吧,也沒什么,謝謝老巖啊,回頭一定請你吃飯,以后這個小趙跟著這邊,多費心了啊。”
岳桑抓小趙過來,給老巖介紹認識。
場面還是尷尬,老巖雖然是個男人,也年過四十,可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總想從她身上琢磨出點什么似的,來來回回一邊琢磨一邊看岳桑。
岳桑急忙告辭,反正今天的案子結束,她應該也不會再來這里一步,她之前就想好了的,能不見就不見,徹底避開。
小趙在后面跟老巖和齊憶笙熱情作別之后,急忙跟上岳桑的步伐。
“竟然分手了?我看不簡單,十有九點九,都是岳桑甩了詹隊,你看她也不怎么傷心,她這樣的女人太強了,一般人壓不住,我還以為詹隊能呢,還是沒能看透啊,這回詹隊又單身了,小齊你也勤快點,別總落后面,再落,詹隊又該有主了。”老巖看著岳桑的背影,微微搖頭,跟齊憶笙說。
“我沒……”齊憶笙低聲否認。
老巖一笑分析說:“有沒有的,現在要是有就抓緊,我看詹隊這個人啊,可不是一個輕易點頭的人,這個岳桑我也認識幾年了,風風火火,的確有魅力,又有能力,岳桑要是回頭,再勾勾手指,我看我們詹隊還可能又跑回去了,這個情字啊,可是不講道理的。”
*
岳桑下樓,正要開車,小趙積極的快步過來攔了。
“岳總,您精神不太好,坐副駕駛吧,我來開車,您放心,我也是五年駕齡,肯定沒問題。”
岳桑的手都握在自己車子駕駛座的門把手上了,聽他說才想起來,開了車門回頭笑看小趙:“你還挺有心啊,我車技本來就不行,再開車可能我們都得交代了,你開吧,我副駕駛瞇一會兒。”
小趙摸著后腦勺一笑:“是我們岳總魅力大,剛您在前面走,我不是后面追呢么,您的前男友,說是剛好撞上了,要我看,就是他堵著等著我呢,可能是怕您脾氣大,所以就跟我說了,讓我開車,這樣安全點,真挺帥一個大帥哥,岳總您真就不要了啊?我看挺好的啊。”
岳桑不語,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停了一停,抬頭去看二樓的一間辦公室。
白天,從外面看一點也看不出任何,可她感覺有人站在那里。
她不知道到底為什么,她今天覺得一切根本不可能,可分手是實實在在的,是他親口說的,她挽留了,真真切切的挽留了,是他狠心的拒絕的,雖然他還回來求了,可一切不是說求了之后就能回到原點。
她有時候很脆弱,很相信破鏡難圓,她心里有個痕跡的時候,就是有個痕跡,修補不好的。
她跟自己說過不能停留的時候,就算是心想停留,她也會繼續往前走,她知道什么是對,什么雖然甜可是是錯的,她人生就只有這么僅有的一點優點,就是理智永遠在線。
吃回頭草這種事,心再疼,也不能。
真正兩個人在一起互相信任,互相付出,兩顆心聚在一處不分離的那種愛情,岳桑覺得自己可能沒運氣遇到了。
曾有一個人,讓她有了這樣的勇氣,以為自己可以有這種幸運,可那個人親自推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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