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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萬邦來朝(第二更)-《寒門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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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使者走后,章越目光爍爍。

    戶部尚書陳瓘,禮部尚書蘇轍知道章越此時此刻必在籌謀大事。

    事實上,二人想的沒錯。

    沒有聯絡上北阻卜不要緊,拔思巴部和汪古部對遼國本身也是時叛時附,遼國對這兩部一直是花錢買太平。

    遼國左手拿著大宋的歲貢,右手交給了拔思巴部和汪古部,賑濟當地的貧民。

    拔思巴部和汪古部看到遼國給錢了態度就很好,可一旦給少了就開始呲牙,也屬于養不熟的。

    遼國其實也沒什么辦法。

    阻卜各部中真正依附遼國的,主要是漠南阻卜,也是西阻卜。

    就好比宋朝將番人分作生番和熟番一般,西北阻卜、北阻卜(漠北阻卜)對遼國是生番,西阻卜(漠南阻卜)是熟番。

    漠南的阻卜各部主要是敵烈部與烏古部,此兩部被遼國打服后,遼國設置了烏古敵烈統軍司管轄。

    到了后來敵烈部一分為八,兩部隨遼國內遷,而剩下六部被稱為塔塔兒部。

    塔塔兒翻譯過來與韃靼讀音差不多,也是阻卜一大強部,實力比克烈部不相上下。

    歷史上塔塔兒部是遼國和女真忠實打手。磨古斯大叛亂中協助遼國將王罕的祖父磨古斯擒住的,就是塔塔兒部。

    成吉思汗的祖父俺巴汗和父親也速該也是被塔塔兒部所殺。

    所以塔塔兒部與蒙古部和可烈部有世仇,因此成吉思汗歷史上才托庇于王罕。

    如今的遼國塔塔兒部甚至到了后來金國,一直是阻卜各部中最強大,也最得遼國信任的,類似于完顏部于女真中的地位。不過塔塔兒部偶爾也會反叛遼國。

    縱觀整個遼史,阻卜一直在叛亂,遼國對阻卜用兵一直是持續不斷的。

    據上次敵烈部叛遼是七十年前的事。

    拉攏最強的一派來打壓全部,素來是遼國鎮壓阻卜和女真的手段。

    這一次拔思巴部和汪古部來朝貢,章越從這兩名使節口中得知,磨古斯已經開始聯合蔑兒乞等部持續襲擾遼境。遼國西北路招討司竟也是一味的息事寧人。

    按照另一個時空歷史大安八年,也就是三年后,磨古斯引導的阻卜九部大叛亂就會發生。

    這是遼國經歷最大規模的叛亂,規模遠超宋朝的方臘起義。

    表面的起因是因為遼國‘誤擊’耶睹刮部所至,但實際上遼國早已在國力下滑的路上,耶律洪基臨終時告誡太孫不可與宋開戰,以兩家百年和睦為念,不是他熱愛和平,而是他明白遼國對阻卜,女真的控制越來越力不從心,不可與宋開戰。

    陳瓘見章越重新坐下,上前道:“遼國江河日下,反觀這數年,大宋在司空主政下蒸蒸日上,眼下司空必是智珠在握了。”

    蘇轍亦道:“一切皆按司空謀劃而行!”

    章越道:“你們二人莫要奉承我。”

    “我不過想到昔日隆重對時,諸葛孔明曾言‘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于秦川,誠如是,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

    章越頓了頓道:“這‘天下有變’四字,真真正正的誠如是也。”

    陳瓘,蘇轍二人點頭。

    蘇轍道:“先帝此生宏愿都在收服漢唐舊疆,丞相承先帝遺命,猶如漢昭烈帝托孤于武侯一般。”

    “武侯七出祁山,北伐中原,可惜壯志未酬。是因荊襄不在蜀漢之手,故獨木難支。”

    “而今國家兵甲已足,百姓安居樂業,四海蠻夷漸安,唯待‘天下有變’之時!丞相謀定而后動,遠非武侯可及啊!”

    不過章越卻道:“我豈敢比之武侯。”

    “但唯有在鞠躬盡瘁上效仿,此生便足以留名青史了。”

    先帝遺命對于章越便是一面金字招牌在手,同時先帝臨終托付之言也猶如千斤之重一直壓在心頭。

    從始至終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八個字上,章越沒有辜負先帝。

    陳瓘道:“昔年在幕下時丞相常教誨下官,謀事者三分在人,七分在天,故不可強求。”

    “但平日若不日拱一卒,綿綿用力,久久為功,便大勢來時,也無從把握。”

    頓了頓陳瓘道:“可惜蔡持正他們不理解司空的苦心,甚至不少太學出身的官員也是反對此番與遼議和之事,甚至還言時至今日還繳納五十萬歲幣實為國恥。”

    “這些人是一心要滅了黨項遼國,甚至直言現在就當收服幽燕,直搗黃龍府。”

    章越聞言笑了笑,不過他明白到了他這個位置,已不是他章越一個人,他章越代表了某個利益集團,或者說某個意識形態的代表。

    別看章越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自己要擋了手下們上進的路,人家也不買你的賬。

    何況還有蔡確,呂惠卿,章惇他們搖旗吶喊,他們的目的不僅有建功立業,還有青史書照。只要滅了黨項,新黨的位置就可以拔高,他們的地位史書上絕不會列入奸臣傳,而是名臣傳了。

    蘇轍聽了臉一沉道:“大不了將這些人再罷了便是。要是日后滅黨項事成,倒顯得是他們之功。”

    章越擺了擺手道:“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因怒而濫刑。”

    “不要無端因言語上的事,責罰于人。”

    頓了頓章越對陳瓘,蘇轍調侃道:“再說咱們福建路啊,素來出‘帝黨’。”

    蘇轍道:“我看不過是好大喜功罷了。”

    片刻忽黃履神色凝重的入內道:“丞相,蔡持正在安州吞金自盡……”

    章越聞言起身,滿臉不可置信。

    蘇轍,陳瓘二人也是一臉驚訝,震動,檐下的官吏見數名相公如此都是驚訝。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

    黃履有些梗咽地道:“持正留書血諫,請丞相揮師北伐,勿忘先帝遺命!”

    章越聞言頹然坐倒在椅上:“師兄……”

    章越眼前突然閃過三十年在太學門外初見,高大的槐樹下,那個鋒芒畢露,精明過人的青年。

    陳瓘想起蔡確也是唏噓。

    而數度彈劾過蔡確的蘇轍終也是長嘆一聲,多年恩怨隨著人死一刻,全部煙消云散。

    章越徐徐道:“我與師兄都是寒素出身,從無人依持一路走來,而有了今日……”

    陳瓘安慰道:“丞相不必太難過,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蔡持正也是一心報答先帝之厚恩,故相從于九泉之下。”

    章越道:“恢復蔡持正一切……”

    頓了頓章越言道

    “不,待我平了黨項后……”

    片刻后蔡京也是入內急道:“丞相……丞相……持正他。”

    章越點點頭道:“我知道,持正身后就交給你辦,子弟家人先務必要看顧好。”

    蔡京言道:“是。”

    說完蔡京也垂下淚來。

    蘇轍看蔡京心底老大一陣不舒服,以往章越與蔡確關系不好時,蔡京談及蔡確多有貶詞,可眾所周知之前蔡京與蔡確關系是不錯的。而今蔡確去世了,對章越威脅不在了,同時見章越念起舊情,蔡京又同蔡確關系密切了。

    蘇轍看不慣蔡京這般作為。

    陳瓘也不喜歡蔡京,當然他也知道蔡京事章越非常用心。

    章越任何動態,一個眼神,隨便一句話,他都非常用心揣摩背后的意思,在外辦事也是言必稱‘司空’,這樣的官員怎叫上位者不喜歡呢。

    ……

    元祐三年,正旦大朝會。

    凜冽的北風終于歇息。

    正旦的汴京城銀裝素裹,一派瑞兆。

    宣德門城樓在雪后初晴的陽光照耀下,更顯巍峨崢嶸,盤踞在帝都的中軸線上,俯瞰著四方。

    丹墀之下,百官肅立。

    章越身為當朝一品身著紫袍,位列諸班之首,文彥博,馮京,呂公著等名臣好似定海神針,坐鎮于前。

    文武百官依品序分列,赤、紫、青、綠的各色官服宛若朝霞靄靄,鋪滿了漢白玉砌就的廣闊御階。

    天家威儀如斯。

    殿陛之上,少年天子趙煦高坐于御座之上,冕旒垂珠,神采奕奕。

    經歷靈州大捷、西夏請降、與遼國最后請和后,這位年輕帝王的目光中又更多了幾分深沉的威勢。

    他注視著眼前恢弘的場景,這正是章相公與眾臣工們竭力營造的鼎盛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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