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致書-《寒門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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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上說范純仁執政以博大開士意,反對黨爭加劇,對于當時被貶的變法派章惇和鄧綰,他都出面求情。
同時他持身廉潔,向朝廷推舉的官員,從不事先打招呼的。這一次范純仁反對章越西征也是光明正大的,不像有人在背后交耳根,或暗中使絆子。
最要緊是他在司馬光要廢除章越的免役法時,站出來反對過。
這個情章越永遠記得。
章越道:“除了范純仁外,畢仲游,范祖禹,郭林皆可用之才,望陛下善用之。”
“陛下要治國家,慢慢做,天下事,急不來。”
天子聞言初聽尚好,聽到此處不由不悅道:“司空此言何意?”
“難道真要離朕而去嗎?”
垂簾皇太后亦道:“國家不可無司空。”
章越看著天子欣然道:“啟稟皇太后,陛下明年十五了,雖說親政尚稍嫌早,但陛下心智成熟過于歷代帝王,已是足矣。”
“臣此番西征,勝則功成身退,敗則治臣之罪。無論何等,都不能再侍奉于君前,相伴于陛下與皇太后了……”
章越說到這里眼眶微紅。
“先帝對臣推心置腹,故臨終時托付臣天下之事,相看顧于陛下。臣性謹慎,才難副宰相之任,故三年以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恐托付不效,壞了國家大事。”
“先帝預料在先,故責臣天下事不入局何用。我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乃本分,不敢推辭。至于個人才望之事,在撥亂興邦面前實只能勉為其難為之。至于擅朝誤國之論,臣更不敢聽之。”
“而今陛下欣然成人,睿智圣明,日后必為一代明君,不負祖宗社稷,天下臣民也,中興我漢家大業。而臣也可欣然還大政于陛下,報答了先帝之恩于萬一!”
說到這里,天子忍不住落淚,左右內侍石得一,李憲,宋用臣聞言無不潸然淚下。
垂簾后也傳來抽泣聲。
章越目望垂淚的天子,以及李憲,宋用臣等內侍,一時不知作何言語。
他此刻目放殿外,只見天南晴空萬里,一行大雁即將南下。
從沒有這一刻,他如今日般深切地感受到國家民族興亡與個人宦途沉浮,如此交織一起。
仿佛他隨時可一躍而起,隨著這大雁破空而去,一朝看遍這大好河山!
真恨不能此刻驅長車,踏破賀蘭山闕。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為了天下家國而奮不顧身。
章越最后堅決道:“此番西征黨項,臣雖才平,但當躬冒箭矢,為諸將之先,若捐軀,報國恩足矣。”
“西征事大,臣事小,誓要滅此賊寇,死不旋踵!”
“臣若不濟,則無話可說,還請陛下再遣賢臣滅此偽夏,勿忘先帝之志!勿忘之!”
……
西征之事一傳出,在汴京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章越西征之事其實一貫頗有反對之聲。
西征消息傳出,就有人言‘今日之禍,人徒知章越,韓忠彥之罪,而不知天下之亂,生于王安石。
章越托名元豐嘉祐,實法安石之政,將來必致大禍。’
更多人則質疑‘黨項已是降伏,司空非要滅其國不可嗎?’
而棉布已逐漸取代絲綢,成為大宋第一制造業,作為流通西域用途。
事實上棉紡織業是十世紀至十九世紀最大的制造業,甚至一直到了七八十年代棉衣棉被都是拿來當嫁妝用。
商人擔心戰事一起商路中斷,棉布無法外銷西域,故而交引所中棉布價格跌至三成。
棉布一跌,隨后鹽鈔交子棉布也是突然大跌,鹽鈔和交子,已是金融蓄水池。同時汴京已是物價沸騰,堪稱米珠薪桂。頓時朝野驚呼章司空治國三年之功盡喪。
不過曾布,蔡京等人早有預料。
蔡京立即派人上街控制言路,任何造謠生事一律當場拿下。
而曾布,陳瓘同時動手在戶部和交引所,同時在市面上出手拿出真金白銀大量收購棉布和鹽鈔交子,逐步穩定汴京物價,棉布價格亦逐步回到正軌。
盡管質疑和反對聲不斷,但多沒有懷疑宋軍打不過黨項的。
朝中大臣們都深知經過多年與黨項戰爭,宋軍今日下一城,明日占一州,此消彼長之下,黨項國力已極是疲弱。
與當年元豐時先帝討伐西夏不可同日而語,甚至比永樂城之戰更削弱了幾分。
大多官員都認為此番西征,勝算有七成以上。
問題只在于能否一戰滅其國而已。
若沒有滅掉,黨項日后如牛皮癬般又長出來怎辦,黨項歷史上多次這般從地斤澤死而復生。
從古至今陰溝里翻船的事,難道還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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