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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夫俗子，不過給些小恩小惠，以所謂‘真心’誘騙她。”

    “實則不值一提，可笑至極。”

    在外，魔神少言寡語，令人難以捉摸他的想法，可無人時，這位神祇無聊起來，話多，且愛自言自語。

    他似乎是有深深的不甘與憤怒。

    但憤怒到了極點時，他的手指卻還一遍遍地描摹著那匣子，仿佛隔著它，在看師昭。

    “記住，你只是本尊的禮物。”

    ……

    那魔神說了很多話，零零碎碎，朦朧不清，直到魂魄成型的那刻，他將金光點在他的眉心，對他的魂魄下達(dá)最后的指令：“本尊要你，復(fù)生之后，前去找她。”

    顧讓，是幾日前復(fù)生的。

    他呆呆地坐在荒無人煙的斷崖邊，神智還沒徹底恢復(fù)，那個叫“黑蛟”的魔過來，遞給他一面前塵鏡，鏡子里，慢慢上演了這百年來發(fā)生的所有事。

    他用了三天三夜，將這百年梳理了一遍。

    黑蛟說：“師昭，早就已經(jīng)今非昔比，她為了復(fù)活你，不惜向魔神借神骨，還因為你殺了藺揚，如果你去找她，她會很高興，這也是魔神復(fù)活你的理由。”

    “但除此之外，不要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比如，她。

    少年呆呆地垂著眼睛，嗓音嘶啞，說了復(fù)活以來說的第一句話：“……我知道，我沒機(jī)會了。”

    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更遑論是與師昭認(rèn)識許久的顧讓。

    他看得很清楚明白，師昭心里有魔神。

    當(dāng)年的少年，熱烈張揚，最喜歡她卻偏要欺負(fù)她，卻是第一個送她生辰禮物的人，還在外人面前公然吃醋、護(hù)著她，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她都沒有回應(yīng)。

    還無情地拿板磚砸過他。

    他覺得她只是在故作矜持，畢竟像他這樣有身份地位、長得還不錯的大少爺，誰會不想嫁給他？至于清言？那個死板的呆瓜，根本就不了解師昭，只有他才知道師昭的真面目，并且接受她那壞脾氣。

    他如此自負(fù)。

    覺得她嫁給他，是注定的事。

    他可太喜歡她了，她好的一面喜歡，壞的一面也喜歡，尤其喜歡看她滿肚子壞水、還故意裝哭的樣子，看似楚楚可憐，實際上又壞又可愛。

    他還喜歡看她騙清言、讓清言吃癟的樣子，畢竟他也看清言不順眼。

    怎么會有這么好玩的丫頭？

    顧讓一邊想著從前，一邊看著前塵鏡中的師昭，看到她站在自己的面前，拼盡全力地施法救他，垂眼笑道說：“已經(jīng)夠了。”

    她記得，就夠了。

    至于其他，下輩子再說吧，他懶得糾結(jié)了。

    顧讓把鏡子還給黑蛟，拿過放在一邊的斗笠戴上，說：“我去找她，你放心，我不會做什么，現(xiàn)在的我，也配不上她。”

    他懶洋洋地離開了，望著熟悉的靈墟宗，看著這里舉辦盛典，真是前所未有的風(fēng)光。

    真好啊。

    記憶回籠。

    顧讓背靠著樹，看著少女冰冷的側(cè)顏，笑著說：“其實魔神對你挺好的，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我還是不得不承認(rèn)，換做是我，我才不會復(fù)活別的男人。”

    師昭沉默了很久，沒有回答，片刻后，對顧讓說：“我讓阿胥給你準(zhǔn)備住處，你先住著，你剛復(fù)活幾日，身體或許會有不適，在我身邊，也好照看著。”

    顧讓笑著點頭，“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畢竟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對，是朋友。”

    -

    當(dāng)日，顧讓住了下來，他很低調(diào)，見過他的人不多，但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驚訝。

    他沒有見清言，雖說曾是伙伴，但他們從前就不算一路人，見了也無話可說。

    但他去見了師窈。

    他只告訴了師窈一件往事。

    “你還記得，那個叫南奕的南海龍族嗎？他的確是師昭殺的。”少年說：“當(dāng)時我正好在場，南奕為了給你出氣，又仗著自己不是靈墟宗弟子，直接來截殺師昭，正好我和師昭在一起，他差點連我一起殺了。”

    “魔神出手，救了師昭，我和師昭剛剛處理完那條白龍的尸體，她又轉(zhuǎn)頭對你笑。”

    “你可以想想，對差點害死自己的人笑，是個什么心情。”

    “你還可以想想，后來你尋找殺害南奕的真兇時，師昭又是什么心情。”

    不過。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顧讓言盡于此，沒有看師窈，轉(zhuǎn)身離開。

    出去時正好看見清言迎面走來，清言看見顧讓，臉色有些發(fā)白，張了張嘴想說什么，顧讓卻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和他擦肩而過。

    “好自為之。”

    當(dāng)日夜晚。

    人群散去，熱鬧的靈墟宗再次變得寂靜，漫山遍野亮起璀璨的燈籠，從最高處的閣樓往下看去，猶如一片璀璨星海。

    師昭坐在梳妝鏡前，望著自己的臉。

    她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等什么。

    陰冷的風(fēng)呼嘯而過，掀起屋檐下?lián)u晃的燈籠，巡邏的弟子無聲無息地倒地，一道濃黑的影子，慢慢籠罩了整個屋子。

    猶如從地底的深淵里滲出的黑水，烏黑、陰暗、恐怖，緩慢地滲透進(jìn)來。

    黑影入侵少女的閨房，爬上桌子，將燭臺上燃著的燈火一根根吹熄，又緩慢地流下，來到少女散發(fā)著暗香的裙擺之下，慢慢往上。

    黑影之中，伸出冰冷蒼白的手，抓住少女的肩。

    他是透明的。

    鏡子映不出半點影子，可她卻明明白白地感受到，那只手繞過她的脖子，冰冷的臉頰貼著她，沉醉地嗅著她的發(fā)香。

    “昭昭。”

    “你是本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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