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暮色漸沉, 樹晚黃昏。 王府。 黃花梨鐫雕榴花湘色屏風之后,陣陣水汽白霧氤氳而起。 與此同時室內里里外外來回著數十名內侍,皆垂眸低首, 一桶一桶地為那屏風后方換著熱水。 紫金浮雕香爐上繚繞著淡淡的檀香,沐浴水聲不停地繚繞在諸侍耳畔, 卻無一人敢抬頭多看一眼。 “郡主, 這已經是第十桶了, 您還需要再換嗎?”鶯兒雙手交疊于腹, 小臂上虛虛搭了條巾帕。 裴青煙并未應聲,只是將身子大半沒于水面之下,蒸騰的霧氣將她白皙光潔的面容潤至微紅,而那原本秀美的眉毛在此刻卻凝成一團,厭惡之色難以掩蓋。 “不必了。” 沉吟片刻, 伴隨著女子不耐的聲線, 唰的一聲水花四濺。 水珠順著女子玲瓏有致的身材下滑又滴落, 纖細嫩白的長腿邁出浴桶, 鶯兒見狀立馬上前將巾帕覆蓋住她的身子。 裴青煙玉指輕勾,將懸掛在一側的中衣挑起披于肩背, 又朝外繞去。 郡主心情不好。 這一認知使得外圍一遭內侍噤若寒蟬,臉上冒著虛汗,眼觀鼻鼻觀心, 不敢多發出一點聲音。 “都退下罷, 看著礙眼。” 裴青煙不耐地揮了揮手,內侍們皆如同赦免,連連彎腰,躬身退去。 見她輕靠上了八寶琉璃榻,鶯兒立馬呈上了白皙剔透的羊乳, 將她那雙指白如蔥的柔荑輕輕置于其中,又細細澆淋。 斜睨了眼鶯兒,裴青煙蹙眉問:“本郡主身上可還有那瘋婆子的腌臜味?” 鶯兒笑道:“我們郡主身上此時怕是都快香到惹來蝴蝶了,哪還有那味兒?” 聞言裴青煙的眉宇終于舒展了一些,可轉瞬便又想到了今日那老嫗虛扶著自己手臂的模樣,惡心之感頓起。 眼瞧著自家郡主又開始皺眉,鶯兒連忙放下呈著羊乳的纏花瑪瑙盞,邊擦拭揉捏著那纖纖玉指,邊寬慰道:“郡主放心,那瘋婆子得寸進尺,奴婢早已遣人將她給……” 說著鶯兒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郡主闊別京都十年,今日終于歸京,該有的排面自然是一樣也不能少。 可誰曾想那瘋婆子不僅不滿足于放她自由的條件,竟還想生生賴在那兒貪更多銀錢。 哼,不過有了銀子沒命花,也是徒勞。 聞言裴青煙眉梢稍松,向后慵懶倚著榻道:“倒也是因禍得福。” 雖說與預期有所不同,但那結果卻超出了最初所想。 “是。”鶯兒垂眸應著,又道,“郡主,今日祁公爺身在軍營,并未前來,可要明日再……” “不用。” 祁朔。 裴青煙不可抑制地伸手撫上了自己的心口,原來沉寂多年的心臟還是會因為這個名字跳動。 只是她太了解他,若他不愿之事,纏得久了必會惹他厭煩。 道理她都明白。 裴青煙咬緊后槽牙,閉了閉眼,脖頸后仰長舒一口氣。 京都,自己可真是離開太久了,許多事情早已物是人非。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國公府沉默寡言的世子爺,而成了一位可獨擋匈奴的,真正的國公大人。 可是—— “你說他因賜婚而娶的那位夫人是何人?” 鶯兒:“回郡主,是大理寺卿幺女,奚家小小姐奚蕊。” 奚蕊。 手指在塌邊摩挲著這兩個字,裴青煙眼底寒芒一閃而過。 被迫娶的小丫頭片子而已。 她可不覺得祁朔那樣的人會對這種黃毛丫頭有什么別的心思。 再者……這次回來,她也沒想著再走。 …… 城中醫館。 老醫者滿臉凝重地為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女子號脈。 只見她雙目緊閉,嘴唇毫無血色,單薄的身子甚至都不能將被褥撐起弧度。 春月在一旁雙眼哭腫得像核桃,手卻緊拽著身旁男子的衣擺,小聲啜泣道。 “季……季公子,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告訴世子爺,世子妃她……她是偷跑出來的,若被發現了怕是……” “.…..行,我不去。”季北庭頗有些無奈地瞧著自己那被拉扯住的衣角,“但是你先放開我?” 方才路過,恰巧見著江予沐即將暈倒在地,便順手搭救了一把。 但眼前之人好歹是安陽世子的妻子,自己這般已然不合禮數,便欲遣人通報給安陽侯府,卻不想被這小丫頭死死攔著,怎么也不讓他走。 春月抽抽嗒嗒,將信將疑地瞧著季北庭。 “這位公子。”突然老醫者起了身,摸了兩把胡須,略有些指責地望向季北庭,緩聲道,“尊夫人此胎脈象虛浮,宜靜養,不可讓她悲傷過度。” 季北庭:“.…..” “我……” “哎——”老醫者自顧自地嘆了口氣,又上前開了藥方遞過去,并拍了拍他的肩,“老夫懂,年輕人嘛,難免容易氣血上頭,但對待夫人還需多些耐心和擔當,小兩口哪有什么床尾和不了的事吶?” “……” “不過老夫倒也不是那個意思,雖尊夫人身孕已過了三個月,但她身體虛弱,有些事還是節制些,少來為好……” “.…..” 老醫者還在絮絮叨叨,季北庭微闔眼簾,握拳抵著唇,聽地頭皮發麻,眉頭擰得像麻花。 ……多少有點離譜。 “公子?” 老醫者的呼喚使得季北庭猛地抽回思緒。 他看著老醫者那熱情到褶皺都堆砌到一起的臉,想伸手拿藥方的手微微顫抖,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 “大夫……” 忽然一道虛弱的女聲打破了這室內莫名的尷尬,幾道視線瞬間轉過去。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