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沈安最近感覺很奇怪, 而是非常微妙的奇怪。 比如他二十年來平平穩(wěn)穩(wěn)、充滿了唯物主義的人生里,突然冒出“鬧鬼”和“怪物”之類的詞。 “真的,我不騙你。他們告訴我圖書館在鬧鬼, 有人親眼看到了。”坐在身旁位子上的斯蒂文, 他的同學(xué)兼好友舉起四根手指,“我向上帝發(fā)誓。” 幾乎是下意識的,沈安替他掰下去一根手指, “發(fā)誓是三根手指。” 脫口而出這句話以后, 他忽然感覺不太對勁。 就好像,這句話他之前對某個人說過,就連這個場景都似曾相識。 “哦三根, 你說得對。”斯蒂文繼續(xù)聲色并茂地向他描述深夜大樓里出現(xiàn)的怪物觸手, “……像蛇一樣, 克蘇魯,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沈安相當(dāng)誠實地告訴他,“我的意思是,我不太了解那些。”新的一站到了, 他隨即檢查了一下站點,碰巧看到一個妝容奇特的漂亮女孩兒背著包擠上來, 她穿著嬰兒藍的旗袍,眼影是薄荷色,梳著雙馬尾,一邊是白色頭發(fā),一邊是黑色, 十分吸睛。 “你居然連這些都不知道, 上帝, 你太落伍了。”斯蒂文繼續(xù)滔滔不絕, 仿佛在主持什么深夜檔恐怖電臺,“……湯姆看到的,那些觸手打開了窗戶,從書架縫隙鉆出來,好像在找什么……” 他發(fā)現(xiàn)沈安的視線鎖定在不遠處那個女孩兒身上,于是打趣他,“怪不得你聽不進去我說的故事,原來是在看美女!” 沈安手指舉到唇邊,示意他小聲,“沒有,我在聽你說話呢。” 斯蒂文了解他,自然也知道他不是真的在看美女,“開玩笑的啦,不過話說回來,安,你真的沒有喜歡的人啊,不應(yīng)該的啊,你這么受歡迎。” 沈安搖了搖頭,“沒有。” 但當(dāng)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又出現(xiàn)些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他清楚自己在說謊。 好像他心中早就有一個喜歡的人,而且喜歡了很久很久。 可他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連一個大概的輪廓都無法描繪出來。 “你發(fā)什么呆?”斯蒂文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快到了斯蒂文。”沈安聽見報站,回過神,拍了拍他的膝蓋,抓起包立刻起身,“今天好像要交實驗報告。” “哦對,對,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等會兒把你的借我看看。”斯蒂文很快又忘記了他的都市怪談,和沈安一起趕回學(xué)校。 下車的時候,沈安被人搡了一下,與那個站在車門前的女孩撞到一起,好在她也下車,一群年輕人像爆開的罐頭似的擠出了車廂。 快到教學(xué)樓下,斯蒂文突然發(fā)現(xiàn)沈安的包上掛了一個玫紅色的掛件,于是拍拍他的肩,“這是什么?” 沈安也奇怪,皺了皺眉,忽然想到剛剛那個女孩兒,“好像是別人的,被我?guī)聛砹恕!? 斯蒂文取下那個掛件,發(fā)現(xiàn)是一個被毛絨套套住的智能迷你音箱,他試圖用語音喚醒,音箱也隨之發(fā)出問候,并且報出了姓名和班級,“如果你撿到了我的音箱,沒錯,它又丟了,麻煩聯(lián)系我,我會給您一個驚喜的!非常感謝!” “還是學(xué)姐呢,不愧是學(xué)姐,這么有先見之明。”斯蒂文把它放回到沈安手上。 “先上課吧。” 兩節(jié)冗長的專業(yè)課好不容易結(jié)束,沈安正想離開,卻被一個同學(xué)叫住,請他幫忙填一個問卷調(diào)查。 “你最好了,只有你愿意幫我,就麻煩你啦!” 沈安向來是個非常好說話,也樂于幫助別人的人,所以非常愉快地幫他填好了問卷調(diào)查,并且提出了一些非常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然后才拿好東西按照專業(yè)和班級,去找音箱的失主。 “義體制造與維護……”沈安在醫(yī)學(xué)部找到了這個專業(yè),心想那個女孩兒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學(xué)義體制造的。 廢了一陣子功夫,他找到了對應(yīng)的院系,稍微一打聽,才知道他們馬上要上選修課。 沈安乘坐電梯來到了選修課的空中教室,電梯里還被兩個學(xué)妹要了聯(lián)系方式,說是想邀請他做模特,沈安不好推辭,只好笑著說謝謝。 空中教室只有一間,大大的球形公共教室,沈安站在門口朝里面望了望,想看看能不能直接找到,畢竟對方是在醒目,沒想到就站了這么一會兒,自己就先引起了注意。 “帥哥,你找誰啊?”坐在第一排靠墻的一個女生笑著問他。 “啊,”沈安心想正好,于是從書包里拿出音箱,詢問他,“請問學(xué)姐,你認(rèn)識一個叫鐘益柔的學(xué)姐嗎?她的……” 還沒說完,那個女孩兒一下子揮了揮手,視線繞到了沈安身后,“哎益柔,有漂亮弟弟找誒!” 沈安這才回頭,好巧不巧和剛剛進教室的鐘益柔對上眼,對方有些懵,做了夸張美甲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臉,“我?” “是啊。”座位上的女生起哄,“看你的桃花運!” 鐘益柔瞥到沈安手里的音箱,摸了摸自己肩上的粉色小包,立刻反應(yīng)過來,“啊,我的,謝謝謝謝。” 眼看他要鞠躬,沈安立刻擺手說不用,把音箱交給了她,“那學(xué)姐……我就先走了。” “太謝謝啦!”鐘益柔在門口送他,“你就是個天使!” 沈安有點不好意思,回頭對她笑了笑,聽到她的同學(xué)還在繼續(xù)調(diào)侃,而鐘益柔略帶著嗔怪的語氣回了一句,“我喜歡女孩兒,別八卦啦。” 不知道為什么,從醫(yī)學(xué)院回去的路上,沈安就一直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熟悉感,仿佛以前見過鐘益柔似的。 但他回憶了一下自己過去遇到過的人,怎么搜尋都找不到這么標(biāo)新立異的。 路上他遇到同系的同學(xué)莫里斯,對方很熱情地同他打招呼,并分享了他母親做的杯子蛋糕。 “謝謝。”沈安很喜歡甜食,很快就吃掉了半個。 “對了安,你知道嗎?”莫里斯舔了舔手指上的奶油,“聽說林教授專程找來了一幫驅(qū)鬼專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圖書館了,你不是經(jīng)常泡圖書館,今天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沈安差點被噎到,“驅(qū)鬼?這也有專家嗎?” “啊,我也是聽說,好像就是來自東方的神秘學(xué)專家,好像是……”她突然間想到了,打了個響指,“對,是道教的專家,道教你知道的吧。” “知道是知道。”沈安吃掉另外半個蛋糕,含混道,“但是真的有鬼嗎?我不太相信……” “啊!有人拍到了,我在社交網(wǎng)絡(luò)上刷到過。”莫里斯熱心地找出照片給沈安看,還兩指放大,“你看,看到了嗎?這個觸手。” 所謂的照片證據(jù)是一條黑漆漆的走廊,墻角處有一條疑似觸手的細長尾巴。 “這真的不是壁虎嗎?”沈安仔細檢查。 “哪有這么大的壁虎啦!你別不相信,他們還聽到打掃圖書館的阿姨說,有個帶著面罩的幽靈,在圖書館游蕩呢……” 莫里斯一邊說著恐怖故事,一邊又刷了兩下,突然看到另一個同學(xué)發(fā)布的照片,拍著沈安的手臂驚呼,“哎,來的專家是個中國帥哥哦。” 她把照片給沈安,沈安隨意看了看,照片上的男人身材瘦高,穿著灰藍色的道袍,丸子頭,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譜。 不對,沈安歪了歪頭。 怎么他也有點熟悉呢? 這樣的感覺偶爾出現(xiàn),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沈安一天內(nèi)就出現(xiàn)了好多次。 雖說他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在周圍人一而再再而三說起“圖書館鬧鬼傳聞”之后,心中也不免有了疑影,下午沒有課,他干脆就去圖書館自習(xí),順便趕在最后一天把教授安排的文章寫好。 沈安來到圖書館的電梯前,很幸運,電梯門剛好打開,里面走出來幾個人,一個穿著道袍胡子花白的小老頭,身后跟著一個瘦高清俊的男青年。 這不就是莫里斯那個照片里的人。 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他,轉(zhuǎn)過臉瞥了沈安一樣,眼中帶著笑意。 沈安沒有讀懂對方的眼神,兀自走進電梯,望著對方的背影。 忽然地,他的眼前閃過非常詭異的畫面,這個年輕男人倒在血泊中。這畫面一閃而過,但卻真實無比,連沈安的心都跟著慌了一下。 他下意識抬起手背查看,但不知道自己在查看什么。 這些事都太詭異了。 沈安看著電梯金屬內(nèi)壁反射的自己,有些迷茫地歪了歪頭,突然間,映照出來的他頭發(fā)變長許多,鎖骨到側(cè)頸滿是白色的花裝紋路,身上都是血。 就在沈安訝異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了。 那些一閃即逝的詭異畫面也都蕩然無存,圖書館明亮無比,學(xué)生來來往往,都很安靜。 他想了想,或許是自己最近熬夜趕報告,休息不夠,才會出現(xiàn)幻覺,他寬慰自己,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一學(xué)就是一下午。 學(xué)校的鐘樓鳴了晚鐘,沉浸在作業(yè)里的沈安才突然想起今天要回家吃晚飯的事。 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jīng)六點,再晚一點就要被念叨了。 從圖書館出來的路上,他遇到了幾個同學(xué),一群人嬉笑打鬧,毫無顧慮地著彼此的玩笑,期間他們之中的活寶倒退著走路,直接栽進花壇里,大家一起把他扶起來,笑個不停,只有沈安從包里拿出創(chuàng)可貼,給他包好磕碰的傷。 “安安什么都有!” “那你也不能倒著走路啊。”沈安笑著說。 他們幾人一起,乘坐同一班公共飛行器,沈安很幸運地有一個座位,鄰座的小女孩正看著熱血動畫,他瞄了幾眼,是很常見的一群被選中的人拯救末日世界的故事。 窗外,機翼帶出一條條飽滿雪白的云線,落日彌漫了一整片天空,云朵的邊緣被橘色的光染透,天的最邊緣起了幾顆星,微光閃爍。 沈安靜靜地凝視著,忽然體會到這種平淡生活的美好。 幾個同學(xué)相繼下去,沈安和他們招手,再把視線從窗外轉(zhuǎn)回車廂內(nèi)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面前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頭發(fā)短短的,穿著一身高中校服,手拉著拉環(huán),整個人靠在立柱上,腦袋一晃一晃,困到直接站著睡著。 這么困嗎? 沈安拉了拉他的手腕,想叫醒他,和他換換位置。 男孩一臉發(fā)懵,醒了過來,有些迷茫地抱著立柱,雙眼發(fā)直地盯著沈安。 “你過來坐著睡,我跟你換。”沈安對他招了招手。 男孩聽懂了,立刻搖頭,忍住了一個哈欠。 “沒事的。”沈安拉了他一下,自己先站起來,“我快到了。” “……謝謝。”男孩有些不好意思,換位子的時候沒發(fā)現(xiàn)書包是散開的,一轉(zhuǎn)身里面的書就掉了出來,被沈安撿起來。 無意間,他瞥見男孩課本上的名字——吳悠。 “謝謝你。”吳悠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書,裝回書包里,兩手抱著,抬頭看向沈安,看了很久。 沈安也發(fā)現(xiàn)了,笑著問他,“怎么了?” 吳悠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你高幾?”沈安問他。 吳悠伸出手指,對他比了個一。 “高一啊……”沈安在心里想,原來才十六歲。 也對,十六歲的小孩才會在車上困得睡著,書包也不拉。 “以后小心哦,書掉了可就找不到了。”沈安囑咐他。 十六歲的小孩不需要操心太多的大事,就算世界毀滅,也不會是小朋友來拯救。 當(dāng)然,沈安想,也不會是他這樣的普通大學(xué)生。 救世主什么的,一定會有更加不一樣的人來做吧。 站點到了,沈安從站口向外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他的媽媽。 “媽,不是說不用接我嗎?”沈安嘴上這么說,卻下意識貼著媽媽走。 “剛剛和同事從咖啡廳出來,也是順便嘛。”媽媽將手里的瑪芬蛋糕遞給他,又?jǐn)堖^他摸了摸肩膀,“今天在學(xué)校累不累?我煲了湯,你爸爸今天下廚做意大利面,回去就可以吃了。” “不累,今天做這么多好吃的啊。” “你妹妹高中放假,今天也回來,爸爸已經(jīng)去接她了。” 沈安一路上把今天感覺不對的怪事一股腦講給媽媽聽,卻把媽媽逗笑了。 “你在外面挺沉穩(wěn)的。”安從南摸了摸他的頭,“怎么在我們面前還像個孩子。” 沈安也笑了,“那怎么辦,我本來也是你們的孩子嘛。” 兩人披著漸漸下沉的晚霞,有說有笑地回了家。剛打開門,才換了一只鞋,妹妹就飛撲著跑來,一把摟住沈安,“哥!” 安從南在后面故意嗔怪,“眼里只有哥哥,都沒有媽媽的。” “哎呀,媽媽又亂說。”沈南笑著乖乖摟住她,“我眼里只有媽媽。” 沈安換好鞋,往廚房走去,“爸,我?guī)湍惆 !? “不用不用,都弄好了,你洗手吃飯。” “哥!”沈南在客廳叫他,“你下周去給我開家長會吧!” “我?”沈安用廚房紙擦了擦手上的水,端走了臺面上的蔬菜沙拉。 沈父將意大利面盛出來,正經(jīng)得甚至有些難過,“怎么不叫我去開家長會?爸爸去不好嗎?” 安從南打開投影,笑著說,“肯定是考砸了。” 沈南撒著嬌說,“哪有,我考全班第五呢。爸爸不是很忙嗎,再說了,我都跟她們吹我哥了,說超級帥來著,她們都不信,我這次非得帶去炫耀炫耀。” 沈安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自己的妹妹,也沒有別的辦法,“萬一別人覺得名不副實呢?” “誰說的?”沈南一本正經(jīng),“見到你那只能是超乎想象好嗎?” 沈父的重點卻是,“爸爸不帥嗎?” 媽媽沒了辦法,“帥,都帥好嗎,快吃飯!” 投影一打開,自動播放了著電視采訪,采訪的對象是一個年輕男人,沈南指著投影說,“這個哥哥也挺帥的,眼型很特別,對吧媽媽?” “嗯,像狐貍眼。” 沈安看過去,旁邊寫著他的基礎(chǔ)信息,是沙文產(chǎn)品維護部門的測試人員,名字叫周亦玨。 “是爸爸公司的誒。” 沈父仔細看了一眼,“好像是,但是沙文太大了,我也不是每個人都認(rèn)識,小伙子看著挺清爽的。” 不多時,采訪對象換了一個,是一個穿著白大褂帶著銀絲眼睛的年輕女人,漂亮,但是很聰明的那種漂亮。 名字叫楊爾慈。 他皺了皺眉,熟悉感又一次涌上心頭。 “哇這個姐姐,混血精英御姐。”沈南直說,“我喜歡,姐姐我可以。” 沈安有些無奈,“你看人果然只看臉的。” 安從南也跟著吐槽,“是啊,一個膚淺的小女孩。” “媽媽不膚淺嗎?還不是和我?guī)洑獾陌职衷谝黄鹆耍媸堑摹!鄙蚰峡吭谏蚋讣缟先鰦桑瑳]想到沈父卻盯著投影里的年輕女孩。 “這我認(rèn)識,這不是老楊家的女兒嗎?”沈父說,“最近在搞生物防火墻,防義體感染的,挺厲害一小姑娘,還拿了獎呢。” “啊?楊策的女兒啊。”安從南點點頭,“那是真挺厲害的,生了個這么厲害的女兒。” “我不厲害嗎?”沈南仰著一張臉。 沈安笑了,“厲害,你去做選美比賽的評審,肯定是最厲害的。” 此話一出,爸爸媽媽也跟著笑起來,統(tǒng)一戰(zhàn)線對家里的小女兒進行寵溺的嘲笑。 安從南順道也吐槽了一下女兒的穿著,“你穿太少了,看看哥哥,他從小到大連一次感冒都沒有過,從來沒有讓我們擔(dān)心,你呢,三天兩頭生病。” “那他都二十歲了嘛,也要跟我比呀。” “二十年都沒出過岔子哦,你以為很簡單啊。” 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上一秒,沈安還沉浸在他幸福美好的家庭氛圍中,下一刻,他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從心底傳來。 [無咎。] 他側(cè)了側(cè)頭,尋找聲音的方向。 “怎么了?”沈南察覺出哥哥的不對勁。 沈安搖了搖頭。 無咎。 為什么聽到這個名字,他會下意識回頭呢? 是誰的聲音?為什么這么熟悉? 正在他疑惑的時候,那個聲音又出現(xiàn)了,很溫柔,循循善誘般念著一個不屬于他的名字。 [無咎。] 就這樣,那個聲音重復(fù)了許多次,像是某種神秘的咒語,回蕩在他的腦海。 筷子落到地上。 沈南一抬頭,發(fā)現(xiàn)沈安的臉上滑落一滴晶瑩的淚,她有些不可置信,長這么大,她從沒有見過哥哥流過一次眼淚。 “哥?” 沒有回答她。 沈安抓起椅子背上的外套,低聲快速說了一句,“我很快回來。”就這樣他離開了。 從他出生到現(xiàn)在,到此時此刻,中間七千四百多天,十六萬小時里,每一個或快樂或難過的時刻,他都有一種殘缺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塊巨大的拼圖,他一顆不停地拼湊著,始終差一塊。 直到現(xiàn)在,在他已經(jīng)快要習(xí)慣這種缺失感的時候,那塊被他丟掉的拼圖,好像正在找尋他。 [無咎] 那個聲音重復(fù)著,呼喚他,讓沈安的眼眶愈發(fā)酸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流淚,明明他是真的堅信唯物主義,可現(xiàn)在卻在尋找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 他浸在微涼的夜風(fēng)里,跑過一整條昏暗的街道,地磚上有雨水的痕跡,霓虹代替星光在閃爍。 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近得仿佛就來自他的心底。 到底在哪兒? 沈安喘著氣轉(zhuǎn)過身,人群推搡,大家的臉上戴著過濾面罩,投影與真實的人重疊,虛實交錯,光怪陸離的城市令人眩暈,他站在城市中心,渺小得就像彩色海洋中的一顆沙礫。 [無咎。] 這聲音前所未有地近! 沈安猛地轉(zhuǎn)身,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襲黑衣,臉上戴著機械觀音的面罩。 不知為何,他一眼就能感覺到,這就是那個人。 對方走來,在他面前站定,對他歪了歪頭。 沈安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還沒等他先開口,對方卻直接張開雙臂。 “抱一下。” 這種熟悉感直接沖破記憶的禁錮,他的眼前出現(xiàn)許多的畫面,決定生死的游戲,決斗臺上的對手,他手中的長刀。 可對方卻抱住了他,懷抱溫暖而真實。 他用真實的聲音,在耳側(cè)輕聲喊出他的名字。 “無咎,回到家里,過得開心嗎?” 透過這個懷抱,他們的胸膛緊緊相貼,兩顆殘缺的心臟拼湊在一起,發(fā)出重疊的回響。 在他的懷抱里,他想起了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所有。 那些并肩作戰(zhàn)的殘酷時光,一個個生死攸關(guān)的挑戰(zhàn),為了他而犧牲的同伴,一次又一次重復(fù)的痛苦。 還有…… “沈惕,沈惕,沈惕……” 他不斷地重復(fù)著沈惕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仿佛要將過去二十年里缺失的全部補回來。 “嗯,我回來了,無咎。” 沈惕取下面罩,拿在手中,退開些,與安無咎額頭相抵。 透過他傳遞過來的記憶,安無咎看到了自己在循環(huán)的末尾,在他的懷中離開,也看到他轉(zhuǎn)移了一半的心臟,動用時間之主的能力,撥動齒輪,將所有的時間調(diào)回到最初,一切發(fā)生之前。 已經(jīng)消亡的拉撒斯姆不再插手他們的時間線,沒有了威脅,沈惕回到那個孤獨的宇宙,守護著他的出生,成長,從第一次上學(xué),到第一次自己外出做志愿者,從深夜備考,到進入大學(xué)離開父母,每一個時刻,沈惕都透過時間壁壘,獨自看著。 有時候他會笑,跟著他們一家人一起大笑,有時候也會因為安無咎受到委屈而生氣,但又知道自己不能干預(yù),發(fā)脾氣或許會引發(fā)另一個宇宙的災(zāi)難,只能躲起來生悶氣。 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沈惕特意將安無咎的時間線折疊起來。等待的時間,他找到了一種很像芍藥的植物,耐心地栽種,每日觀察,等待它開花。 但它的花開出來,和安無咎身上的芍藥相去甚遠,沈惕很失望。 越失望,就越想他。 想念他,沈惕也只能打開一點點進行時的時間線,悄悄觀察。 他不忍心破壞安無咎美好的家庭,努力了那么久,不就是想給他一次回家的機會嗎? 就這樣,無法忍受離開安無咎的沈惕也學(xué)會忍耐,學(xué)會放下孩子氣和自私,做一個成熟可靠的守護神。 “謝謝你。”安無咎抱住他,“我這二十年過得很好,連感冒都沒有過。” “那當(dāng)然。”沈惕摟著他,指了指天空,“我好好看著你呢。” 他捧起安無咎的臉,仔細檢查了一遍,吻了吻他的嘴唇,又珍惜無比地吻了吻他的額頭、眉心、鼻尖、臉頰,還有他的下巴尖,將是確認(rèn),又像是標(biāo)記領(lǐng)地。 “二十年太難熬了,安無咎。”沈惕長長嘆出一口氣,垂下眼,“我憋瘋了。” 安無咎笑了出來,“你怎么還像個孩子。”他抬手,撥了撥沈惕額前的碎發(fā),不小心與他對視。 在沈惕綠色的瞳孔里,映照著漫天霓虹與星光,還有他的臉孔。 “我愛你。”安無咎輕聲說。 沈惕盯著安無咎的嘴唇,想到了自己悉心栽種的芍藥花,微微顫動的粉色花瓣。 他想和安無咎接很長很甜蜜的吻,想拂過他全身,相擁而眠,聽他說二十年里發(fā)生的所有有趣的事,哪怕自己都已經(jīng)看到熟稔于心。 “我也愛你,很愛你。” 沒有末日,沒有災(zāi)難與動蕩,他們像最普通的戀人相擁在街頭,被城市的冷酷與浪漫環(huán)繞。 “哦對了,還有一個禮物。”沈惕想起來,對安無咎挑了挑眉,“來這里之前,我已經(jīng)去了其他所有地方了。” 安無咎沒聽懂,“所有地方?哪里?” 沈惕聳聳肩,轉(zhuǎn)過身,攤開一只手臂,向他展示。 安無咎微微瞇起眼,人群之中,他最先看到朝他揮手的鐘益柔,然后是穿著校服的吳悠,還背著桃木劍的南杉,穿著工作服的楊爾慈和周亦玨,甚至還有加布里爾、藤堂櫻和松浦守梨。 一大群人,烏泱泱朝他走來。 安無咎先是笑了出來,又垂下頭,忍住眼眶里的酸澀。 鐘益柔一把攬住他的胳膊,話一股腦往外倒,就像是很久沒見的好朋友,“無咎,今天你還給我送了音箱誒,你說巧不巧,要不是沈惕找到我,我都不記得你了。啊對了聽說你媽媽做的飯很好吃誒!可以去你家蹭飯嗎?” “我要吃咖喱。”吳悠冷不丁提議。 “我想吃壽司!什么壽司都可以!”藤堂櫻舉高了手。 加布里爾嫌棄地說,“壽司有什么好吃的,不就是米飯和魚肉嗎?還不如吃墨西哥卷餅……” 南杉兩手對籠著,笑瞇瞇說:“其實我要求很低的,陽春面就可以了,多放一點香油。” 周亦玨冷哼一聲,吐槽道:“人說了請你們吃飯了嗎?” “是啊,”松浦守梨也點頭,“這樣太麻煩阿姨了吧。” “不麻煩,阿姨一定喜歡我們!” 大家熱熱鬧鬧吵嚷起來,各說各的,誰也不讓誰。沈惕嫌吵,攬住安無咎的肩,歪著頭小聲對他說,“不理他們了,我們走吧。” “哎,等等我們啊!”鐘益柔第一個發(fā)現(xiàn)。 “不要。”沈惕背對著他們揮手,“我們開房去了。” “誰跟你開房啊?”安無咎拿胳膊拐了他一下。 沈惕眉頭一皺,身后傳來那幫損友模仿的戲謔聲。 “誰跟你開房啊?哈哈哈哈哈!” 沈父將意大利面盛出來,正經(jīng)得甚至有些難過,“怎么不叫我去開家長會?爸爸去不好嗎?” 安從南打開投影,笑著說,“肯定是考砸了。” 沈南撒著嬌說,“哪有,我考全班第五呢。爸爸不是很忙嗎,再說了,我都跟她們吹我哥了,說超級帥來著,她們都不信,我這次非得帶去炫耀炫耀。” 沈安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自己的妹妹,也沒有別的辦法,“萬一別人覺得名不副實呢?” “誰說的?”沈南一本正經(jīng),“見到你那只能是超乎想象好嗎?” 沈父的重點卻是,“爸爸不帥嗎?” 媽媽沒了辦法,“帥,都帥好嗎,快吃飯!” 投影一打開,自動播放了著電視采訪,采訪的對象是一個年輕男人,沈南指著投影說,“這個哥哥也挺帥的,眼型很特別,對吧媽媽?” “嗯,像狐貍眼。” 沈安看過去,旁邊寫著他的基礎(chǔ)信息,是沙文產(chǎn)品維護部門的測試人員,名字叫周亦玨。 “是爸爸公司的誒。” 沈父仔細看了一眼,“好像是,但是沙文太大了,我也不是每個人都認(rèn)識,小伙子看著挺清爽的。” 不多時,采訪對象換了一個,是一個穿著白大褂帶著銀絲眼睛的年輕女人,漂亮,但是很聰明的那種漂亮。 名字叫楊爾慈。 他皺了皺眉,熟悉感又一次涌上心頭。 “哇這個姐姐,混血精英御姐。”沈南直說,“我喜歡,姐姐我可以。” 沈安有些無奈,“你看人果然只看臉的。” 安從南也跟著吐槽,“是啊,一個膚淺的小女孩。” “媽媽不膚淺嗎?還不是和我?guī)洑獾陌职衷谝黄鹆耍媸堑摹!鄙蚰峡吭谏蚋讣缟先鰦桑瑳]想到沈父卻盯著投影里的年輕女孩。 “這我認(rèn)識,這不是老楊家的女兒嗎?”沈父說,“最近在搞生物防火墻,防義體感染的,挺厲害一小姑娘,還拿了獎呢。” “啊?楊策的女兒啊。”安從南點點頭,“那是真挺厲害的,生了個這么厲害的女兒。” “我不厲害嗎?”沈南仰著一張臉。 沈安笑了,“厲害,你去做選美比賽的評審,肯定是最厲害的。” 此話一出,爸爸媽媽也跟著笑起來,統(tǒng)一戰(zhàn)線對家里的小女兒進行寵溺的嘲笑。 安從南順道也吐槽了一下女兒的穿著,“你穿太少了,看看哥哥,他從小到大連一次感冒都沒有過,從來沒有讓我們擔(dān)心,你呢,三天兩頭生病。” “那他都二十歲了嘛,也要跟我比呀。” “二十年都沒出過岔子哦,你以為很簡單啊。” 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上一秒,沈安還沉浸在他幸福美好的家庭氛圍中,下一刻,他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從心底傳來。 [無咎。] 他側(cè)了側(cè)頭,尋找聲音的方向。 “怎么了?”沈南察覺出哥哥的不對勁。 沈安搖了搖頭。 無咎。 為什么聽到這個名字,他會下意識回頭呢? 是誰的聲音?為什么這么熟悉? 正在他疑惑的時候,那個聲音又出現(xiàn)了,很溫柔,循循善誘般念著一個不屬于他的名字。 [無咎。] 就這樣,那個聲音重復(fù)了許多次,像是某種神秘的咒語,回蕩在他的腦海。 筷子落到地上。 沈南一抬頭,發(fā)現(xiàn)沈安的臉上滑落一滴晶瑩的淚,她有些不可置信,長這么大,她從沒有見過哥哥流過一次眼淚。 “哥?” 沒有回答她。 沈安抓起椅子背上的外套,低聲快速說了一句,“我很快回來。”就這樣他離開了。 從他出生到現(xiàn)在,到此時此刻,中間七千四百多天,十六萬小時里,每一個或快樂或難過的時刻,他都有一種殘缺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塊巨大的拼圖,他一顆不停地拼湊著,始終差一塊。 直到現(xiàn)在,在他已經(jīng)快要習(xí)慣這種缺失感的時候,那塊被他丟掉的拼圖,好像正在找尋他。 [無咎] 那個聲音重復(fù)著,呼喚他,讓沈安的眼眶愈發(fā)酸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流淚,明明他是真的堅信唯物主義,可現(xiàn)在卻在尋找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 他浸在微涼的夜風(fēng)里,跑過一整條昏暗的街道,地磚上有雨水的痕跡,霓虹代替星光在閃爍。 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近得仿佛就來自他的心底。 到底在哪兒? 沈安喘著氣轉(zhuǎn)過身,人群推搡,大家的臉上戴著過濾面罩,投影與真實的人重疊,虛實交錯,光怪陸離的城市令人眩暈,他站在城市中心,渺小得就像彩色海洋中的一顆沙礫。 [無咎。] 這聲音前所未有地近! 沈安猛地轉(zhuǎn)身,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襲黑衣,臉上戴著機械觀音的面罩。 不知為何,他一眼就能感覺到,這就是那個人。 對方走來,在他面前站定,對他歪了歪頭。 沈安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還沒等他先開口,對方卻直接張開雙臂。 “抱一下。” 這種熟悉感直接沖破記憶的禁錮,他的眼前出現(xiàn)許多的畫面,決定生死的游戲,決斗臺上的對手,他手中的長刀。 可對方卻抱住了他,懷抱溫暖而真實。 他用真實的聲音,在耳側(cè)輕聲喊出他的名字。 “無咎,回到家里,過得開心嗎?” 透過這個懷抱,他們的胸膛緊緊相貼,兩顆殘缺的心臟拼湊在一起,發(fā)出重疊的回響。 在他的懷抱里,他想起了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所有。 那些并肩作戰(zhàn)的殘酷時光,一個個生死攸關(guān)的挑戰(zhàn),為了他而犧牲的同伴,一次又一次重復(fù)的痛苦。 還有…… “沈惕,沈惕,沈惕……” 他不斷地重復(fù)著沈惕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仿佛要將過去二十年里缺失的全部補回來。 “嗯,我回來了,無咎。” 沈惕取下面罩,拿在手中,退開些,與安無咎額頭相抵。 透過他傳遞過來的記憶,安無咎看到了自己在循環(huán)的末尾,在他的懷中離開,也看到他轉(zhuǎn)移了一半的心臟,動用時間之主的能力,撥動齒輪,將所有的時間調(diào)回到最初,一切發(fā)生之前。 已經(jīng)消亡的拉撒斯姆不再插手他們的時間線,沒有了威脅,沈惕回到那個孤獨的宇宙,守護著他的出生,成長,從第一次上學(xué),到第一次自己外出做志愿者,從深夜備考,到進入大學(xué)離開父母,每一個時刻,沈惕都透過時間壁壘,獨自看著。 有時候他會笑,跟著他們一家人一起大笑,有時候也會因為安無咎受到委屈而生氣,但又知道自己不能干預(yù),發(fā)脾氣或許會引發(fā)另一個宇宙的災(zāi)難,只能躲起來生悶氣。 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沈惕特意將安無咎的時間線折疊起來。等待的時間,他找到了一種很像芍藥的植物,耐心地栽種,每日觀察,等待它開花。 但它的花開出來,和安無咎身上的芍藥相去甚遠,沈惕很失望。 越失望,就越想他。 想念他,沈惕也只能打開一點點進行時的時間線,悄悄觀察。 他不忍心破壞安無咎美好的家庭,努力了那么久,不就是想給他一次回家的機會嗎? 就這樣,無法忍受離開安無咎的沈惕也學(xué)會忍耐,學(xué)會放下孩子氣和自私,做一個成熟可靠的守護神。 “謝謝你。”安無咎抱住他,“我這二十年過得很好,連感冒都沒有過。” “那當(dāng)然。”沈惕摟著他,指了指天空,“我好好看著你呢。” 他捧起安無咎的臉,仔細檢查了一遍,吻了吻他的嘴唇,又珍惜無比地吻了吻他的額頭、眉心、鼻尖、臉頰,還有他的下巴尖,將是確認(rèn),又像是標(biāo)記領(lǐng)地。 “二十年太難熬了,安無咎。”沈惕長長嘆出一口氣,垂下眼,“我憋瘋了。” 安無咎笑了出來,“你怎么還像個孩子。”他抬手,撥了撥沈惕額前的碎發(fā),不小心與他對視。 在沈惕綠色的瞳孔里,映照著漫天霓虹與星光,還有他的臉孔。 “我愛你。”安無咎輕聲說。 沈惕盯著安無咎的嘴唇,想到了自己悉心栽種的芍藥花,微微顫動的粉色花瓣。 他想和安無咎接很長很甜蜜的吻,想拂過他全身,相擁而眠,聽他說二十年里發(fā)生的所有有趣的事,哪怕自己都已經(jīng)看到熟稔于心。 “我也愛你,很愛你。” 沒有末日,沒有災(zāi)難與動蕩,他們像最普通的戀人相擁在街頭,被城市的冷酷與浪漫環(huán)繞。 “哦對了,還有一個禮物。”沈惕想起來,對安無咎挑了挑眉,“來這里之前,我已經(jīng)去了其他所有地方了。” 安無咎沒聽懂,“所有地方?哪里?” 沈惕聳聳肩,轉(zhuǎn)過身,攤開一只手臂,向他展示。 安無咎微微瞇起眼,人群之中,他最先看到朝他揮手的鐘益柔,然后是穿著校服的吳悠,還背著桃木劍的南杉,穿著工作服的楊爾慈和周亦玨,甚至還有加布里爾、藤堂櫻和松浦守梨。 一大群人,烏泱泱朝他走來。 安無咎先是笑了出來,又垂下頭,忍住眼眶里的酸澀。 鐘益柔一把攬住他的胳膊,話一股腦往外倒,就像是很久沒見的好朋友,“無咎,今天你還給我送了音箱誒,你說巧不巧,要不是沈惕找到我,我都不記得你了。啊對了聽說你媽媽做的飯很好吃誒!可以去你家蹭飯嗎?” “我要吃咖喱。”吳悠冷不丁提議。 “我想吃壽司!什么壽司都可以!”藤堂櫻舉高了手。 加布里爾嫌棄地說,“壽司有什么好吃的,不就是米飯和魚肉嗎?還不如吃墨西哥卷餅……” 南杉兩手對籠著,笑瞇瞇說:“其實我要求很低的,陽春面就可以了,多放一點香油。” 周亦玨冷哼一聲,吐槽道:“人說了請你們吃飯了嗎?” “是啊,”松浦守梨也點頭,“這樣太麻煩阿姨了吧。” “不麻煩,阿姨一定喜歡我們!” 大家熱熱鬧鬧吵嚷起來,各說各的,誰也不讓誰。沈惕嫌吵,攬住安無咎的肩,歪著頭小聲對他說,“不理他們了,我們走吧。” “哎,等等我們啊!”鐘益柔第一個發(fā)現(xiàn)。 “不要。”沈惕背對著他們揮手,“我們開房去了。” “誰跟你開房啊?”安無咎拿胳膊拐了他一下。 沈惕眉頭一皺,身后傳來那幫損友模仿的戲謔聲。 “誰跟你開房啊?哈哈哈哈哈!”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