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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獻(xiàn)玉提著茶壺的手指緊了緊，他抬起頭，平靜無瀾的眼眸中難得閃過了些許錯(cuò)愕，心中閃過了些許猜測，他抬眸看向了坐在對面的寧嬌嬌。

    “寧師妹。”仲獻(xiàn)玉考慮了一下措辭，輕咳一聲，這才頗有些好笑地開口，“是不是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到底有多……”

    多什么？

    寧嬌嬌莫名地抬頭，恰好對上了仲獻(xiàn)玉那雙如寒潭的眉眼。

    她明明沒有在笑，眼中卻漾著光，如春水般干凈透亮，仲獻(xiàn)玉深陷其中，微怔了片刻，忽而垂下眼，低低一笑：“寧師妹以后千萬別這樣看人了。”

    不等一頭霧水的寧嬌嬌開口詢問，便聽對面人再次問道：“寧師妹，你覺得自己長相如何？”

    長相？

    寧嬌嬌握著茶杯，絲絲縷縷的溫度從杯壁傳遞于長相，她想起了太叔婪曾說過的話，遲疑道：“大概算是比較好看的？”

    畢竟自家?guī)熜盅酃鈽O高，審美挑剔，就連他也曾說過“我們嬌嬌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所以自己應(yīng)該算是好看的？

    不過寧嬌嬌不確定這種是否有熟人濾鏡。

    她向來對美丑沒有太大的感知，除非是丑到了極致或是品行不端的惡人，否則寧嬌嬌對一切都一視同仁。

    聽出了寧嬌嬌語氣中的遲疑，仲獻(xiàn)玉這下是真的確定，寧嬌嬌對于美丑的感知似乎頗為遲鈍。

    “不是‘比較好看’。”仲獻(xiàn)玉搖了搖頭，“是‘極其’和‘非常’。”

    寧嬌嬌對此絲毫沒有動容，對于仲獻(xiàn)玉話語中流露出的夸贊，也沒有什么感覺，她抿了口茶，無所謂道：“一具皮囊罷了。”繼而，寧嬌嬌似乎意識到什么，若有所思地抬起頭，“多謝師兄提醒，下次出門時(shí)，我會記得用靈力遮掩，絕不給師兄添麻煩。”

    她完全誤會了仲獻(xiàn)玉的意思，分毫沒有領(lǐng)悟到對方言語中的夸贊之意。

    仲獻(xiàn)玉對此對此不覺有異，只覺得對方實(shí)在可愛，忍不住彎了彎眉眼：“還有一點(diǎn)，師妹也要注意。”

    “出門在外，千萬不要輕易告訴旁人自己的真名。”

    這點(diǎn)寧嬌嬌也曾聽青云子隨口提起過，當(dāng)時(shí)不過是一語帶過，并沒有更多的解釋。

    “無論草木精怪，還是仙佛神魔，姓名乃其立于天地間之根本。”

    “若將世間萬物比作一間間房屋，那么姓名就好似一把鑰匙，輕易告知旁人自己的姓名，無異于將自己的鑰匙交到了旁人手中。倘若遇見了能掐會算又心懷歹意的修士，甚至能憑這一句話，便在背地里給你立下詛咒，將萬年修行毀于一旦也是有的。”

    寧嬌嬌似有所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著仲獻(xiàn)玉道：“多謝師兄教誨。”

    仲獻(xiàn)玉微微搖頭：“寧師妹如此客氣，反倒顯得生分了。”他放下了茶杯，望了眼床邊暗沉下來的夜色，起身時(shí)，似是不經(jīng)意道，“若寧師妹不介意，以后相處時(shí)，直接喚我名字即可。”

    說完這句話后，仲獻(xiàn)玉全然不給寧嬌嬌拒絕的時(shí)間，直接起身道：“時(shí)候不早了，寧師妹不妨與我一道出門逛逛？”

    這是先前便決定的事情，寧嬌嬌也沒有多想，起身抬手掐出一道靈訣遮住面容，如今旁人見到她，便只會覺得她是個(gè)相貌平凡的路人。

    至于仲獻(xiàn)玉，他習(xí)慣帶上面具，鴉青色的長發(fā)被玉冠束在腦后，配上挺拔的身姿，即便看不清面容，也能讓人稱贊一句君子風(fēng)流。

    兩人走在一處，光看身影，倒也算得上是般配，路上行人紛雜，穿著各異，也有不少人用帷帽輕紗覆面，因而兩人的裝束倒也不顯得突兀。

    如今乃早春時(shí)節(jié)，細(xì)雪消融，最是萬物復(fù)生機(jī)的時(shí)候，鎮(zhèn)上雖然不算是張燈結(jié)彩明如白晝，倒也算得上家家戶戶燃著明燈。來來往往不少人都做修士打扮，腰間佩著劍，身上也有些許靈力溢出。

    寧嬌嬌在路邊的商販處駐足，隨手挑了根糖葫蘆：“大爺，你們這邊生意一直這么好嗎？”

    “嗐，哪兒能一直這么多呢！”賣糖葫蘆的大爺憨笑道，“這不是前幾天有什么仙臨燈會嘛，就是因?yàn)檫@個(gè)，才有那么多人來。可惜你們倆小年輕來的晚了些，不然也能趕上那盛況！”

    仙臨燈會？

    ……聽著莫名讓人覺得有幾分耳熟。

    心中思緒不過是一瞬，寧嬌嬌笑著接過了糖葫蘆，倒是仲獻(xiàn)玉多問了幾句，大爺?shù)挂矡嵝哪c，給他們說了好多故事。

    所謂“仙臨燈會”在傳說中，是很早很早的時(shí)候，有天上的仙人下凡，途徑融星州，降下福祉，庇佑融星州得了百年繁榮。

    百姓為了感謝這位仙人，每年此日都會開展祭拜活動，又有人傳言，那日下凡的仙人有兩人，一男一女，據(jù)說都帶著面具，因此所有進(jìn)入燈會的人，需得佩戴一張面具，只有遇見心儀之人時(shí)，才能主動摘下。

    “原來二位不是因著這個(gè)才帶著面具的啊。”大爺說道最后，見兩人似是第一次聽見這故事，難免奇怪道，“我還以為是錯(cuò)過了仙臨燈會，還想感受一下這氛圍呢！”

    寧嬌嬌笑著搖頭，和仲獻(xiàn)玉又往前走了段路，剛咽下了一顆糖葫蘆，酸甜的口感于舌尖漾開，寧嬌嬌掃過一旁酒樓內(nèi)的燈火，忽然想起了什么，對著仲獻(xiàn)玉道：“你等我一會兒。”

    仲獻(xiàn)玉頷首，沒有問她想要做什么，溫聲道：“小心些。”

    寧嬌嬌應(yīng)聲，轉(zhuǎn)身后不一會兒就淹沒在了人海中。

    夜市中算不得人潮洶涌，卻也有不少人，不過眨眼的功夫，少女就消失在了人海中，仲獻(xiàn)玉難免擔(dān)憂，有心想要分出一份神識追尋她離去，卻又顧忌對方會厭惡自己的舉動。

    他越來越在乎寧嬌嬌了。

    不止是因?yàn)槟切┗脡舭愕膱鼍埃且驗(yàn)槟且蝗丈倥敛华q豫地?fù)踉谒媲埃瑢χ翎呎邭鈩輿皼暗姆瘩g時(shí)，可愛又干凈的模樣。

    那樣的神采，是仲獻(xiàn)玉一輩子都不會擁有的。

    可他想將其珍藏，如同月夜中的旅人，偷偷將一壺酒埋在明月下，企圖偷得一縷月光。

    “仲獻(xiàn)玉！”

    身后遠(yuǎn)遠(yuǎn)傳來了少女的聲音，仲獻(xiàn)玉驀然回身，就見不遠(yuǎn)處那條小溪邊的樹下，穿著白袍粉裙的少女捧著懷中的一盞花燈，正對著他笑，極其明媚，恍若空中月色點(diǎn)燃了星光。

    仲獻(xiàn)玉的唇邊也不自覺地溢出了些許笑意，他快步上前，走到了少女身邊，見她捧著一盞花燈，仔細(xì)瞧了瞧，上面還描繪著淺粉色的常花圖樣。

    常花，是他最喜歡的花。

    “這是……”

    “送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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