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寧嬌嬌雙手捧著花燈,將它遞到了仲獻玉的眼前,抿唇一笑。 “之前因為我的緣故,沒能放成花燈,如今就算賠罪啦。” 心中劃過暖流,如同春絮飄落,搔的心尖起了癢意。 仲獻玉再也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他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既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寧嬌嬌道:“師兄別忘記許愿,雖說錯過了仙臨燈會,但沒準天上的神仙也沒及時去接收心愿,所以……現在也許還來得及?” “好。”仲獻玉垂眸淺笑。 他看著手中的花燈,依照寧嬌嬌說得那樣,許下了心愿。 在最后那個字于心中落下,仲獻玉手一松,仍由描繪著常花圖樣的花燈飛到了空中。 遠遠的,萬家燈火的余暉在身后散盡,黑夜中本只有月色和零星幾點星光,頗為暗沉陰翳,此時卻忽然飄過了一盞花燈,即便心中知曉它最終是無法飛到那遙不可及的九重天上的,可仲獻玉心中的歡喜卻也已經滿溢。 足夠了,他想,能在黑夜中擁有一盞燈火,便足矣。 “多謝師妹了。”仲獻玉莞爾,“師妹怎么會想到去買花燈?” 寧嬌嬌見仲獻玉終于露出了輕松的笑意,心中繃著的那口氣終于緩緩吐出,她翹起唇角,望著天空上的花燈道:“因為方才聽了賣糖葫蘆的大爺的話,又想起之前那些事,自覺對不起師兄,想要將功補過嘛。” 仲獻玉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你不必覺得對不起我,若論起來,最初還是師妹救了我,若是沒有你在,我恐怕就要折在擎天門的后山了。” 這當然是一種夸張的說法,仲獻玉心思縝密,那日也不過是順勢而為,想要看看是誰要對自己出手,即便沒有寧嬌嬌出現,仲獻玉也絕不會讓自己有事。 最多是狼狽些罷了。 可是他遇見了寧嬌嬌,如同一條被人遺棄在路邊,從來都只能靠自己過活的野犬遇上了一位善心的好人,終是在最艱難的時候,感受到了最純粹的溫暖。 “那你便更不必在意了。”寧嬌嬌擺了擺手,如同在師門時一樣,放松道,“無論是誰,我都不會坐視不理的。” 少女的聲線清脆又干凈,或許是混著夜色的緣故,尾音還帶著絲絲的軟糯,如同撒嬌,煞是動聽。 放在以往,仲獻玉肯定早就笑開,而今日他卻僵在了原地。 捏緊了指尖,只覺得指尖都在發顫。 不知何時,指甲已經嵌入了掌心中,刺痛從掌心處傳來,若非如今夜色暗沉,便能看見那修長的十指緊緊握成拳,粘稠的鮮血從指縫中滲出, 半晌,仲獻玉問:“倘若那日在后山,若是別人……你也會幫他么?” 寧嬌嬌歪了歪頭,似乎不解仲獻玉為何會提出這個疑問,不過她還是好脾氣的一笑。 “當然會幫。” 仲獻玉只覺得喉嚨發澀,他上下滾動著喉結,低低問道:“那若是別人——無論是平平無奇的販夫走卒,還是交情泛泛之人,只要他遭遇了這些……你都會在擂臺上,為他斬下齊霄一指嗎?” 這個問話的聲音壓得很低,幾近于呢喃,最后那幾個字更是險些飄散于空中,仿佛發問的主人已經脫力,再也沒有問出口的勇氣。 不要回答我。 仲獻玉想。 他寧愿寧嬌嬌不給他答案,說他懦弱膽小也好,說他自欺欺人也罷,但仲獻玉不想被戳破那個名為唯獨的幻想,哪怕—— “會啊。”面前的少女轉過頭,她的眼底噙著笑意,能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寧嬌嬌舉著糖葫蘆,露出了淺淺一笑:“我天生見不得有人在我面前仗勢欺人、以大欺小。” “所以仲師兄完全不必將那日放在心上。” 少女沖著他彎了彎眉眼,分明是好意,又是這樣好看溫暖的笑容,偏偏讓仲獻玉骨血發冷,寒入肺腑。 不要再往下說了……仲獻玉想起了夢中的初遇,他恍然間明白了什么,喉嚨發澀,近乎失聲,只能用幾近于哀求的眼神望向了寧嬌嬌,可對方顯然沒有領悟他的意思,回望后,再次揚起了唇角。 “——因為無論是誰,我都會幫。” ——他從來不是那個“唯獨”。 腦中轟然炸開,無數思緒紛飛,大片大片的回憶飄落,仲獻玉臉色徒然變得慘白,額角的青筋暴起,那些該想起的、不該想起的記憶,悉數紛至沓來。 “師兄?仲獻玉?!” “……我沒事。” 仲獻玉——不,應該叫離淵了,他啞聲開口,卻也只能吐出了這幾個字。 迎著寧嬌嬌擔憂的目光,離淵狼狽地別開臉,鴉青色的長發劃過臉頰,遮擋住了自己此刻茫然又空洞的神色。 無論前世今生,她從來沒變。 離淵想到,變得一直是他。 從初遇時,僅僅想要一盞明亮燈火的幼稚。 到如今,想要將月光囚禁于懷的野望。 念生欲,欲生妄,故而有心魔在。 而寧嬌嬌,從始至終,都是離淵最大的執妄。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