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通靈神猿遭暗算-《八表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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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玄修道人已進來票道:“師叔和三位師兄,均在樓下敬候師尊法旨。”
太清真人起來,向史思溫說聲失陪,便出屋而去。
史思溫記得來時在外面廊上,無意中瞥見有個房間門沒關上,穿過該房,便是這座隱仙樓的前半座,可以從窗子下嫩樓下一切。
他想了一想,終因昆侖鐘先生的高弟德貝勒與自己交情不比尋常,若果今晚之事,乃是他的所為,雖說可能把帳記在岳小雷頭上,但終究會查出來。那時自己總得要想個辦法,替雙方排解。
想到這里,便奔出室去,邊走邊想道:“我如不設法探聽清楚峨媚派的布置,怎能排解危難呢?”
轉入那條長廊,只見房門仍然開著,房中沒有人影,便走進去,一直走到對面窗戶邊,悄悄向下面窺看。
只見樓下一共站著四個,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滿頭亂發,吼囂繞頰,一看而知這人已經許久許久沒有整理過須發了,不過身上一件道袍,倒也體面得很,生似才穿了沒有幾日。
在他后面的三人,年紀都在四五旬之間,個個道貌岸然,腰懸長劍,氣派甚大。
史思溫看了一下,便明白那個高大而須發如猴的道人,必是太清真人的師弟。后面三個道人,便是他的徒弟。在這峨媚山中觀廟甚多,這三名道人都可能做了這等觀廟之主。
太清真人從樓中走出,眾人都躬身行禮,只有那個高大的道人打個稽首,道:“師兄你好,這卻是四十年來第一次召我出谷。”
他聲如洪鐘,響震全觀,史思溫不必用心,便已聽到。
清真人定睛看他片刻,然后道:“自從先師化去,四十年來,愚兄沒有片刻忘懷師弟。這些年來,愚兄絕少走出此樓,僅僅為了視師弟之故,才偶爾出去片刻,但愚兄只能在遠處瞧瞧師弟懷,不動身相見。為的是怕愚兄心軟,和師弟你一說話之后忍不住會違背師旨,命你出谷。”
這幾句話說得情深義重,若在旁的人說出來,倒也罷了。此刻卻是從這位道行高深,超然物外的老道長口中說出來,因此份外動人。’那高大道人仰天放聲大哭,然后道:“我錯了……我常常怨怪師兄心腸冷硬,想不到師兄你卻整日里惦記著我……”
太清真人搶然神傷,十分動容,急忙舉袖掩面。
他的三名弟子與及后面的玄修道人,俱被這對年老的師兄弟的至情至性所感動,各個敘噓感嘆。“
歇了一會兒,那高大道人又仰天大哭數聲。他的哭聲甚是豪壯奔放,雖然如此,卻比之婦女嬌啼更令人覺得心酸悲論。
哭聲一住,他便大聲問道:“師兄,今晚你用護法警鐘,招我等即速趕來,有何事故?”
太清真人緩緩道:“我們少時的游伴守山神猿,都被一個入山尋事的人殺死。”
那高大道人大叫一聲,豹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
太清真人把自己的推測與及玄修道人的報告,還有史思溫提供的昆侖高弟金瑞的名字都說了出來。這時除了那高大道人虎虎有聲的吹胡子瞪眼睛外,其余的人都不做聲。太清真人這番話,雖然向這四人而言,其實現中百余道侶,均己起來,靜靜地糜集在附近,故此俱能聽到。
太清真人最后道:“如今愚兄特地召你出谷,辦此大事。由現在起,師弟你率玄風玄火玄雷三人,把兇徒找到,活活擒回隱仙樓下,聽候處置。”
那高大道人亂發吼鬃一齊豎起,洪聲道:“要活活擒回來么?”
太清真人立刻道:“不錯,本門目下人才雖然不少,但只有師弟你一人辦得到。”
那高大道人聽了,放聲大笑,震破了黑夜山中的牟寂。
太清真人又道:“天屏谷那邊,愚兄自會多派人守護,那對頭如果膽敢侵入隱仙谷中,愚兄雖不愿出手,但到時也沒有法子袖手不理了。”
那高大道人稽首道:“既然如此,小弟便立刻搜索全山,把那家伙活擒到師兄面前。”
太清真人叫道:“玄修,去把師叔昔年所用的兵器,都取出來。”
玄修道人領命去了,片刻便回來,只見他胸口掛著一口長劍,右肩上托著一枝粗大沉重的亮銀棍,左手提著一支金光燦然的長槍。
那高大道人先把金槍接過,旋開螺絲,變成三截,套起來掛在腰間,然后取過長劍,斜背肩上。這時才單手取起那支亮銀棍,突然一拋,那支亮銀棍飛上半空,墜跌下來,恰好豎立在他面前,棍石相觸,發出當的一聲大響。
太清真人肅然道:“多勞師弟出馬擒兇,愚兄敬候佳音。”說罷,退回樓內。
史思溫看到這里,忙忙先一步走回靜室之中。
一會兒工夫,太清真人獨自回來,再談起來,方知道那位須發如猴,身量高大的道人,法名太本,但因他形相驚人,性情粗暴,當時被人呼做靈官,冠以俗家之姓,大家都管他叫白靈官,以后不論外人或本派弟子,都稱他白靈官真人,法名反而無入知道。
他們已談了不少時候,但凌紅藥還未出現。史思溫一來不敢煩瀆太清真人道久,二來又疑心凌紅藥忽然不舍得交出朱劍,想想自己本來用不著這種兵器,縱然取回之后,也不一定鼓得起勇氣送給上官蘭,再說上官蘭也未必肯要。這次來峨嵋討劍,不過是因為在山中心緒不寧,無法靜修下去,因此借個題目下山而已,其實并不十分堅決要得回此劍。
當下決計先行辭別,朱劍之事,慢慢再算。
太清真人本要留他,但史思溫說好約朋友在山下三清宮會面,不便久留。太清真人便親自送他下樓,臨別時太清真人倒沒有忘記朱劍之事,告訴他說等朱劍送回來時,便著凌紅藥親自送還給他。史思溫由兩名峨嵋派的道侶陪送出后山,他剛剛離開不久,玄修道人便匆匆走到掌門真人靜室中,票道:“凌師妹與弟子等來時,因墜后一步,忽然遇上那對頭,競把朱劍奪走。只因凌師妹羞憤難當,哭個不停,弟子問不出什么話,也不敢帶她遏見真人。目下只知道那對頭以黑布蒙面,身材中等,真是昆侖身法。功力甚是高強,二十招以內,便把凌師妹手中朱劍奪去,弟子問完之后,立即來向真人請罪。”
太清真人道:“好大膽的人,竟敢連續騷擾本山,可是紅藥的劍鞘呢?”
玄修怔一下,道:“弟子倒沒注意這一點,不過卻不見她身帶劍鞘。”
太清真人微一凝思,緩緩道:“內中恐怕另有原因,適才的護法警鐘,競沒有見珠兒趕來,她乃是本山兩大護法之一,想必離天屏谷甚遠。玄修可即以千里鐘聲,指名把她召來。”
玄修道人立刻出室下樓,奔到樓左另一座鐘樓,只見樓頂一口巨鐘,徑長一丈二尺,簡直就像一座小房子一般,這口巨鐘一鳴,峨嵋山腳也能夠聽到,數十年來未曾用過。
只聽當當兩下巨響,那清越已極的鐘聲,宛如長著翅膀的鳥兒,分向眾山群巒飛去。
整座峨媚山數以百計的寺觀,都聽到這兩下鐘鳴,睡著的人因而驚醒,未曾入夢的人們因而停止了動作,向黑茫茫的夜空四處瞥視。
在那相思峰左側一座幽谷中,淡淡月色灑在草地上,如煙如夢。
一位姑娘倚著一棵大樹,閉眼睡著。鐘聲冉冉飛入幽谷中,她葛地驚醒,站起身來。但見她長身玉立,眉目如畫,天生一種嬌媚之態,雖無情而似有情。
她輕輕嘻了一聲,舉手掠鬃,把清露禪掉,然后直向隱仙谷走去,身法飄逸美妙,雖然極快,卻毫不見出匆忙。
這位玉立亭亭的美女一出了幽谷,只見右方谷頂出現一人,長得方面大耳,氣字不凡,年在.三旬上下,舉止之間,具有一種威嚴氣度。此人正是貴胃宗室,如今改名為金瑞的德貝勒。
他在入夜之后,曾走到那相思峰頂,可是其時珠兒芳蹤已杏,他徘徊良久,便信步走下峰頂,忽然發現幽谷中,珠兒姑娘倚樹睡著,想是適才峰頂現身之后,便跑到這幽谷之中,細想心事,最后競自沉沉睡著。
他遠遠窺看心上人的睡后嬌姿,越看越愛,但沒有勇氣上前把她喚醒說話,躊躇又躊躇,終于鐘聲忽鳴,四山俱聞。而珠兒在夢中驚醒,翻若驚鴻地向谷外飛去。
金瑞自個兒在心中長嘆一聲,想也不想,便遠遠跟著她的身形,直向隱仙谷走去。
在隱仙谷和天屏谷之間的一座嶺上,凌紅藥伏在大石上,幽幽低泣。
那白靈官真人和玄字輩三位高手,都站在旁邊。白靈官不住用巨大的手掌撫摸自己的亂發和亂髦,連連道:“小妹別哭,有什么事告訴我就行啦!”
凌紅藥三番四次,抬起頭來,但終于沒說出來,只急得白靈官老道人摸頭頓足,唉聲嘆氣,卻沒有法子。
敢情這凌紅藥姑娘跟隨著史思溫和玄修道人,走過幾座山頭之后,見他們腳下越奔越快,明知自己縱用全力追去,也無法趕上,便索性放慢腳步。
群巒疊峰之中,她自個兒踏著月色走著,心中忽然觸發起一陣飄渺膘隴的思緒。
四顧無人,同時又因史思溫身上帶著龍環,他仍在十里之內,故此連獸哮猿啼之聲也聽不到。
左方一叢樹影之后,當真走出一人,身量中等,肩闊腰細。面上蒙著一條黑巾,只露出一對精光閃閃的眼珠。
這個蒙面人一直走到凌紅藥跟前,凌紅藥輕輕道:“啊,我曉得一定會碰上你的……”
她沒有一點兒驚訝畏縮之態,那蒙面人腳步微窒,就站定在五尺以外,先哼了一聲,才道:“先把朱劍給我!"
凌紅藥無端被一陣失望而輕微痛苦所淹沒,她一直秘密地以為有一日她見到他時,四面沒有人的話,他會十分和善地與她說話,然后她便勸他立刻離開峨嵋。
但他不但冷冰冰的,而且凱朗自己手上的朱劍,竟是個無情小人的本色。
她遏抑著自己的失望,溫柔地道:“這朱劍是玉亭觀主之物,昔年我不合取回山來,等會兒還是要交給他的。”
蒙面人冷冷道:“我知道,你雖沒有吞沒之心,但那玄修道人卻心有詭謀,我不相信他,這劍我取了親自送給上官姑娘去。”
她怔一下,急急問道:“你和玉亭觀主是朋友么?”
他搖搖頭,道:“剛才我就在你們旁邊,玉亭觀主說的話以及后來那玄修道人的表情心思,我都聽見和看見。”
凌紅藥退了半步,道:“為了你自己著想,快點兒離開這里吧。”
蒙面人冷然道:“你給是不給?”
她搖搖頭,這時連她自己也感覺到自己這副模樣極為可憐。
蒙面人歇了一下,才道:“好吧,既然你不肯給,我就下手了。”
說罷左手一晃,右手徑來奪劍。
那蒙面人眼利如阜,鐵掌已到了她玉面上時,忽見對方居然閉上眼睛。心頭大大一震,忙把掌上真力撤回,只聽清脆一響,己把凌紅藥打了一記耳光。
他跟著一翻腕,身形尚未落地,便己奪了那柄道家玄門降魔利器朱劍,葛地一翻身,已斜斜飄開大半丈之遠。卻見凌紅藥掩住面龐,尖聲叫道:“你打我……你敢打我……”
蒙面人雙足一頓,斜掠開去,一面朗聲應道:“我念你是個女流,不是我的敵手,才手下留情,否則我該殺死你才對!”
她大大忿怒起來,尖聲叫道:“岳小雷你回來,你用暗算手段,算什么英雄,你敢回來與我大戰三百合么?岳小雷……”
那蒙面人在樹影中略一躊躇,突然長笑一聲,放開腳程疾如飛鳥般投向遠處的黑暗中。
凌紅藥頓足怒了許久,但岳小雷已走遠,還把她從來不告人的一個繡夢帶走,最后,她傷心地哭泣起來,觀中傳來護法警鐘,她也沒有理會,不久,白靈官真人便來到她身邊。她好幾次想把真實情形告訴這位師叔,可是她又深深相信這位師叔無人可以抵敵,而且性情極為粗暴,便又心軟起來,不忍說出。
白靈官問道:“那斯是不是昆侖派的?”
凌紅藥點點頭,道:“不錯,正是昆侖派的……”其實直到她師叔一問,她才想起他縱起撲來奪劍打她的身法,正是昆侖派的家數。
白靈官真人恨恨跺跺腳道:“好小子,就算他昆侖派心法神妙,秘藝高明,也不該在峨嵋山中亂聞,玄風,你搜北面。玄雷,南面歸你。玄火,你向西走。但大家聽我號令移動,總在十里之內,才可互通聲氣。”
他聲如洪聲,威風凜凜,一聲令下,四人分頭躍開,轉瞬間便沒人黑暗中。
良久,凌紅藥才憫然回去。
誰知就在這時,數百年來都清靜無事的隱仙觀中,卻大大騷動。
原來珠姑娘因被觀中千里鐘召回隱仙觀去,立刻上樓遏見掌門真人。
太清真人等她行過禮之后,便嚴肅地道:“兩頭守山神猿,俱被一個昆侖派的人用天龍指手法殺害,早先才發現此事,如今特地召你來此,告以此事。”
珠姑娘嬌軀一震,修眉輕輕皺起來,心中自語道:“昆侖派的天龍指?啊,竟是他么?”
掌門真人既然凝重沉穩,但今晚因兩頭神猿之死,內心甚是震動,是以竟沒看出她神色有異。
他付思一下,然后緩緩道:“你太本師叔已奉我之命,出觀搜索,但伯他難以顧及,你可即去助他一臂之力。”
珠姑娘自從回峨嵋居住以來,都未曾被掌門真人派遣過,此時焉敢有違,而且覺得事情十分嚴重,斂妊道:“弟子敬領真人法逾。”
當下轉身出室,剛剛走到門邊,忽然太清真人道:“珠兒回來。”
她立刻回到太清真人面前,垂手恭立。
太清真人徐徐道:“想我峨嵋派數百年以來,總算在宇內有點兒聲名,一向和昆侖派毫無嫌隙。今晚之事,實在令人疑惑。再者姑不論對方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來意這等詭秘,我們總是三清弟子,以慈悲為懷。你此去如發現那人,縱然被對方激怒,也不可妄下毒手,只可設法活擒。”
說到末后一句時,曾經中斷了一下。
株姑娘撿襖道:“弟子自當仰體真人慈悲之意,絕不敢妄啟殺戒。”
太清真人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但你暫時不必動身。”
珠姑娘聽了此言,十分疑惑。但又不便啟齒動問,只好垂手恭兒。
太清真人側顧一眼,道:“玄明,把為師的劍取來。”
分侍木榻的四名清秀道童其中之一應了一聲,便轉入內室,眨眼間已取出一柄松紋古劍,恭恭敬敬送到榻邊。
只見太清真人把那柄松紋古劍接過來,平放在膝上,伸手緩緩摩掌幾下,神情之間,隱約流露出一點兒激動。
這時榻邊的四名道童,也十分不解地睜大眼睛,瞧著這位一向使他們衷心佩服仰祟的老道人。
太清真人候然一抬目,神光如電。登時把珠兒嚇了一驚,忖道:“掌門真人業已在摩掌古劍之時,運足玄功,看來似乎要出手迎戰什么強仇大敵呢?”
老道人猶疑一下,便下了決心,向珠兒道:“本門修習武功,不過是修道人備以防身保命,并非用來在江湖上爭雄。但數百年之后,本門已在武林中薄有聲譽。貧道雖不想再用到這等殺人兇器,可是本派聲譽,又比貧道個人為重,因此貧道已不能單為自己著想。珠兒,你在本山多年,可曾聽說過有人如此大膽,不但侵擾本門清修之地,連傷弟子多人,又把那對得道通靈,與人無異的守山神猿慘加殺害之事么?”
珠兒恭聲道:“弟子未曾聽過。”
太清真人道:“不但是你,連貧道活了這些年來,也沒想到過。但現在你看,居然還有人侵入本觀,貧道如不親自出手,怎對得起歷代掌門祖師。”
珠兒大驚失色,芳心已想到此人可能是誰。
門外有人朗聲道:“晚輩的確失禮,冒瀆真人,如今恭候真人處以應得之罪。”
人隨聲現,只見那氣度威嚴,方面大耳的金瑞,站在門口當中,遙遙向太清真人躬身行禮。
珠兒急咬住嘴唇,免得發出聲音。
太清真人年逾八旬,此生修煉武功的時間,超過一甲子,是以內功深厚異常,耳目特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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