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六粒解藥難劍神-《八表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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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軒中端座椅上,雖然看不見后面的瓊瑤公主的表情,但從她突然沉默的跡象推斷,已暗暗感到不妙。
只聽她低聲細語道:“我要你把解藥送去之后,一等到朱玲等人救出險境,你便隨我到雪山冰宮,永絕凡塵。”
石軒中心頭大震,凝眸無語。
她又補充道:“日后再也不得會見朱玲。”
房間中再也不聞人語之聲,石軒中一直端坐不動,從外表上看去,這位大劍客好像十分冷靜地思索什么事,其實他心潮中已掀起一片驚濤駭浪,腦子里一時已無法有條理地思忖。
瓊瑤公主縱是當代奇女子,但處身于這等男女之事之中,竟也和普通的女孩子無甚差別,冷艷的臉上泛起紅暈,眼珠轉來轉去,顯然她說出剛才的話時,也用了莫大的力量才說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怎會突然把深心中的情意說了出口,這些本都是毫無準備。
這刻她若不是站在石軒中后面,必定羞得連頭也抬不起來。
過了一陣,瓊瑤公主漸漸回復素常的冷靜。但僅僅轉瞬間,她又為了石軒中的沉默而感到羞愧激動。無意中瞧見石軒中斜斜插住的青冥劍,便伸手握住劍柄,緩緩把寶劍抽出來。
蒙蒙青光在石軒中眼前一閃,跟著一陣泛骨寒氣從喉嚨傳到全身。
石軒中矍然一驚,這才發現那柄神物橫擱在他咽喉上。
在這死生一發之間,石軒中反而立即收攝住紊亂的心神,朗聲道:“公主此舉是何用意?”
瓊瑤公主眼中突然現出凄慘之色,緩緩道:“你別管,我在等你的回答呢!”
石軒中迅速地思忖一下,沉聲道:“公主明知石某不會答應,何必再問。”
瓊瑤公主腦海中轟一聲,但覺眼前一片烏黑,過了一陣才恢復過來。
石軒中說出拒絕的話之后,預料她一定玉腕微沉,將自己咽喉割斷。那青冥劍是他師門至寶,深知該劍之鋒快天下無匹,就算運罡氣護體,也無用處。
須知他已想到假定自己答允了瓊瑤公主的話,朱玲失去自己,勢必有死無生,與其如此,倒不如一口拒絕,到時還可與鬼母一拼,未必就沒有一線之機。不過卻想不到瓊瑤公主忽然會用青冥劍擱在他喉嚨上.這一來形勢大變,可能連與鬼母一拼的機會也失去了。
瓊瑤公主越是不做聲,石軒中就越感到機會渺茫。他想來想去,竟沒有可以突然出手奪劍的機會,因此只好等她下手取命。
她眼中又流露出凄慘之色,輕輕道:“我從幼時到現在為止,一向沒有任何東西求之不得。記得有幾次我想要的東西得不到手,我便把那些東西毀滅,反正我若是不能得到的話,人家也別想要。”
石軒中道:“倘若石軒中竟是貪新忘舊之輩,公主不見得瞧得起吧?”
瓊瑤公主嬌軀陡然一震,自語道:“是啊.你若忘得了她,可知便是無情無義之輩。”
石軒中突然朗聲道:“石某如果趁你剛才尋思之際出手,已可逃出公主劍下。”
她為之一凜,知道他的話并無虛假,忍不住問道:“你為何不趁機出手?”
石軒中仰天笑了一聲,道:“石某對你說的一番話,豈是為了要茍延一命,等候機會出手?”
她眉頭一皺,道:“你這人很奇怪,難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抑是想等我自愿放過你?”
石軒中道:“都不是,石某從來沒有這種荒誕的想法。”
他停頓一下,又道:“我只覺得不該趁機出手,若問我何故這等固執,我也不懂。”
她想了一陣,突然移開青冥劍,并且插回他背上劍鞘之內,緩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石軒中大感驚詫,修然間背上微微沁出冷汗;心想這條命當真不容易撿回來。
瓊瑤公主恢復冷若冰霜的態度,道:“我曾經細心研究過你生平事跡,自以為對你的為人很清楚,可是今晚顯然已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我仍不服氣,還要試一試。”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玉瓶,把瓶中的藥丸倒在掌心數了一數,然后放回瓶內,對石軒中道:“你拿去吧,看你怎樣處置這個難題。”
目下實在時間無多,石軒中接過那個玉瓶之后,慨然道:“不管公主怎樣使石某為難,只要這解藥有效,石某總是內心感銘,日后定當設法報答。”說罷,轉身躍出樓外。
不久,石軒中已到達菩提庵庵門之外,這時他想起瓊瑤公主提及難題兩字,便暫時不沖入庵去,取出玉瓶,把瓶中的藥丸倒在掌心中。
此刻雖是黑夜,但石軒中一對神目卻不受阻礙,微一凝視,發現掌心中的藥丸一共只有六粒。
他大吃一驚,心想這回當真碰上大大的??題了,若果根本求取不回解藥,那七個被迷的人通通慘遭奇禍,倒也向天下人交待得過去。
可是目下只有六粒解藥,勢必要有一個無法解救,而那七個待救之人除了一個厲魄西門漸乃是作惡多端的黑道高手以外,其余六人均是極有淵源的俠義中人,西門漸恰好碰上鬼母出手,以朱玲性命為要挾,當然不得不救。
他突然感到十分惶惑,首先想到史思溫,他不但是他的嫡傳愛徒,承繼崆峒派一派的人,與他的關系之深,自不待言。再往深一層想,史思溫天賦奇佳,資質過人,當真是百年罕見。單是從人材難得這一點著想,誰也不忍讓這位武林中最佳的后起之秀修罹此等奇禍。
金瑞則是昆侖山鐘先生高足,本是富貴的貝勒,為了一縷情絲,詐死出京,目下峨嵋派的珠兒已削發為尼,他的遭遇已稱得上至悲至慘,若然尚要他失去全身武功,成為殘廢的人,任何人也于心不忍。
飛猿羅章乃是猿長老唯一看得起而傳以猿公劍法的人,猿長老與石軒中的交情,不比泛泛,因此羅章必定要救。
魔劍鄭敖近年已洗心革面,脫離黑道,而且對石軒中一家忠心耿耿,情同骨肉,當然非救不可。
剩下凌鐵谷、孤木道長和超力和尚,這三人一是峨嵋弟子,一是武當高徒,一是少林門下,全都是在江湖上被公認為名門大派的人。
石軒中隨便不救其中任何一人,都將被武林人唾罵,至于掀起門戶派系的明爭暗斗,尚是余事。
他因惱異常地仰天長噓一聲,心想這七個人當中,只有一個厲魄西門漸不該解救,可是目下為勢所迫,不但非救他不可,而且還須最先救他。
他嘆氣之聲未歇,庵內已傳出鬼母清勁圓潤的笑聲,跟著說道:“劍神石軒中到底不同凡俗,解藥已經求取到手了么?”
石軒中一面傾聽,一面已轉念想到另一個問題,心中又一凜。他想到的是:那瓊瑤公主為人喜怒無常,性情與心腸冷若冰霜,假如她這些解藥不但不能救人,甚且乃是一種毒藥。他們服下之后,一旦都氣絕身死,這禍事豈不是間得更大?
庵中又傳出鬼母清勁的口音道:“本教主可是猜錯了?莫非石軒中你求不到解藥?”
石軒中舉步走入庵內只見佛堂內燭火高照,鬼母冷阿與及原班手下都靜靜地看著他。佛堂內所有的人好像一直未移動過,甚至連主人的姿勢也像剛才一樣。
他掌心只剩下一粒藥丸,玉瓶已揣回懷中,所有的目光都凝注在他掌心之中。
鬼母微微一笑,道:“時間已經不多,你尚在庵門外徘徊做甚、’石軒中朗聲道:“剛剛想起一個問題,是以竟忘了舉步。”
佛堂中的人數雖不少,但寂靜異常。
鬼母道:“什么問題,可否說出來聽聽?”
石軒中道:“石某忽然想到那瓊瑤公主為人喜怒莫測,這回石某見到她把情形一說,便蒙她贈以解藥。”他的眼光停在自己的掌心中,話聲微頓。鬼母這時也不開口,等他自己說下去。
石軒中停頓了一會兒,然后接著道:“我忽然想到假如這粒解藥不但不能救人,反而加速取人性命的話,若是凌鐵谷、西門漸香主服下,教主豈不疑心我有意借刀殺人?縱或不然,但教主心痛愛徒,其勢也不會履行諾言,把內人及兩位朋友交回。”
鬼母尋思一下,道:“你可是把本教主到此,擒住他們之事都告知瓊瑤公主?”
石軒中頷首道:“石某平生沒有不可告人之事,今晚亦不愿打誑。”
鬼母微嗟一聲,道:“石軒中你真愚得可笑,試想她聽到你乃是為了朱玲一命而去求她,焉能不生出妒恨之心。
石軒中劍眉一場,沉聲道:“石某不懂教主此言蘊含何意?”
鬼母擺手道:“你當真不懂的話,那就罷了。”她轉眼掃瞥過左右四位香主,徐徐道:“各位可有什么高見?”
阮大娘緩緩道:“假定瓊瑤公主對石軒中大俠存有傾慕之心,這粒藥丸想來不會是毒藥。”她歇一下,似是籌思措詞,然后又接著道:“她要是懷有妒恨之心,但盡可以拒絕送石大俠解藥。要知此藥若然有毒,后果如何,瓊瑤公主定必深悉,同時她必然想到石大俠自茲以后對她深深痛恨,后更無與石大俠接近的機會。”
她這話只說得玄陰教主鬼母不住地微微點頭,事實也擺得十分明顯,瓊瑤公主如要害死白鳳朱玲,盡可以用其他借口推托,使得石軒中無法取到解藥,則白鳳朱玲勢必為鬼母殺死,豈不是可以償其心愿?
石軒中暗暗嘆口氣,心想阮大娘分明有心暗助自己,可是她這一下到底是否對自己有益,可也難說之至。
鬼母想了一下,決然道:“就請羅香主把解藥給西門漸服下。”
石軒中朗聲道:“且慢,還請教主先行釋放他們。”
鬼母眉頭輕皺,道:“你這樣說法,難道怕本教主會抵賴么?”
石軒中道:“教主此言當真教石某難以回答,石某既已受脅求得解藥回來,實在不愿繼續有片刻工夫仍然受制于人。”
鬼母見他竟不否認不相信自己,心中大為震怒,冷冷道:“一別數年之后,或許你石軒中已在劍術上得到驚人成就,所以今晚特別猖狂無禮,本教主倒要試一試你的進境怎樣驚人法?”
說話時已徐徐舉步,走到石軒中身前尋丈之遠,便停住前進之勢,又冷聲道:“你且接本教主一掌瞧瞧。”
只見她左手齊胸,緩緩推出,佛堂中登時泛起一陣陰寒之氣。
石軒中左掌掌心托住那粒藥丸,也不收回來,陡然用右掌拍出去,口中朗聲喝道:“石某也想知道教主近年功力的進境。”
剛剛說了這么一句,兩股絕強的潛力已在雙方身前五六尺之處碰上,突然發出轟的一聲,整個佛堂中狂颶勁轉,潛力激蕩,所有燈燭立時盡皆熄滅。
石軒中仰天長笑一聲,道:“教主的期門幽風威力絕大,石某早已領教過,但像今晚這等收發由心的功候,若在三年以前,石軒中定然站不住腳,足見教主進境良多,可喜可賀。”
鬼母可想不到道家失傳百年以上的玄門罡氣,今晚居然會出現于石軒中掌上,心中不覺大大震凜。須知鬼母的玄陰十三式雖是精奧無比,但石軒中的師門劍法威名更在玄陰十三式之上,如若單憑招數相拼,鬼母自知毫無勝敵的把握。
她盡管內心凜駭交集,但面上卻不露絲毫神色,嘿嘿冷笑兩聲,道:“石軒中何必提及昔年之事?若然當年你不是故弄狡滑,借口跳落懸崖以求脫身,今宵你焉能在此妄加評論。”
石軒中也不反駁,沉聲道:“教主也接石軒中一掌。”鐵掌一揮,玄門罡氣如排山倒海般,挾著一陣勁厲嘯聲直涌過去。
鬼母掌心一吐,寒風陡發,威勢比起第一掌已大不相同。
這一次雙方俱用上七成功力,佛堂內的人宛如置身于驚濤駭浪之中,個個都無法不移宮換位,消卸壓上身來的先天真氣。
鐵臂熊羅歷突然引吭大叫道:“請教主暫釋雷霆之怒,此刻快到子時啦!”
鬼母和石軒中聞言同時退了數步,一個記起情如親生骨肉的西門漸,一個卻記起史思溫等六人,都是命在須臾。
鬼母斷然地道:“就煩阮大娘把地上三人穴道解開。”
阮大娘應聲上前彎腰在三人身上各拍一掌,立時返回鬼母身后。
石軒中見她出手施救,極為放心,等朱玲等三人都起立,猜想他們在黑暗中瞧不清楚,便出聲招呼他們過來。朱玲悲喜交集地撲到他身邊,卻因懾于鬼母在場,不敢說話。石軒中毫不客氣,大聲問道:“呂兄身上覺得如何?哼,和玄陰教交易真不容易,必須小心一點兒。”
呂振羽暗中一運氣,便應道:“多謝石大俠關心,在下幸而無恙。”
白鳳朱玲真怕石軒中再說出難聽的話,忙低聲道:“我也沒事,你可放心。”
石軒中點點頭,朗聲道:“阮大娘請接住解藥。”掌心一吐,把藥丸彈過去。跟著轉身拉著朱玲向偏院奔去,呂振羽和胡猛都跟上來,四人搶先奔人禪房,房中已點起燈燭,只見七個人僵臥禪榻之上,動也不動。
西門漸因身體龐大,所以被壓在底下。石軒中就怕對方趁著搬移西門漸之時,暗中震死其余的人,所以搶先入房,并且趕緊動手,轉眼間已把西門漸托出房門外的走廊上。
這時鬼母等人也到達房外,她親自扶住西門漸,把解藥塞人他口中,同時暗運上乘氣功,攻人西門漸脈穴之內,助他咽下丹藥。
石軒中一個人堵在房門當中,左掌運足玄門罡氣,右手已掣出青冥劍。如今他真擔憂鬼母會向他動手,只因時間無多,很快就是子時。假如鬼母動起來,起碼要打上一兩千招。像她這種寰宇獨一的強敵,應付時非全神貫注不可,那時別說還要解決剩下的五粒藥丸該給誰服下的難題,就算想掏藥出來拋給朱玲也辦不到,何況還有玄陰教六名高手在場,根本就難以兼顧。
西門漸突然長長噓口氣,陡然睜眼厲聲叫道:“悶死我了。”
鬼母一掌輕輕拍在他背后命門穴上,西門漸大咳數聲,忽然咳出一口濃得像固體的痰。之后神智頓時清醒,四望一眼,見到鬼母就在身邊,不覺叫了一聲師父。鬼母道:“你覺得怎樣?”
西門漸道:“只有點兒力乏。”
他一抬眼瞧見石軒中橫劍當門而立,不禁怔一下,道:“他不是石軒中么?”
石軒中朗聲應道:“不錯,正是石某。”
鬼母道:“為師趕到這里,見你中毒已深,只好以朱玲的性命要挾石軒中去討得解藥來。”她微微一頓,又接著道:“你今既然無事,那就動身回山去吧。”
西門漸默然遙望著石軒中身后的朱玲,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白無常姜黃突然怪叫一聲,道:“師父,咱們好不容易才碰上石軒中,難道就白白放過他?”
西門漸略一估量雙方實力,立刻接口道:“師弟說得不錯,咱們就算抓不住石軒中,也得帶個把人回山。”
鬼母沉吟道:“這個……這個……”
石軒中怒氣填膺,冷笑道:“今日若不是石某把西門漸你從瓊瑤公主手中硬奪回來,恐怕此刻你師父仍然未能找到你。再說在今日一天當中,石某如要取你性命,真是易如反掌。可笑你剛剛得回性命,便居然說得出這等下流的主意,嘿,嘿,石某真不知你日后拿什么面目去見天下武林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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