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六粒解藥難劍神-《八表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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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西門漸狠狠地嘲罵一頓,只罵得西門漸那張丑臉上忽紅忽白。
鬼母身為西門漸師父,當然忍受不住,冷冷道:“石軒中你還有什么話未曾罵出口,今宵反正己背了臭名,本教主如若不擒回叛徒,只怕反倒教天下同道誤以為懼怕于你。”
她的話聲一頓,向兩旁側顧道:“各位香主等會兒合力出手,不得讓叛徒等三人漏網,他們如敢抗拒,格殺不論。”
羅歷等四位香主與及姜斤、姜黃兄弟齊齊躬身應一聲遵命。
石軒中明知鬼母之意,一來當真命令手下之人出手,二來可以借此使自己心神分散。念頭一轉,已判斷出今晚的局勢,自己這一方非慘敗不可。那鬼母只要盡力纏住自己,手下的六人則乘機一齊出手攻襲朱玲等三人,雖說朱玲和胡猛武功目前都出乎敵人意料以外。但呂振羽卻是最弱的一環。他一旦被害之后,對方六人全力對付朱玲和胡猛,局勢不問可知。
鬼母黑鳩杖在地上重重一頓,整座院子的地面竟為之微微搖震。
她厲聲道:“本教主可要動手了。”
說罷徐徐舉起黑鳩杖,石軒中橫劍上前兩步,凝神待敵。
鬼母手中的黑鳩杖舉起一半,突然停住,轉目望著院門,厲聲道:“是什么人?”
院中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向院門望去,只見門口驀然出現一位年約三旬左右的尼姑。這尼姑的相貌清秀端麗,但顧盼之間,自然流露出一種莊嚴的氣派。
朱玲首先歡呼一聲道:“師父你出關了。”’鬼母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俠尼檀月的傳人,我記得你的法號好像是清音,是不是?”
清音大師輕輕轉動左手的佛珠,右手當胸問訊,道:.“教主日理萬機,居然還記得多年以前見過一面的方外人,實在難得。”
她的話聲清如鸞鳳,悅耳之極,眾人都聽得十分人神。
清音大師又接著道:“貧尼久聞當今之世,要以玄陰教教主和石大俠武功最是高強,想不到兩位今晚竟然駕臨敝庵,并且要作殊死之斗。”
鬼母冷冷道:“你突然現身出來,敢是仗著玉龍令符,想管一管閑事?”
清音大師肅容道:“貧尼已是方外之人,豈敢管人間之事。”
鬼母的確不把她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本教主念你乃是與世不爭的出家人,也不為難于你,可即速退出此院。”
清音大師道:“貧尼雖然不管人間事,但此處乃佛門善地,豈可沾染血污。”她忽然舉步向黑無常姜斤走去,接著道:“貧尼見識淺陋,從未見過這位施主手中的兵器,施主可否借與貧尼瞧瞧?”她也不等對方同意,徑自伸手去取,姜斤怒斥一聲,疾然掄戟向她當頭砸下。
姜斤手中的畫冀重達五十余斤,掄動之際勁風撼人心弦。
清音大師忽然錯開一步,口中道:“施主這一招毫無名堂,不屬玄陰十三式中的招數。”
黑無常姜斤大喝道:“那你就試一試我這一招。”喝聲中畫戟斜砸下去,腳下似左實右,教人無法捉摸動向。
清音大師微微一笑,驀地一伸手,竟已抓住戟柄。黑無常姜斤大大一怔,不明白對方如何能把手伸了進來,一怔之際,手中畫戟已被清音大師奪去。
鬼母冷笑一聲,道:“想不到你已盡傳俠尼檀月的心法,昔年本教主親自到此庵來時,你推三阻四,不肯出手,今晚方始露出麟爪,果然名不虛傳,來,來,且接本教主十杖。”
清音大師誦聲佛號,道:“貧尼早已斷名利之念,更無爭強斗勝之心,無論教主如何責怪,貧尼決不輕動無名之火。目下只要求教主移駕敝庵之外,方始動手。其次較量武功的話,亦須有個局外人做公證,貧尼雖然不才,卻愿毛遂自薦。”
鬼母乃是當今武林一代之雄,自是聰明絕頂。聞言已知清音大師有意偏幫石軒中,等如說如果鬼母公平地與石軒中較量,不論勝敗,清音大師都袖手旁觀。但如果想仗著人多勢眾,一涌而上,則她便要出手。以她剛才一伸手奪取了黑無常姜斤手中畫戟的功力推測,再不濟事也可以與鬼母打上一陣工夫。那時石軒中自然也不客氣,定必出全力先剪除玄陰教數位香主。
形勢已擺得十分明白,任她鬼母心性桀驁,目空一切,卻也不得不為手下后人而略作打算。
幸而清音大師的話說得謙虛,鬼母大可借此收帆落臺。她冷冷道:“今晚本教主尚有要事待理,反正石軒中你既已重出江湖,不愁日后沒有機會再作較量。再說以本教主的身份,豈能乘人之危……”
她的話聲一頓,陰森森地凝瞥清音大師一眼,又接著道:“不論清音女尼你愿不愿意,過一些日子本教主自當親來領教你的玉龍令符,走吧。”
她說話之際,手下七人俱已暗作準備,聽她命令一下,立即齊齊向庵外縱去。人數雖是不少,但去勢不但極為神速,而且不聞半點兒聲息。
轉眼間院子里已少了玄陰教諸魔蹤跡,朱玲大大透一口氣,道:“若不是師父及時出關相助,這一劫勢難逃過。”
清音大師笑一笑,道:“佛家最重因果,你剛才為我一度解危,貧尼即須還報。”
石軒中仍然愁眉苦臉,轉身走到禪房之內,長長嘆一口氣。
朱玲看看他的神色,大大緊張起來,問道:“你沒有解藥么?”
他搖搖頭,道:“藥不是沒有,但這里有七個人,我卻只有六粒解藥。”
朱玲眼珠一轉,道:“那么抓鬮好了,一切聽天由命如何。”
石軒中毫無辦法,只好默然不語。朱玲連忙在房中取了紙筆,片刻工夫已弄了七張小紙條,都寫上姓名。突然抬頭問道:“軒中,師父呢?”
“她在房門看了一陣,便回到后面去了。”
朱玲點點頭,道:“師父她是佛門中人,心腸慈悲,不忍看到這種無可奈何的悲劇,故此走了,現在鬮已做好,你隨意在我手中逐張取出來,凡被取出的人都可得到解藥,最后留在我手掌中的一個,只好自認運氣太壞,不得怨怪別人。”
石軒中遲疑一下,道:“只好這樣吧,拈鬮的事請胡兄代我。”
他自個兒走出房門之外,背負著雙手,仰眼瞧著黯黑的夜空。
只聽朱玲朗聲道:“這一個是孤本道人,他真好運氣。”
隔了一陣,朱玲道:“大叔你看清楚喂人他口中么?”胡猛沉濁的聲音答道:“喂進去了啦,他自己不會吐出來吧?”
“不會,不會……現在第二個是超力禪師。”隔了一會兒,她又道:“第三個是金瑞……第四個是羅章……”石軒中突然轉身人房,心情極為沉重地監視朱玲的舉動,因為這第五人關系重大,假如抽出的是凌鐵谷,則鄭敖和史思溫兩人之中,勢必犧牲其一,因此朱玲可能要弄手腳。
朱玲見石軒中進來,便明白他監視之意,暗暗嘆口氣,道:“胡大叔快點兒取出紙團吧!”
胡猛閉上眼睛,用兩只手指在朱玲手中夾起一枚紙團。之后才睜開眼睛,把紙團拆開,遞給朱玲觀看。
朱玲看了默不做聲,石軒中心頭一震,緩步走過去,伸頭一瞧,只見紙條上寫著“凌鐵谷”三個字。
他輕輕嘆口氣,道:“胡兄即速把藥喂那邊的年輕人。”
胡猛宏聲道:“不行啦,這里只有兩粒藥,若是給他吃了,鄭大哥和思溫怎辦?”
角落里突然升起兩響嘆息之聲,石軒中回頭一望,原來是武當的孤木道長及少林的超力和尚。
他們兩人本來被迷的程度較之別人要輕得多,是以服藥之后,早已清醒,因此石軒中、朱玲等人所作所為,他們完全聽見和看見。
不過直到現在他們才明白為何要拈鬮之舉,敢情解藥少了一粒。
而石軒中大公無私,一視同仁,眼下卻當真剩下兩個與石軒中特有淵源之人,而這兩人之中必須犧牲其一。
他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這種情形,雖是坐在角落的椅上,卻瞧見了朱玲面上凄慘之色,當時心中泛起說不盡的感激和慚愧,于是不約而同地嘆氣出聲。
石軒中卻寬慰地笑了一下,道:“兩位已經清醒了?身上覺得怎樣?”
超力和尚合十道:“多謝石大俠賢伉儷及這位胡施主相救之恩,賤軀已恢復如常。石大俠這種作為,不但使貧僧感激難宣,而且慚愧無地…·”
孤木道長接口道:“貧道也是這樣,假如可以用貧道蟻命換回一粒解藥,貧道誓必踴躍以赴。”
他說得誠懇異常,一聽而知真是腑肺之言。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兩位均是同道中人,切勿有這樣說。”他突然回頭道:“胡兄,請立刻動手喂那位少俠,然后把剩上的一粒給鄭兄眼下。”他的話說得威嚴有力,胡猛不知不覺移步上前,如命把兩粒解藥分別塞在凌鐵谷和鄭敖口中。
胡猛為人憨憨渾渾,突然大叫道:“不得了,馬上就是子時,思溫他沒有解藥,豈不是救不活了……”原來他喂完藥之后,方始想起此事。
白鳳朱玲兩行清淚沿著五頰流下來,幽幽道:“胡大叔別叫了,軒中心里正在難過呢!”
胡猛瞠目瞧石軒中一會兒,洪亮地嘆了口氣,道:“不錯,不錯,我老胡早就知道他心中非常難過,就從眼睛中露出那種神色。”
石軒中被他們道破自己的心情,已不須隱瞞,緩步走到史思溫身邊,伸出手掌輕輕摩拳那年輕人的頭額和面頰,滿腔悲慟,真不知如何發泄才好。
他雖在極為哀傷之中,仍然能夠觀察到史思溫臉上發生的細微的變化。
原來當他手掌接觸史思溫之前,那年輕人臉部肌肉僵硬,眼簾凝張。但他的手掌摩挲在他頭面上之時,突然發覺他面部肌肉立時松弛,眼簾也遲緩地垂闔下來,仿佛一個人困倦已極突然入睡似的。
石軒中心念連轉,覺得這種現象不大尋常,試一移開手掌,史思溫立刻恢復了早先那種僵硬緊張的形狀。
孤本道長道:“敢問石大使,這解藥要到何處才能求得?”
超力和尚也附和道:“石大俠如肯賜告,貧僧雖不成材,卻愿與孤木道兄一同前往求取。”
石軒中好像沒聽見他們的話,垂首沉思。孤本道長輕輕嘆口氣,向超力和尚道:“石大俠此刻悲痛高徒慘罹劫難,已無心緒,道兄可有其他主意?”
白鳳朱玲卻知道石軒中并非因悲傷過度而不答他們的話,但她也不曉得石軒中在動什么腦筋,惟恐那孤木和超力誤會石軒中乃是不愿與他們說話,當下忙道:“外子目下心神恍惚,兩位萬勿放在心上。
據我所知,解藥乃是由那瓊瑤公主手中求得。”
超力和尚哦一聲,道:“多謝石夫人指點,只不知那位瓊瑤公主現在在什么地方?”孤木道長接口道:“相信不會離此太遠吧?”
朱玲道:“恕我不知瓊瑤公主下落,但必在本庵附近數十里之內無疑,記得好像是在西面。”
超力和尚合十道:“承蒙夫人指點,貧僧感銘難言。”他轉頭望著孤木道人,又道:“道兄可是有意此刻動身?”
孤木道人起立道:“正是此意,不論成敗如何,盡力一試就是。”
孤木道人與超力和尚立刻出房而去,胡猛大聲評論道:“這和尚和道士我老胡看著怪順眼的,他們為何匆匆走了?”
石軒中矍然一震,道:“哪個走了?”’朱玲道:“武當的孤木道長和少林的超力禪師,他們說要盡力去取藥呢!”
石軒中嘆口氣,道:“他們若然又為瓊瑤公主所困,豈不糟糕。”
說著從囊中取出一顆鴿卵大的圓石,放在思溫的貼肉袋中,又接著道:“假如這寒星冷玉能夠克住鳳腦香,思溫的生命可就撿回來啦!”
那寒星冷玉乃是昔年史思溫及上官蘭初出道時,被陰陽童子龔勝所迫,無意中在一方巨巖之中得到。那陰陽童子龔勝的混元一氣功獨步天下,任何高手碰上都極為忌憚。但有了這寒星冷玉在身,龔勝的獨門毒功竟毫無效力。其次這枚寒星冷玉有鎮壓心神的妙用,若然身上佩戴此寶,縱然碰上最驚心動魄的場面,心湖仍然不起波浪。
石軒中把寒星冷玉放在史思溫貼肉衣袋內之后,史思溫面部肌肉立時松弛,眼皮也完全垂下來,生似已人夢鄉之中。
白鳳朱玲卻被石軒中的話說得愣住,心想自己當真糊涂,那瓊瑤公主既能把他們迷倒于前,今晚再度碰上,勢必歷史重演。
石軒中舉步走到朱玲身邊,伸手挽住她的肩頭,柔聲道:“米已成飯,玲妹后悔也不中用。其實若是他們堅持要去,就算我出言攔阻,也未必辦得到,今晚多蒙清音大師出面解圍,我看我們進去向她老人家拜謝大恩之后,再想別的辦法。”
胡猛突然大聲道:“鄭大哥醒來啦。”
石軒中和朱玲過去一瞧,不但是鄭敖,連飛猿羅章和金瑞。凌鐵谷等都已悠悠口醒。
石軒中含笑問道:“諸位目下身上覺得怎樣了?”
那四人一見石氏夫婦,都疑惑地睜大眼睛,鄭敖道:“不行,頭暈腳軟,仿佛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金瑞緩緩道:“賢伉儷賜救的經過,可否下告?玉亭觀主為何尚未醒轉?”
白鳳朱玲與金瑞在好久以前便曾相識.當下便把今日的經過情形說了出來。
四人之中以凌鐵谷最感慚愧,也萬萬想不到石軒中當真是個大仁大義的俠士,而峨嵋派卻對他不甚客氣,是以默不做聲。
飛猿羅章嘆口氣,道:“昔日在下一路上碰上瓊瑤公主,被她誘到僻靜之地,根本未曾動手,便中了她的鳳腦香,目下如果不是功力尚未恢復,定要設法找到她好好較量一番。只不知那武當孤木道長和少林超力禪師如何能恢復得那樣快?”
金瑞接口道:“玉亭觀主如今尚未脫離險境,我們必須趕緊想法子搶救。以我所知他不但武功卓絕一時,為人更是正直厚道,放眼當今天下武林之中,能夠和他相比的人,真是寥寥無幾。”
他微微一頓,又接著道:“看來除非石大俠再度出馬之外,天下再也別無他人可以辦到。”
房屋外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口音,道:“這話不錯,除了石大俠以外,再無別人能夠勝任。”
人隨聲現,那清音大師飄然進來。她進房之后,向大家微微頷首,便一徑走到史思溫榻前,將掌中托著的幾粒丹藥喂人他口中,然后又抬頭向石軒中道:“為了令徒之故,石大俠必須再跋涉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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