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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燕道：“是的，不僅各派如此，連我們本派中，也有一位前輩，去找她解決這些問題，以免影響本派聲譽(yù)，一番交涉之后，沒有什么結(jié)果，回來宣稱要糾眾前往捉她，治以應(yīng)得之罪。誰知這位前輩，過了幾天，就得病臥倒，不久，便病歿了！”

    她露出哀傷的表情，想了一下，又道：“這已是三十年前之事了！她就是我的姑媽，先父因此悲郁了好多年，我還記得先父的神情……。”

    宗旋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道：“既然你要報仇，這些往事，就不必多想了。”

    楊燕道：“我姑媽歿后，本派群龍無首，過了不久，相繼有人病逝，家?guī)熈⒖屉[遁別處，數(shù)年光景，本門之人，全部死光，只剩下家?guī)煟偹氵€保存著我飛環(huán)派一脈。”

    宗旋皺起雙眉，道：“這樣說來，那錫印派等忽然衰微，絕跡江湖，也是由于各派的人先后死光之故了？”

    楊燕道：“大概是吧！詳情我雖不知，但有一點我確知的，便是有不少門派，皆是執(zhí)掌門戶之人，被她迷住，以致釀成無數(shù)風(fēng)波，最后這些門派主腦病逝，而該派的信物、至寶，也不見了……。”

    宗旋道：“照你所說，這位孟失人簡直是個謎一般的奇女子了？她本人的武功如何呢？”

    楊燕道：“當(dāng)然很高啦！要不然早就活不成了，但據(jù)我所知，她這個唯一的兒子，武功比她當(dāng)年更強(qiáng)”

    宗旋大感興趣，道：“她的兒子叫什么名字？你們?nèi)绾蔚弥涔Φ纳顪\，他學(xué)的是那一門的武功？”

    楊燕道：“他名叫憶俠，精通各家派的武功，這當(dāng)然是他母親親自傳授的……。”

    她停頓一下，又道：“我們這些家派，近十年來，幾乎完全死光，都是上門找那孟失人的晦氣，被那孟憶俠所殺。因此，如今已有些家派，真的死絕了。”

    宗旋道：“我記得你說過她住宅四周，設(shè)有奇門大陣，所以你們不敢硬闖，再加上孟憶俠這等高手，當(dāng)然更不敢侵犯了。”

    楊燕道：“是的！這便是何以我們都銷聲匿跡，等候狙擊報仇的機(jī)會了。”

    宗旋微微一笑，道：“你們這些尚存的家派，只怕有些不是為了報仇而隱藏起行蹤的？”

    楊燕承認(rèn)道：“是的！包括我在內(nèi)，都不敢露面，生怕被孟憶俠上門來趕盡殺絕，事至如今，我們與他孟家已變成勢不兩立，如果不能消滅他們，就是我們通通被毀。”

    宗旋沉吟一下，道：“那位孟夫人可說得上是一代才女了，假如你們不是打開始時就秘密行事，則孟夫人的聲名，必定遠(yuǎn)在當(dāng)今許多高手名家之上。”

    楊燕道：“但她的行為太可恨了，使本門蒙羞含垢，碉零殆盡，又使許多門派從江湖上消滅，這等人物，再高強(qiáng)也不能叫人佩服。”

    宗旋一怔，道：“世間上之事，不外是明爭暗斗，強(qiáng)存弱亡，強(qiáng)者自應(yīng)得到眾人敬仰。”

    楊燕道：“照你這樣說法，我怎么辦？向她投降而等她加害么？”

    宗旋道：“如何自處是另一個問題，我只說強(qiáng)者應(yīng)該得到萬眾敬仰。”

    楊燕道：“如果是行俠仗義的強(qiáng)者，當(dāng)然天下歸心，誰能不服？”

    宗旋突然陷入沉思之中，他竟是無端端想到，獨尊山莊摧毀了翠華城之后，威鎮(zhèn)天下數(shù)載，可是事實上并非如他所想，天下間之人，多是驚畏而非敬仰，難道說強(qiáng)者也得服從正邪之道的定律么？他所想的是屬于哲學(xué)的問題，牽涉及道德價值，但假如他是天性邪惡之人，自然永遠(yuǎn)不會想到這些問題了。

    楊燕又道：“據(jù)先師說，本派由于失去了武功秘岌，所以武功難臻深奧上乘之境。她說這本秘笠，就在那孟夫人的手上，所以沖著這一點，我也非得奪取回來不可。”

    宗旋道：“原來如此，無怪你早先說過，很怕那盂失入一怒而自殺，不錯，她如果自殺了，孟憶俠無所顧慮，加上仇恨，定以全力追擊你們，而且他單身一人，行蹤飄忽，你們連影子也找不到，莫說向他奪取失寶了。”

    他們談?wù)撝畷r，突然外面車身有人輕敲兩下。楊燕露出緊張之色，道：“他們終于來啦！”

    宗旋道：“你們究竟有何妙計？”

    楊燕道：“還是依照原定計劃進(jìn)行，那便是先上渡船再說，假如能在河中動手，便不必勞你的駕了。

    ”

    宗旋道：“假如你們在河中動手，必定遭到慘敗，只怕找不到生還之人。”

    楊燕驚道：“這卻是何緣故？”

    宗旋道：“試想以孟夫人這等人物，難道沒考慮到這一點么？要知道江南地面，溪河湖泊遍地皆是，她如不深信兒子的水性造詣極深的話，豈肯放他出門？”

    楊燕笑道：“那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一一，要知我們多年來窺伺不懈，確實沒見過孟憶俠離開孟家莊，到河中修習(xí)水底功失。”

    宗旋道：“越是如此，越發(fā)可慮，這一定是孟夫人布下的陷阱。”

    宗旋說得如此肯定，楊燕已見識過他的才智，委實是她平生僅見。因此之故，可不敢全不置信。

    她沉吟一下，才道：“假如你猜中了，我們該如何才好？”

    宗旋道：“這句“我們”，可曾包括所有與孟家母子作對之人？”

    楊燕道：“包括便如何？不包括又如何？”

    宗旋道：“如果不包括，就比較好辦，你只要不上前去，任得他們在河中動手，便知我言之不虛，順便亦可使孟家母子，以為奇計得售，一網(wǎng)打盡了仇敵，便不再森嚴(yán)戒備，此時，我自然有法子使他們俯首就范。”

    楊燕心下茫然，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宗旋雖然沒說出另一種情況，但可想而知，如果她須得顧及李昆等人，則他必有困難，亦不敢說出必勝之言了。她一點也不懷疑宗旋是否說得出做得到，她深信他單憑才智，即可屈服對方。然而，她能坐視這許多人通通被孟家母子所殺么？馬車身搖晃了兩下，楊燕一驚，低低道：“孟家母子已走近啦！”

    宗旋道：“我知道，此所以陳大嬸不敢弄出聲響，而改用搖撼車身之法……。”

    自然他的話聲亦很低，不虞已迫近的孟家母子聽見。此時大路上傳來蹄聲，以及沉重而急促的腳步。

    宗旋低語道：“孟憶俠騎著馬，孟夫人則乘坐軟轎，你不妨看看我的預(yù)測可對？”

    楊燕望出去，目光透過枝葉間隙，果然見到一匹健馬，鞍上是個華服公子，后面有一頂軟轎，轎后又有兩名家仆，都十分健壯，桃著行李雜物。

    她大為佩服，道：“你猜得不錯，只不知如何知道的？”

    宗旋道：“那兩名轎夫的步聲，一聽而知，這本是十分簡單易知之事。”

    楊燕愁聚眉峰，嘆一口氣，自語道：“我該怎么辦呢？唉……。”

    宗旋已看見那華服公子，此人自然就是孟憶俠，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而卻是一流高手的杰出人物。

    他仔細(xì)打量了一眼，便伸手抱住楊燕，貼著她耳朵說道：“你快點決定，我敢保證，孟家母子早已成竹在胸，此行乃是故意誘敵狙擊，以便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楊燕嬌軀一震，道：“唇亡則齒寒，如若只剩下我這一派，勢孤力弱，實在可慮之至！”

    宗旋笑笑，道：“這不是唇亡齒寒，因為他們縱然死光，但有我助你，比之他們只強(qiáng)不弱，你只可說是免死狐悲，物傷其類……。”

    楊燕道：“請問你一聲，假如我發(fā)出暗號，阻止他們施展水中擒人之計，因而無人傷亡，你會不會不高興？”

    宗旋道：“沒關(guān)系，但你這一手我承認(rèn)很漂亮。假如你不先征求我的意思，那么我就會怪你了。”

    人生原是如此微妙奇怪，往往措施略有不當(dāng)，頓時局面全非，宗旋的態(tài)度，正是復(fù)雜的人性好例子。

    楊燕立即發(fā)出了暗號，渡頭的那一群人，全都接到這個暗號。

    然而李昆卻冷冷一笑，逕自率了數(shù)名手下，踏上渡船，一些鄉(xiāng)人和行路商賈，也都上船。孟憶俠隨后便至，他飄身落地，牽著繩，把坐騎拉上船去，軟轎和兩名家人亦都登舟。婁濟(jì)世師徒和逢應(yīng)時這兩路人馬，都借故走開，竟不登舟，那渡船離岸之后，遠(yuǎn)遠(yuǎn)還可以看見那鎮(zhèn)三江李昆，面含冷笑，似是譏嘲他們怕死。

    渡船到了中流，李昆一聲令下，頓時有六個人，齊齊拔出明冕晃的長刀。其余的搭客都駭?shù)帽M力躲開，有一個人驚叫一聲，噗通掉落河中，原來他退得太急，一腳踏空，遂失墜于河中。

    李昆厲聲大笑，道：“孟憶俠！你是束手投降，聽候發(fā)落呢？抑是要我出手？”

    孟億俠神色如常，淡淡道：“俗語有道是“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十分心折此言，向來奉行不誤，然而你只是不值一顧的小人物，豈能使我望風(fēng)而降？”

    鎮(zhèn)三江李昆怒笑數(shù)聲，道：“好！老子寧可得不回失寶，也要宰了你這小子。”

    孟憶俠道：“別發(fā)火，我可以解釋何以認(rèn)為你只是不值一顧的小人物的道理。”

    李昆果然暫按怒火，道：“你說！你說……。”

    孟憶俠道..“在那渡頭上，分明尚有仇家兩三起，但他們似是接到什么暗號，就不敢魯莽行事，只有你這草包，才自以為是上船來動手……。”

    他冷冷一笑，又道..“那個發(fā)出暗號之人，方是我的對手，因為他單單從我的從容神情之中，判斷我確是有恃無恐，是以當(dāng)場改變計劃，這等頭腦、眼力和判斷，可以算得是一代高手了。”

    他如此推許宗旋，李昆不能不承認(rèn)大有道理，不過，他其勢也沒有被人一唬就逃跑之理，當(dāng)下仍然狠狠的道..“那都是廢話，老子深悉你的武功很高明，待我看看是否徒有虛名？”

    孟憶俠泛起微笑，然而一點也不和善，反而是一種充滿了殺機(jī)的笑容，他抽出一把長約尺許的漆黑摺扇，道：“很好！歡迎你指教。”

    李昆左手在懷中摸出一物，孟憶俠搖搖左手，道：“等一等，你手中的可是專門鑿沉船只的特制利器么？”

    李昆道：“是又如何？我出手即可鑿穿許多個破洞，河水涌入，此船非沉沒不可。”

    孟憶俠道：“我早就知道無法阻止得住你沉船之舉，所以根本并不試圖阻止你，只是有一宗，家母乘坐的軟轎，經(jīng)過特別設(shè)計制造，下水不沉，穩(wěn)如舟船，加以轎夫皆是經(jīng)過嚴(yán)格訓(xùn)練的水中能手，一轉(zhuǎn)眼間，即可送達(dá)彼岸。”

    李昆道：“我人手眾多，亦皆是水中健將，不愁汝母逃得掉。”

    孟憶俠道：“笑話！我的家人和轎夫，已足以抵?jǐn)秤杏啵螞r尚有我呢？”

    李昆道：“廢話！難道我聽了你所說的話，就罷手不理了么？”

    孟憶俠道：“你最好是罷手不理，還可以多活幾年，因為我仍不放過你，總得廢了你的武功，然后再去找那個堪以與我匹敵之入。”

    他雙肩一搖，只見紅衣甩落地上，里面竟是十分齊整伶倒的水靠。單是這等裝束，可知他早就準(zhǔn)備水戰(zhàn)，鎮(zhèn)三江李昆雖是兇狠腳色，見了這等情形，也不禁躊躇起來。

    但他旋即厲聲大笑道：“好小子！真會唬人啊！你分明怕我鑿沉此船，致令汝母落水。”

    他左手一揚，光芒疾射船底，但聽一連串的爆響，船底已現(xiàn)出了六七個裂洞，河水直涌進(jìn)來。

    孟憶俠道：“即然你活得不耐煩，本公子索性成全你，免得日后絮聒。”

    他一欺身，宛如飛絮般逼近李昆，摺扇遞上，疾點他胸前大穴。

    李昆揮刀封架，一面往旁邊閃避，只聽孟憶俠大喝一聲：“下去吧！”

    摺扇一揮，果然把李昆迫得跳落河中。說時遲，那時快，孟憶俠旋風(fēng)般卷掠進(jìn)退，頓時巳擊斃了兩人。其余的數(shù)名持刀大漢，無不膽裂駭汗，只因他們久走江湖，俱有過人眼力，一看之下，已明白孟憶俠的武功，實是強(qiáng)出他們甚多。

    陡然間風(fēng)聲勁厲，兩條人影撲到，李昆的手下們方自警覺顧視，那兩人兵器揮掃，又有兩人應(yīng)聲跌下河中，如若受傷得重，無能泅水，自須遭受滅頂之禍。那兩人乃是挑著行李的盂府家人，使的兵器便是那兩根扁擔(dān)，身手迅捷，功力甚深，是以一出手便擊敗兩敵，掃落河中。孟憶俠仰天一笑，唰的躍入河中，破水潛入，竟不曾濺起一點水花。

    此時鎮(zhèn)三江李昆已在兩丈外浮起，他眼見盂憶俠入水時的身手，便知他的水底功夫當(dāng)真強(qiáng)絕一時，全然沒有吹牛，不禁遲疑一下，旋即改變了攻敵之心，一心一意只求活命，轉(zhuǎn)身鼓浪疾泳。霎時間，孟憶俠已浮上水面，他似是速遠(yuǎn)就看見了李昆逃走的動作，是以身子一浮上水面，便向李昆迅快追去。

    李昆雙臂揮劃，去勢極快，孟憶俠則是全身浮在水面，遠(yuǎn)望好像只有肚皮一點點地方沾水而已，就這樣如疾矢勁射，速度顯然比李昆快出不少。兩人追逐了七八丈，但見孟憶俠突然騰空飛起，向李昆背上撲下，摺扇一戳，人已趁勢退開數(shù)尺，“砰”一聲落在水中。李昆身形突然沉沒，以后便一直沒有浮現(xiàn)，想必已經(jīng)受創(chuàng)身死。

    岸上之人看完這一幕，無不暗暗咋舌，心想幸好聽從宗旋之言，放棄了水中擒他的打算，如若不然，以他在水中的功夫，所有人上了渡船，終究亦是由送性命，徒然被盂家母子一網(wǎng)打盡而已。

    馬車內(nèi)的宗旋和楊燕看得清楚，駭然嘆道：“哎！這水中的功夫，竟大大強(qiáng)過鎮(zhèn)三江李昆，真是使人難以置信了，”

    宗旋道：“你信不信都行，但與他動手交鋒之時，可千萬不要魯莽，最好是避而不斗……。”

    他們都看見李昆的手下，先后被孟家之人殺盡，”個個打翻水中。宗旋嘆一口氣，道：“這些人不聽我的警告，白白送了性命，真是可憐可恨之事，假如旁的人愿意照我計行事，未必就完全無機(jī)會可以取勝恰在此時，那陰山劍派的婁濟(jì)世道人在車廂旁邊說道：“楊姑娘，你和宗大俠都看見了么？”

    楊燕道：“都看見啦！”

    婁濟(jì)世道：“他們通通被害，那孟家之人，手段實在太狠辣了。”

    宗旋哈哈一笑，道：“婁真人居然抨擊人家手段毒辣，真是可笑，試想，人家的老太太身罹重疾，你們卻趁機(jī)截?fù)簦@等行為，難直就很忠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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