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找的不是你-《大地飛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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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群又沉默很久,才長長嘆息:“你確實了解他。一個人能有你這么一個知己朋友,已經可以死而無憾了。”
他忽然握住小方的手說:“有些事我本來不想對你說的,可是現在也不能不說了。”
“什么事?”小方問。
“是個秘密,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的秘密。”
趙群道:“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我也永遠不會告訴你。”
他的態度誠懇而嚴肅:“我保證你聽到之后一定會大吃一驚。”
這個秘密無疑是個很驚人的秘密。如果小方知道這個秘密跟他的關系有多么密切,對他的影響有多么大,就算要他用刀子去逼趙群說出來,他也會去做的。
可惜他不知道。
所以他只不過淡淡地問:“現在你是不是一定要說?我是不是一定要聽?”
“是。”
“那么你說,我聽。”
他還沒有聽到這個秘密,就聽見了一聲驚呼,呼聲中充滿了驚怖與恐懼。
也許是因為“斧頭”這種酒,也許是因為山居的女人大多健康強壯美麗,也許是因為辛辣的食物總是使人性欲旺盛,也許是因為現在已到了冬季。
也許是因為其他某種外人無法了解的原因——
這山村中的居民起身并不早。
所以現在雖然天已亮了,這山村卻還在沉睡中,每一棟灰石屋子里都是靜悄悄的,所以這一聲驚呼聽來更刺耳。
小方聽不出這是誰的聲音,可是趙群聽出來了。
他立刻失聲驚呼:“蘇蘇!”
一個美麗的女人,一個像蘇蘇那樣的尤物,無論在什么地方,都隨時可能會遭遇到不幸和暴力。
趙群的身子躍起,向山下撲了過去。
小方緊隨著他。
現在他們已經是共患難的朋友。現在陽光正和蘇蘇在一起。
令人想不到的是,等到他們趕回那石屋時,陽光并沒有跟蘇蘇在一起。
陽光已經不見了。
蘇蘇在哭,縮在一個角落里失聲地痛哭。
她的衣裳已經撕裂。她那豐滿的胸、纖細的腰、修長結實的腿、緞子般光滑柔潤的皮膚,從被撕裂的衣衫中露了出來。
趙群看見她,第一句話問的是:“什么事?誰欺負了你?”
小方第一句問的卻是:“陽光呢?”
這兩句話是同時問出來的,蘇蘇都沒有回答。
她全身都在顫抖,抖得就像是寒風中一片將落未落的葉子。
直到趙群用一床被單包住她,將剩下的半碗“斧頭”灌她喝下去之后,她才能開口。
她只說了兩句話,同樣的三個字。
“五個人。”她說,“五個人。”
小方明白她的意思——
這里有五個人來過,對她做了一些可怕的事。
——是五個什么樣的人?
——陽光呢?
不管這五個人是什么樣的人都已不重要,因為他們已經走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陽光是不是被他們帶走的?”
蘇蘇點頭,流著淚點頭。
“他們是往哪里走的?”
蘇蘇搖頭,流著淚搖頭。她也不知道他們是往哪里走的。
趙群低叱:“追!”
當然要追,不管怎么樣都要去追。就算要追下地獄,追上刀山,追入油鍋,也一樣要去追。
可是往哪里去追呢?
“我們分頭去追。”
趙群道:“你往東追,我往西。”
他交給小方一支旗花火炮:“誰找到了,就可以此為訊。”
這不能算是一個好法子,卻是唯一的法子。
沒有痕跡,沒有線索,沒有目擊者。
天色又漸漸暗了,暗淡的天空中,沒有出現過閃亮的旗花,甚至連趙群都沒有消息了。
小方沒有找到陽光,也沒有找到那五個人。
他已經找了一天,沒有吃過一點東西,沒有喝過一滴水。
他的嘴唇已干裂,鞋底已被尖石刺穿,小腿肚上每一根肌肉都在刺痛。
可是他還在找。
就好像月宮中的吳剛在砍那棵永遠砍不倒的桂樹一樣。雖然明知找不到,也要找下去,直到倒下去為止。
砍不倒的樹,找不到的人,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
山村中已亮起了燈火。
從小方現在站著的地方看下去,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他們昨夜留宿的那樵夫的石屋。在他看得見的兩扇窗戶里,現在也已有燈光透出。
——趙群是不是已經回去了?有沒有找到什么線索?
小方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沖過去,距離石屋里還有幾十丈時,就聽見了石屋里傳出的聲音。
一種無論誰,只要聽見過一次就永難忘記的聲音。
一種混合著哭、笑、喘息、呻吟的聲音,充滿了邪惡與激情。
一種就算是最冷靜的人聽見,也會忍不住要血脈賁張的聲音。
小方沖過去,一腳踢開了門。
他的心立刻沉了下去,怒火卻沖上了頭頂——這簡樸的石屋已經變成了地獄。
蘇蘇正在地獄中受著煎熬。
一條野獸般的壯漢,按住她的身子,騎在她的身上,扼開她的嘴,將滿滿一袋酒往她嘴里灌。
鮮血般的酒汁流遍了她潔白無瑕的胴體。
這野獸般的壯漢看見小方時,小方已弩箭般躥過去,揮掌猛切他的后頸。
這是絕對致命的一擊,憤怒使得小方使出了全力。
直到這壯漢忽然像只空麻袋般倒下去時,他的憤怒猶未平息。
直到他提起這壯漢的腳,用力拋出去,用力關上門,他才想起自己應該留下這個人一條命的。
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那五個人其中之一,很可能就是他唯一能找到的線索。
可是現在這條線索已和這個人的頸子一起被打斷了。
造成錯誤的原因有很多種,憤怒無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種。
現在錯誤已造成,已經永遠無法挽回了。
窗子是開著的,屋子里充滿了酒氣。
不是“斧頭”那種辛辣的氣味,卻有點像是胭脂的味道。
蘇蘇還躺在那張鋪著獸皮的石床上。
她是赤裸的。
她的整個人都已完全虛脫,眼白上翻,嘴里流著白沫,全身每一根肌肉都在不停地抽搐顫抖,緞子般光滑柔軟的皮膚每一寸都起了戰栗。
她不是陽光,不是小方的女人,也不是小方的朋友。
可是看見她這樣子,小方的心也同樣在刺痛。
在這一瞬間,他忘了她是女人,忘了她是赤裸的。
在這一瞬間,在小方心目中,她只不過是個受盡摧殘折磨的可憐人。
屋里有一盆水,一條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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