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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周天·姑麓山合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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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前稍早一點  迷霧中的津河谷

    前面的路幾乎已經(jīng)不能行走。泥里滲滿了烏黑的血,踩上一腳就往外吱吱地冒,一團黑氣縈繞在灌木和樹干間。這黑氣與霧氣完全不相融,散發(fā)著強烈的血腥臭味,多吸兩口便覺得劇烈的頭暈目眩。

    衛(wèi)離半跪在草叢中,等待盧封臣的訊號。黑氣中隱約有些聲音,囁囁呀呀的,似乎許多人在來回念著幾句同樣的話,但聲音模煳不清,聽上去非人類所發(fā)。黑霧象有生命般,隨著那些聲音的韻律不停變化,吹動樹葉、草叢,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在整個林中不停地撫來撫去一般。

    突然,前面灌木叢稍一搖動,衛(wèi)離劍還沒拔出來,盧封臣已經(jīng)竄進他的藏身之處,一手把他拔出一半的劍推回原位,另一只手蒙上他的嘴,免得他喊出來。

    盧封臣一臉嚴峻,低聲道:“隔得遠,只能夠簡單地看一下。跟徐逆那孬種說的一樣,有一團形似霧氣的東西,估計就是他所說的紫岫凝霧爐……看守得很緊,但不管怎么樣,這東西存在一刻,聯(lián)軍和貴國軍隊就多一刻危險,咱們就是豁出性命,也得把它拿下。”

    衛(wèi)離道:“好!”

    盧封臣從懷里掏出一張淡灰色的符紙,看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符文復雜異常,不像是人族術士所為。他拿在手中,稍一遲疑,又道:“里面情況很糟糕,貴國的死者不計其數(shù)----咱們的兄弟都埋伏好了,如果你不想……”

    “我去。”衛(wèi)離雖然早有預感,聽到這話還是禁不住全身一抖,卻道,“這事不能少了齊國衛(wèi)離。”

    “好。”盧封臣道,“你等我放出煙火信號,立刻含著草藥殺入。里面一共有三十名徐逆和二十八根旗幟,你殺死附近的徐逆,必須盡快把旗幟一一砍倒,切記,要連根砍倒!”

    衛(wèi)離還未來得及回答,盧封臣已經(jīng)不在草窩中。衛(wèi)離探出頭去,只見他如同鬼魅般在一堆堆草窩中快速穿行,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齊軍大營已經(jīng)破了?衛(wèi)離接二連三地打著寒戰(zhàn)。自己離開大營,已經(jīng)四個時辰,帶出來的人一個個消失,他已經(jīng)做了最壞的打算。但他還是不敢相信,戰(zhàn)無不勝的齊軍會被這小小的徐國打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遠處一個什么東西被打翻在地,啵的一聲,衛(wèi)離張眼看時,只見濃密的大霧中突然顯現(xiàn)出一個巨大而通紅的球體,它似乎是在緩慢地擴大,但是衛(wèi)離卻發(fā)現(xiàn)那速度十分驚人,幾乎一轉眼間,厚重的黑霧就被巨大的沖擊波撕得粉碎,天崩地裂般的爆炸聲夾雜著碎石泥土鋪天蓋地地砸來,衛(wèi)離死死趴在地下,等到那沖擊力一過,立刻拔劍躍起,迎著塵土殺進去。

    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煙塵中閉氣直沖,突然前方煙氣裹挾著一團模煳的身影直撞過來,他閃身避過,卻見那分明是一個徐國官佐,頭盔已被炸得不知去向,滿臉是血。他更不打話,挺劍刺去,那官佐兩眼都是血,已經(jīng)看不見,反應卻仍是敏捷,劍噗地一聲扎進左肩,他大叫一聲,肌肉用力,衛(wèi)離竟然一時拔不出來。那徐國官佐右手握著一根鐵槍,橫著便掃過來。衛(wèi)離臨空躍起,以劍為軸心打了個轉,避過鐵槍,那劍已在徐國官佐肩上剜了個巨大的洞。那人慘叫一聲,翻倒在地。

    衛(wèi)離心知他已無力再戰(zhàn),落下地便即往前疾奔,煙塵中又有兩名徐人踉蹌而出,他照章辦理,一人一劍放翻在地,腳下不停,殊不料前面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一根灰色木桿,他沖得既快,那木桿裹在煙塵中又完全看不清楚,等到發(fā)覺時已經(jīng)收不住,他大叫一聲,向后仰起,兩腳蹬在木桿,堪堪剎住身形。耳旁風聲掠動,他身在半空中便一劍刺出,對方擋了一劍,低聲道:“自己人!”

    衛(wèi)離這才注意到,二十余名各國斥侯都已殺入陣中。剛才的爆炸實在威力驚人,守衛(wèi)的徐軍雖然都是些精英級的高手,究竟身體是肉做的,只剩下不到一半勉強能動的在拼死反抗,眼見馬上就要盡數(shù)拿下,可是剛剛那個人只說了一聲便撒丫子狂奔而去,好像在逃避什么東西。

    他持劍凝神細看,不由得嚇了一跳。只見場地中間有一團巨大的紅色光芒,似乎是某種禁制與霧中水汽相合產(chǎn)生的,光球之內(nèi),三個用黑衣從頭籠到腳的人品字形站立著,守護著中間一團看不透的白汽。衛(wèi)離這才明白剛才那次爆炸何以威力如此巨大,爆炸的沖擊波被防御禁制重重的反彈出來,威力比普通的爆炸自然要強出許多倍。

    周圍如盧封臣所說,有二十幾根旗桿,每一根上都有一根長索與禁制中的白汽相連。他正要仔細找盧封臣所說的齊軍尸體,突然眼角白光一閃,他本能地舉劍一迎,只覺半邊身體一麻,卻見從他眼前跑過去的魯國的孔汲哎喲大叫一聲,被一道閃電打翻在地。

    衛(wèi)離大驚,還好打倒孔汲的閃電并不算太強,他躺在地下破口大罵:“衛(wèi)離!你他媽的混蛋!站著挨閃電不算,你打老子算什么?”

    衛(wèi)離還未來得及答應,眼角又是白光一閃,他本能地一擋,又一道閃電打在孔汲身上,頓時沒聲音了。衛(wèi)離爆出一身冷汗,便在這時,盧封臣從面前飛奔而過,大叫:“快跑快跑!雷光星隕陣會打不動的人!”

    饒是衛(wèi)離反應快,等他開步時又是一道閃電打來,然后轉移到孔汲身上。他一邊跑一邊大叫著問:“不是要砍倒旗桿嗎?”

    盧封臣頭發(fā)散亂,身上多處冒煙,氣吁吁地道:“先保住命再說!”

    兩人并肩飛奔,跑到下一根旗桿處便同時躍起,從左右兩側滾過,順勢砍在旗桿底部,跟著繼續(xù)向前跑。其他人也跟著邊跑邊砍,但腳下的土地異常溜滑,好多人跑著跑著便一個跟頭翻在地下。只要稍一停留,馬上就被旗桿頂生成的閃電打得嗷嗷直叫。衛(wèi)離跑了半圈,覺得腳下總踩著些軟軟的東西,抽空低頭一看,頓時嚇得當空一跳。

    原來盧封臣所說的尸體,全都半埋在血淋淋的泥土中。這些齊國的士卒,大多已在剛剛的爆炸中四分五裂,少胳膊沒腿,一個個張大了嘴,僵直地看著天空,密密麻麻的少說也有幾百具。

    衛(wèi)離大喊:“怎么會有這么多齊國人?”聲帶哭腔。盧封臣邊跑邊道:“放心吧!離齊國人死完還早得很!”這無論如何也不算句人話,可是衛(wèi)離聽了倒?jié)M服帖,心想沒死完就好!

    兩人氣喘吁吁跑了十來圈,累得兩眼翻白,參加突襲的人已經(jīng)倒下去十之七八,但二十八根旗桿一根都沒砍倒,只在最下端砍了無數(shù)條豁口。衛(wèi)離忍不住喊道:“這么著不成事,要不要先撤出去?”

    盧封臣稍一停頓,拿定了主意,手中劍順手一甩,咣的一聲,一道閃電從劍上折射出去,剛剛爬出泥濘的孔汲又慘叫一聲重重倒下。他兩手往腰后一摸,解開腰帶,對衛(wèi)離大叫:“老衛(wèi)!把劍舉起來,搭我一程!”

    衛(wèi)離雖不明白,但還是兩手平舉劍,盧封臣故意落后幾步,突然大喊一聲,飛身而起,在衛(wèi)離劍上一踩,已騰到半空中,手中腰帶甩出,在空中散開,原來居然是一根極長的銀白色細繩疊在一起扭成的。細繩頭上的小玉佩牽著繩子纏在一根旗桿頂。他落下時,衛(wèi)離已經(jīng)趕到,剛好落在劍上,兩人一疊一送,盧封臣高高躍起,又將第二根旗桿纏了兩圈。

    他第二次落下,又落在衛(wèi)離的劍上,衛(wèi)離被踩得兩手兩腳都發(fā)軟,笑罵:“老盧,你倒不輕!”用力將他送出去,纏上第三根。他二人腳下不停,轉眼間將二十八根旗桿頂都纏上了。衛(wèi)離大聲叫好,又道:“你的褲腰帶可夠長的!”

    盧封臣道:“這是倥侗山雪玉蠶絲,老盧的看家寶貝,現(xiàn)丑了!”兩人合力拉著繩頭,圍著陣形飛奔,但凡還能動的人都爬起來跟著拉,那繩是用細麻糅合了蠶絲密密織成,雖然細不盈筷,但拖拽近千斤的漁網(wǎng)都不會斷。細繩在各旗桿之間越纏越緊,張力越來越大,終于啪咧一聲,第一根旗桿從根部豁口斷裂,直倒下來,后面跟著噼哩啪啦一通亂響,二十八根旗桿頓時倒下一大半。

    旗桿倒下之時,數(shù)十道閃電在剩下的旗桿頂端生成,亂無目標地打了一通,什么都沒打到,一道道鉆入泥中不見。同時,場地中央那團紅色的禁制也閃爍起來,越閃越暗,漸漸消失。

    盧封臣慢慢站直身體。站在禁制中的那三名術士似乎對大難臨頭已有覺悟,停下手中的符咒,望著從周圍泥地中爬起的人。他們中的一個人忽然放出一道火焰,但那道火焰還沒從他手中飛出,便同時有三支箭穿透了他前胸后背,火焰失去控制,蔓延開來,那一身黑袍裹著的軀體頓時慘叫著變成一團火球。

    他一倒下,另外兩人突然腳下踉蹌起來,好像承受不住什么沉重的東西。從血泥地上騰起無數(shù)道淡紅色的煙霧,像一股一股的煙柱,慢慢地圍繞著這二人旋轉,好像他二人是一個大磨盤的磨眼一樣。煙霧一邊旋轉一邊向他們靠攏,那二人拼命向站在外圍的盧封臣等人揮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啞啞的嘶叫。盧封臣等背上汗毛倒豎,不住腳地倒退。

    轉瞬之間,那二人都已變成一團扭動的煙霧,又跳又滾,嘶叫之聲如同鬼哭狼嚎,直到全部的紅霧都附到那二人身上,慢慢凝結成血水,順著臺面淌下來,那二人四條腿亂踢一陣,突然同時伸直,再也不動了。

    饒是盧封臣等殺人如麻刀頭舔血,也不禁心跳停止,連打冷戰(zhàn),道:“今天真是開眼界,好惡毒的妖法!”。衛(wèi)離跪在地下,摸著染滿齊國人鮮血的泥土,冷冷地道:“沒什么新鮮的,這就是東夷的三品縱尸法,若陣中缺少一品,陣法倒逆,行法者必為所縱之尸的萬魂所嗜----行邪法者,終有一報!”

    盧封臣走上兩步,見那團白汽嘶嘶作響,中間隱約有一個幾寸高的三足蓮形爐不停地噴射著霧氣。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原來這便是紫釉凝霧爐?”

    完全同時間  小湯河河洲?浮空舟“寄雨”

    撲哧一聲,伯將的劍深深扎進巫如的右肩鎖骨中,跟著撲哧一聲,又深深地扎進左肩鎖骨。巫如的身體徒勞地掙扎一下,長長的尾巴便倒卷過來痛苦地縮成一團。

    伯將放開劍,轉過身來,周圍的人不知怎么地,竟然有跪在他面前的沖動。他眼光從負魁、馮斂的臉上一一掃過,所過之處全是驚恐萬狀的眼神,最后停在封旭臉上。

    封旭長長地嘆息一聲,大喊:“全體準備!打開兩側銅箍,準備緊急起飛!”

    卻見負魁高高跳起,叫道:“等一等,我有話要說!”聲音清麗,仿佛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稍后一段時間  牛犢崗西側臥牛坪?王軍前陣

    幾乎所有的人都看見了連綿在遠方黑霧上方的那道數(shù)百丈長的閃電,那道閃電來得奇特,先如游龍般在黑霧的上方蜿蜒盤旋了許久,然后豎立起來,變成一道連接天地之間的電橋,從它又分出許多小的分支,輪番抽打著黑霧,持續(xù)了很長時間,直到相隔數(shù)十里外都聽到了那接連不斷的雷鳴聲,才突然一下子消失。

    閃電消失的同時,黑霧中又閃過一道微弱得多的光,隨后一顆亮如小太陽般的光球從霧中升起,迅捷無比地直飛上天頂,連天上的云層都被撞出一個巨大的窟窿,越升越高,直到消失在視力范圍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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