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船艙內安安靜靜。 一扇四四方方的窗戶之外,吊著一個破破爛爛的人,他衣服破碎,渾身都是傷口,皮肉翻綻,雨水混著鮮血,從那具顫抖的身軀一條條、一縷縷往下落,如果不是他勉強動了一下腦袋,這簡直像是副被窗框框起來的死亡之畫。 可正是因為他動了。 所以死亡之畫,變成了恐怖之畫。 這種經由被人折磨而成的慘景,光只遠遠觀望,便讓人感覺到自心底升起的戰栗。 保鏢們看著紀詢,老板們看著紀詢。 人群里,霍染因和孟負山也看著紀詢。 霍染因眼睜睜看著,紀詢自他眼前落下去,落入海中,對方遍體鱗傷的身體,一落入海水,便劇烈的晃動一下。 疼痛。 海水的鹽分,落在傷口上,一定如同群魚的撕咬。 沒有人看見,連霍染因自己也沒有注意,他衣服下的手臂冒出了細細的疙瘩,上面泛出過敏似的紅色,那是紀詢的痛苦在他身上最直觀的體現。 他忽地眨了一下眼。 不知什么時候,窗外的景象變了。 有些失真,變得粗糲。 模糊的粒子在霍染因的視線里晃動,是眼睛的問題嗎?他反復眨著眼,可是那斑駁細密的點狀物,依然無規律的在霍染因的視線里晃動。 霍染因抬手望了一眼,脫離了漆黑的窗外的景象,他仿佛在自己手上看見了那密密飛舞的細點。 干涸的,深暗的。 從紀詢身體里涌現出來的血點。 柳先生不會殺死紀詢。 他們都有這樣的判斷。 柳先生只會無休止的折磨紀詢,將紀詢折磨瘋,或者將旁觀的他們,折磨瘋。 霍染因再度看向窗外。 窗戶是囚籠,囚籠里吊鎖的人,被浸沒入海,再被吊起,再被浸沒,窒息和絕望就在這短短的喘息之間被無限拖長,而他的身體,還在不斷流淌出鮮血。 他的血要流盡。 要為他人流盡了。 手上的血點,開始往他的皮膚下鉆,他的手被染紅了,被紀詢的血染紅了。 柳先生是元兇,他是幫兇—— 霍染因忽然自人群中離開。 孟負山無聲跟上。 他們先后來到甲板下的另外一側船艙。 霍染因推開窗戶低頭看海。 孟負山默不作聲地看著霍染因的行動,冷不丁說:“紀詢拖延出來的時間夠了嗎?你竟然現在就打算跳海救他?!? “不然呢?”霍染因說,“紀詢在等我。” “搞清楚,紀詢心甘情愿被折磨不是給你制造沖動機會的,風急浪高,你什么裝備都沒有,跳下去用什么把紀詢撈起來?用你的命嗎?”孟負山皺眉,“然后你讓被救的紀詢怎么辦?再頹廢自責三年出不來?” 霍染因回頭看著孟負山。 “紀詢在等我?!彼貜鸵槐?,“我不能去的太遲,否則他會抱怨。” “……紀詢給我們制造的,是沒有犧牲但能勝利的機會?!泵县撋饺棠椭突羧疽蚺n^不對馬嘴的對話,“我們上去,有機會?!? “我想你說的上去是偷襲柳先生。我們確實有機會,但我們一旦上去,柳先生就沒有一定要留下紀詢的理由了——我們如果成功控制場面,皆大歡喜,萬一不成功,柳先生的人直接把纏鐵鏈的東西丟下海呢?”霍染因平平反問。 鐵鏈纏身。 墜重物下海。 那紀詢就十死無生了。 這件事情上,霍染因無法承受任何風險。 他重新凝視回海面:“我下去……你放心,我一定會把紀詢帶回來。而你,必須呆在這里,接應紀詢。隨后,耐心等待。” 他的目光飛快在表上一觸,又回到海面。 “柳先生沒有多少時間了,警方很快就到。保證安全,耐心等待。保護人質不歸屬于你,也不歸屬于紀詢,它歸屬于警察——僅僅是我?!? 霍染因回望孟負山: “不要越俎代庖。” “口氣真大?!泵县撋嚼湫?,“好像只有你能跳下去,救得了紀詢。” “我是警察。”霍染因說。 “我也是?!? “曾經是?!? “曾經是——而這是紀詢欠我的?!泵县撋嚼淅涞馈? 霍染因終于皺眉。 “你什么都不知道,卻想要掌控一切,未免過于自視甚高了吧。紀詢已經足夠自負了,而你的自負,比之紀詢更令人不爽?!泵县撋胶敛涣羟?,“讓開,我去把人撈上來,人是我帶上來的,也會由我帶回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