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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得不近，但也不遠(yuǎn)，正好在雷劫范圍的邊緣，浮在空中。

    此人身量嬌小，高冠博帶，衣著充滿古意，臉部有不停變換色彩的水紋狀氣息輕輕蕩漾，讓人無法分辨男女、看清面貌。

    此人的身邊還有一人，被氣息束縛住正在掙扎，雙眸充滿焦急之色，張嘴叫喊卻傳不出聲音。

    乃是，風(fēng)清雋！

    峰上諸修無人識得此人，見此情景眾皆嘩然，就要搶上前去干預(yù)。

    他們不識，有人可認(rèn)了出來，確切地說不是個人，而是天地萬象爐的器靈。

    器靈發(fā)出空靈渾厚的聲音制止了大家沖過去，其后自語道：“這么多年過去了，怎么會是她！”

    守恒真人急忙詢問，器靈道：“說來話長。罷了，她按說不會對華瀾庭不利，我們靜觀其變好了。”

    華瀾庭也不認(rèn)識此人，他正在竭力榨干自己最后的潛力應(yīng)付最后一波天雷，本待不理，但看見風(fēng)清雋被縛，怎能不管，遂問道：“這位……前輩，你是何人？為何拿住我?guī)熋茫庥螢椋俊?

    那人開了口，是柔和的女聲：“嘿嘿，你不認(rèn)識我，老身可認(rèn)識你。想當(dāng)初，你立斃蔣家蔣功子，自己也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氣，要不是老身，能不能活命，可還不好說。”

    華瀾庭回想一下，不知真假，只得繼續(xù)追問：“老人家既說救過我一命，為何此時要難為風(fēng)清雋與我？”

    “不信是吧？有你和薛稼依體內(nèi)的‘一寸相思一寸灰’為證。”

    華瀾庭聞聽此言信了八成，他不知那神秘東西的名字，但確實此物不止一次幫了他，可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那人去了臉上的水波，露出一張雖老邁但仍可想見當(dāng)年秀美和英氣的臉龐：

    “老身黎青金，你我的淵源有機(jī)會會告訴你。現(xiàn)在，只問你一句話！你考慮的時間不多。”

    “華瀾庭，你是打算繼續(xù)渡劫飛升，還是，選擇放棄，從我手中救下風(fēng)清雋這小妮子的性命！”

    大家都沒想到，也不明白這黎青金為什么會問出這么一句話，這可真是令人兩難的抉擇。

    如今飛升只差最后一哆嗦，而救人就要放棄這個機(jī)會。

    眾人紛紛看向華瀾庭。

    華瀾庭，不過一轉(zhuǎn)念間，就做出了決定。

    在旁人，這必定是個艱難無比的選擇，一生苦修不就是為了飛升上界長生久視嗎？

    在他，卻不需要太多的考慮。

    能飛升自然是好，再者多少和風(fēng)清雋等伴侶與朋友們還有在上界重逢的可能，但如果要在風(fēng)清雋的性命和得道飛升之間做出選擇，他寧可放棄渡劫。

    這是他一路走來在心性上的使然，而最近的兩次際遇也讓他更加堅定了這樣選擇的決心。

    和青牛的對話，讓他更加明白了身邊日常的人和平凡的事同樣值得珍惜的道理，更何況流光苦短，他和風(fēng)清雋有幸相逢、恰好合拍，為什么不能和有情人做無聊事呢？

    長生久視可以追求，但那又怎么樣呢？

    聽過古崖居的一番話，所謂上界，所謂天界靈界也好，神界仙界也罷，只在生命的能量和層次上更為高等，而在追逐利益、互相傾軋上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既然如此，人與人之間真摯的感情與情感，包括戀情、親情、友情，即便短暫，在有限的生命里，尤其，更加，值得守護(hù)與珍視。

    人要活在當(dāng)下，同時寄望遠(yuǎn)方。

    如果沒得選，他寧愿，珍惜眼前人。

    劫雷已經(jīng)聚集，馬上就要降下。

    既已決定，華瀾庭不再多想，一步踏出劫云籠罩范圍，到了黎青金和風(fēng)清雋的附近。

    旁觀的萬象門師長和弟子們一齊發(fā)出了一陣嘆息惋惜聲。

    黎青金輕輕一笑：“好！你果然與眾不同，與那人不一樣。這樣都沒難為住你，老身索性再為難你最后一次。看看你這一次，你會如何選擇！”

    “劫雷下只要有人，就不會消。你，來，看！”

    一言既出，黎青金右手一揮，一道身影被她甩進(jìn)了劫雷圈子。

    華瀾庭注目一看，被推入后身在蓄勢待發(fā)的劫雷之下的人，是薛稼依！

    薛稼依同樣被束縛住無法動彈。

    如果他不救，薛稼依鐵定喪生在最強(qiáng)天雷之下，但自己和風(fēng)清雋在外面是安全的。

    如果他去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極其虛弱，事情有變后他又停下了博山雷丹爐的運轉(zhuǎn)，能不能抗住天雷最后一擊可是兩說著。

    運氣好，救了人還渡了劫；搞得不好，最遭的情況是兩人都會被天雷轟得粉身碎骨。

    最后一波天雷這時已然開始下落，時不我待。

    華瀾庭飛快轉(zhuǎn)頭，看向風(fēng)清雋。

    風(fēng)清雋的面容平靜，而眼眸中泛著心慰欣喜的光芒，隨后夾雜著一絲決然的神情，她雖不能出聲，依然說了話。

    兩人諳熟至極，華瀾庭如何不能從她的口型判斷出內(nèi)容：“你很好，因為我選擇了放棄渡劫，妹心甚喜。此生有良人眷顧至此，清雋夫復(fù)何求。”

    “現(xiàn)在，但憑己心，做你想做的，做能讓你心安的，怎么都好。”

    “余生，或者，來世。天上，或者，地下。”

    “你等著我。”

    兩人此刻心有靈犀，心意相通。

    華瀾庭深深看了風(fēng)清雋一眼，氣息沖天而起，返身又撞進(jìn)劫雷之地。

    天雷已至。

    無法可想，華瀾庭振作精神全力以赴，悍然連續(xù)拍出了十三記五雷鳴光掌，一掌更比一掌強(qiáng)，第十三掌疊加前十二掌后威力無儔，迎向九道合一，有水井口般粗大的深紫色天雷。

    以雷對雷！

    鳴雷轟電，電閃雷鳴，光火閃爍，雷音大作！

    天雷被掌力震得寸寸消融。

    然而，掌勢掌力已盡，天雷仍余下一丈之長，毫不留情向著華瀾庭壓下。

    華瀾庭進(jìn)入絕境，真氣運轉(zhuǎn)完全停滯，如一根沒有生氣的朽木，想要垂死掙扎，也要有時間緩過一口氣來。

    圈外的黎青金輕嘆一聲，手指微彈。

    她沒有出手相幫，但是內(nèi)圈里惶急的薛稼依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子可以動了，但似乎來不及了，而且以她修為，也難以對抗天雷。

    薛稼依驀然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聲，在兩人情緒最波動，絕望之意彌漫的情勢下，兩人之間曾自主出現(xiàn)，救過兩人兩次的那團(tuán)、那根灰色光團(tuán)網(wǎng)線，再次現(xiàn)身。

    光團(tuán)散開成網(wǎng)，兜住了剩下的小半兒根天雷之柱，迅捷無比地幾個纏繞，天雷被絞碎。

    華瀾庭，無恙。

    九九大雷劫，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被全部接下。

    場外響起一片歡騰。

    華瀾庭死里逃生，先看了薛稼依一眼，又看了風(fēng)清雋一眼，身子一軟，強(qiáng)撐著把住樁子沒有跪倒在地，他累的說不出話來，隨即仰天看向上空。

    這次渡劫，終于結(jié)束了。

    這一看，不打緊，華瀾庭剛剛松懈下來的精神，驟然之間又一下子繃緊。

    其他人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天空中，怎么還有一道天雷正在力劈而下？！

    只聽自在萬象門碩果僅存、年歲最大的微字輩宿老驚慌叫道：“九天十地，十九天雷！華瀾庭小心！”

    “九天十地、十九天雷”從未見諸于典籍記載，這位宿老也是在年少時偶然聽他的太師祖提過一嘴。

    十九天雷并不是有十九道，而是在慣常的九道之外還有一道，湊成了十的說法。

    追究什么是十九天雷沒有意義，華瀾庭必須要面對并扛過這一雷，但以他殘山剩水的現(xiàn)狀，要怎么辦？

    華瀾庭做事，歷來習(xí)慣留一手，以備不時之需。

    這次也不例外。

    問題是，他留的后手，出了問題。

    這是在他剛才準(zhǔn)備對付剩下的那小半截兒天雷時發(fā)現(xiàn)的。

    他并不知道“一寸相思一寸灰”能出現(xiàn)，按他的計劃，是要以神器洞簫和隱身太極巾擋下天雷最后的瘋狂。

    然而，神器洞簫在他發(fā)出“一畫開天”擊敗古崖居并引動雷劫之后，就一直沒能吸納靈氣恢復(fù)過來，太極巾也不能瞞住天雷。

    現(xiàn)如今，九九八十一難是過了，誰知還有一道天雷藏在最后面，這才是雷劫最后的瘋狂。

    “敵人”，實在是太狡猾、太兇殘了。

    以華瀾庭無極境的修為，有定然也是神器級別的“一寸相思一寸灰”為他爭取到的短短時間，他的修為其實業(yè)已恢復(fù)少許。

    麻煩的是，看這架勢，這最后一道天雷以單體而論，比前八十一道只強(qiáng)不弱，華瀾庭不被轟成渣渣，就已經(jīng)是諸神眾仙佑護(hù)的結(jié)果了，要想渡劫成功，基本無望。

    人就是這樣，剛才已經(jīng)在黎青金的威逼下選擇了一回放棄，氣勢已泄，華瀾庭此刻也幾乎沒了斗志。

    就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緊要關(guān)頭，耳邊傳來風(fēng)清雋的嬌吒：“瀾庭，不要放棄！元素剝離大法！”

    原來，不知何時，風(fēng)清雋的束縛也被黎青金解開了。

    她的人，飛進(jìn)了雷劫地域。

    華瀾庭如夢方醒。

    他和她，還有這一手！

    自從進(jìn)階十方無極境之后，華瀾庭在同階斗法中沒再使用過元素剝離大法，這招對境界比他低的人有奇效，而無極境大能們修為精湛，自身的精氣神凝結(jié)如一，很難把別人體內(nèi)的元素剝離出來。

    此術(shù)法得自陳履安，他分別傳給了華瀾庭和風(fēng)清雋，陳長老佛道雙修，且他的云水青天瓶內(nèi)蘊太極陰陽之意，外在表現(xiàn)為咸魚和錦鯉，本就是兩人合使的威力最大。

    別無他法，華瀾庭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和風(fēng)清雋以親密無間的相通道心，合作用出了元素剝離大法！

    有門！有戲！成功了！

    道侶同心，其利斷金！

    最后一道天雷的本體仍在，但是其內(nèi)的雷屬性元素被抽了個一干二凈。

    上界劫雷使命特殊，也是有著些微靈性的，但見這道天雷縮了縮，好像突然被人一把在公開場合里脫得精光似的，感到極度害羞不好意思，發(fā)出了一聲若有若無的驚呼，倏地一下竄回了上空。

    華瀾庭一屁股坐倒、躺平。

    太累了，愛誰誰吧，再有雷劫爺也不渡了。

    劫云在緩緩滾動回收，雷聲漸小，只待全部收回，就是華瀾庭白日飛升之時。

    這期間，還有一小段不長的時間，留給成功渡劫之人交代“后事”。

    孤峰之外已是鼓樂喧天，這是萬象門的人在慶祝華瀾庭成功渡劫，本門又出一位得道飛升之士，必將再次崛起仙洲。

    華瀾庭渾身酸軟無力，他掙扎著起來，他還要和師友們道別，還要為門派留下修煉感悟，還要以目前渡劫后的半仙之體加固護(hù)山陣法，以及留下帶不走的寶物等等事情要做。

    “且慢”，黎青金叫住了他，“你我的淵源因果，我還要和你說清楚，會給你留下時間處理后事的。”

    華瀾庭也想聽一聽。

    這神秘老婦幫過他，也難為過他，說敵非敵，說友非友，不弄清楚也是心里不踏實。

    “時間緊、任務(wù)重、事情多，我長話短說，你聽著就好。”

    “我乃你門一代老祖道函真人的道侶。”

    一石激起千層浪，華瀾庭睜大了眼睛。

    聞所未聞啊，一代老祖？眼前是位活了三千多年的老妖婆？這怎么可能？

    “唉，說是道侶，許是我自封的吧。”黎青金嘆道。

    “在那個時代，我和道函真人同為當(dāng)世修真奇才、天之驕子。相識之后，我自此情根深種，自認(rèn)此生非他莫屬。”

    “說起來，道函真人與我感情甚篤。但是他一心向道，我們雖一起談天說地，一起坐而論道，一起走馬江湖，自在道門又不禁婚配，他卻從不提嫁娶之事。”

    “他為人正直無私，并以此入道求道，獨獨容納不下情愛羈絆道途。”

    “他曾說過，他無法進(jìn)入到親密的關(guān)系。愛對他而言，可能是一種負(fù)擔(dān)和傷害，不是不愛，是害怕因為潛心修道而忽略、辜負(fù)、傷害了對方，以致感情長久不了。”

    “總之，后來，他知道我有結(jié)為道侶的意思后，刻意回避躲著我。”

    “我尊重他的選擇，卻始終不能放下，雖少有見面，相思未曾稍減。”

    “我不想打擾他的修煉，其實我一直在夢筆生花山的周邊，從未走遠(yuǎn)。”

    “他在修行上先我一步，到他成道飛升之日，我偷偷潛入，不為別的，想著能再看他最后一眼，順便找機(jī)會問問他，心里到底有沒有過我。”

    “關(guān)心則亂。”

    “在他以天地萬象爐艱難抵御最后一重雷劫之時，我忍不住現(xiàn)身接近，不想天地萬象爐被天雷劈得一部分炸開，其中一塊碎片無巧不巧，嵌入了我的身體要害之處，我受了重傷瀕死。”

    “你們老祖那時沒有理會，堅持渡劫并取得成功。”

    “好在他盡管絕情愛修天道，終不是無情之人，他對我應(yīng)該既有歉疚，我又因他而傷，因此他渡劫后不惜損耗，寧愿降低本可成就天仙金仙的等階，以當(dāng)時半仙之體的無上法力將我封印。”

    “他說，他能封印我千年助我治療必死之傷，千年之后我有百年時間修煉，然后再陷入封印狀態(tài)，最多三個周期，只要我能痊愈并煉化體內(nèi)碎片，或可登上界與他相會，并囑我如有暇，替他代為照顧自在門，尋找佳弟子飛升助他，傳他在上界的衣缽。”

    “我第一次醒來后，性命無憂，傷勢好了大半，但我對他不重情意，始終以飛升為第一要義離我而去綜歸是心有怨懟，以致不愿修煉得道與他相會。同時，我又情關(guān)難過，不愿煉化他在這個世間唯一留給我的痕跡和念想，就是那塊碎片。”

    “于是，我每次醒來，都會尋找一人，將碎片植入他的體內(nèi)。碎片得雷劫之力浸潤，能加快其人的修煉速度，每當(dāng)這人的修為臨近飛升時，我又會收回碎片。”

    “是人是仙，都或多或少會有雜念、邪念、惡念。道函老祖在渡劫時，以大毅力將他認(rèn)為的自身不正之念頭清除洗滌而出，也是命運使然吧，這塊碎片成為了載體。”

    “因此，被植入碎片之人，會逐漸變得邪惡。”

    “我也沒忘了道函真人托付我的事，每次都會在自在萬象門中尋找一個或多個天才弟子予以考驗，會讓植入碎片之人和他們在明里暗里作對，以此作為磨礪。”

    “這三個百年間，我所看上的自在門弟子，或者是由于自身的原因，或者是因為我利用碎片人設(shè)置的種種障礙，雖有多人成長迅速，也有些人得以進(jìn)入幾處秘境得到好處，但總是功虧一簣，沒人走到渡劫飛升的地步就隕落或停步不前了。”

    “只有你，各種因緣具足，做到了。”

    “古崖居和他的血云魔道宗，就是這一個百年中，被我安排，處處與你為敵的。”

    “你不用這么看我，我和道函老祖的性子不同。”

    “天下沒有掉餡餅的事情，不管是所謂的好人還是壞人，想輕松受益，想輕易長生久視都是不可能，不管是在我的安排下沒通過考驗掛了，還是因為自身或其他的原因死了，那都是他們的命。”

    “天下事，沒有應(yīng)該，全是活該。”

    “你成功了，那既是你的努力也是你有造化的結(jié)果。”

    “當(dāng)然了，話說回來，也許正是因為我這冷酷冷厲的性子，是以不為道函真人所喜吧。這，就是我的命數(shù)了。”

    “大概是因為這些前因后果的關(guān)系吧。這次，我想看看，你小子到底是何等樣人。”

    “我要你也在道侶和飛升之間做個選擇，我想讓你在戀情和友情之間做個抉擇。”

    “至于結(jié)果，重要，也不重要。至于后果，能幫的我會幫，幫不到的也就算了。一切都是緣，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好了，時間不多，就這樣吧，做你該做的事去吧。”

    “不必謝我，也不要恨我。我，也累了，你好自為之。如果有緣得見道函，替我，問個好吧……”

    華瀾庭聽天書一般聽完老祖和黎青金的傳奇故事，明白了為何古崖居能無聲無息潛入孤峰，并且和他有牽連，只因古崖居也曾長期擁有天地萬象爐的碎片，出身于夢筆生花山的碎片屬性和他的截然不同。

    怪不得老祖在天地萬象爐里的氣息遺存中少了些什么，那是男女之間摯愛的情感。

    華瀾庭問道：“前輩，那您，以后，會去往哪里？”

    “你猜……”黎青金說完，身影漸漸虛化，不知去向。

    華瀾庭還有一肚子疑問，但他“時日”無多，必須馬上和宗門有所交代，處理完飛升前的“后事”。

    一通忙亂過后，他和風(fēng)清雋反而是說話最少的，但也顧不了許多了，萬象門從此走上中興之路，會有更多的弟子成道飛升的，大家有緣再會。

    劫云已散，天門已開，華瀾庭即將飛升成仙。

    夢筆生花孤峰頂上，華瀾庭和眾人依依惜別，在和風(fēng)清雋對了個珍而重之的深情眼神后，天上傳來只有華瀾庭一人能夠聽見的聲音：“這位兄弟，時候到了，咱們該上路了。”

    “按照被設(shè)定的你們這一界的飛升規(guī)矩，你將被吸進(jìn)升仙井，在里面洗凈凡塵之氣，注入仙靈之氣，然后踏上引仙道，再進(jìn)入接仙門，從此成為上界一員。”

    “首先，恭喜恭喜。大不易啊，最近些年頭，渡劫飛升上界的修真者可是少了，小老弟你命挺好的。”

    “接下來，本使還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訴你，你是愿意聽啊，愿意聽啊，還是愿意聽啊？”

    “啊？啥啥？”華瀾庭心里咯噔一下。

    任誰都是第一次結(jié)婚時沒有經(jīng)驗，第一次飛升時沒有借鑒，飛個升，怎么還這么啰嗦，還有這么多說道兒門道兒的。

    心念電轉(zhuǎn)，華瀾庭年紀(jì)不大，也是在塵世里經(jīng)過相當(dāng)歷練的，而且他現(xiàn)在對上界神仙之地仍存有極大的敬畏，卻少了些盲目的膜拜之意，聽聞此言，立即在心里警惕起來。

    面兒上，他仍恭恭敬敬地問道：“在下不懂，尚請這位上仙，這位尊神，與我明言。”

    聽到上仙和尊神兩個稱謂，仙使似乎很是受用：“嗯嗯，可別這么叫，不敢當(dāng)，再折了我的壽。”

    “既然小兄弟你如此識相，本使也就實言相告。這說起來呢，可是你有錯在先。”

    “渡雷劫飛升，雖不禁止使用法寶武具、靈丹妙藥什么的，但是找人助拳，那可就壞了規(guī)矩了。”

    “那兩個女子，是你什么人？先后兩次幫忙于你，有本事偷偷干了也行，這么明目張膽，當(dāng)本使是擺設(shè)嗎？恕我不能裝作視而不見。”

    華瀾庭琢磨了一下，此事是有點兒過份，要想抹稀泥混過去不大可能，想要周旋的話，先要摸清對方的底牌，遂說道：“仙使大人明鑒，在下實有苦衷。卻不知，您說的壞消息是什么？”

    “你有違規(guī)行為，盡管渡劫成功，相應(yīng)的懲罰是少不了的。根據(jù)律條，飛升成仙的日子將會推遲，你需要在升仙井里去往不同的平行空間世界投胎轉(zhuǎn)世九九八十一次，然后方可通過接仙門。”

    華瀾庭暗暗叫苦，聽起來不像什么好事，而且還是八十一次，這也太多了吧，這可不行。

    華瀾庭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整理了整理思緒。

    作為仙洲首富商家的白金子弟，他學(xué)的東西可沒白學(xué)，是時候?qū)嵺`了。

    于是開口道：“仙使大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當(dāng)真是有法必依、執(zhí)法必嚴(yán)、違法必究，實為我輩楷模。”

    花花轎子人抬人，行不行的，先拋出幾頂高帽子再說。

    仙使嗯嗯兩聲，不置可否。

    “不過，小子想申辯幾句。”

    “一來我冤枉啊，這事兒真不是我干的啊，不是我的本意啊。您也看到了，我老老實實規(guī)規(guī)矩矩在渡劫，是有人跳出來攪局，陰差陽錯的，就出了點子岔子。”

    第一招，鳴冤叫屈，先把自己摘出來，博取同情，反正黎青金也不會在乎，仙使也管不著她。

    “二來”，華瀾庭決定大著膽子試探一下，“二來，我怎么覺得這雷劫有點兒不對頭啊，九九大雷劫我咬牙認(rèn)了，怎么還有個九天十地、十九雷劫的尾巴呢？這其中，會不會有搞錯的地方？”

    第二招，不放過任何為自己翻盤的機(jī)會，錙銖必究，千方百計找借口抓對方可能的痛腳，成了就抓住不放窮追猛打，不成再想個話術(shù)說辭圓回來。

    “呃，這個嘛……”仙使打了個磕巴。

    這讓華瀾庭覺得自己賭對了。

    他乘勝追擊：“上界的事情，仙使的事情，我自然無權(quán)過問，也不想知道。不過，您看我既然是被動做的，也是受害者，還多挨了雷劈，是不是可以免于處罰呢？”

    第三招，給人臺階下，然后漫天要價、著地還錢，先爭取個無罪當(dāng)庭釋放。

    仙使咳嗽一聲：“兄弟啊，咱們在這里說話，出我口，入你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實不相瞞，上界有位大佬找過我，拜托我給你渡劫增加難度，最好至你于死地。你知道，我不過是個小小雷使，還要在天上混的，怎敢一口拒絕。”

    “不過你說得很對，本使剛正不阿，秉公而行，豈能知法犯法。只是礙于大佬的面子，所以不得不在規(guī)則允許之內(nèi)，小小不言地做做樣子。你看，你這不是好好的嘛，也沒少胳膊少腿兒的。”

    “這樣吧，鑒于你也不是故意違規(guī)，情有可原，那就打個對折，投胎轉(zhuǎn)世四十點五次，你看可好？”

    華瀾庭心里拔涼拔涼的。

    這還沒上去，就有人針對自己下絆子，什么叫小小不言？這是得虧自己沒事兒，否則被附加天雷劈死也就劈死了，找誰說理去？

    心灰意冷歸心灰意冷，華瀾庭沒有失去理智，他從雷使的話里解讀出了更多的內(nèi)容。

    比如，這事兒他肯公然和自己講，那就說明事情可能另有內(nèi)情，還有轉(zhuǎn)圜的空間；比如，他詢問自己“你看可好”，這就說明還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這位大佬是誰，現(xiàn)在沒有深究的必要，等自己上界后早晚要找回這個場子，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量減少損失。

    免于處罰看來是很難了，有大佬給他挖坑下套，這個雷使不敢不有所交代，而且這廝說不準(zhǔn)收了人家好處。

    面上帶著笑，華瀾庭道：“雷使大人，您都這么推心置腹了，小仙我也不能不識好歹，四十次實在是太多了，就是您職權(quán)范圍內(nèi)那點兒事，松點兒緊點兒還不是您一句話，您看……”

    華瀾庭嘴里說著，手里可就取出了一物，這是神龜圣母送他們回山時，他好說歹說要過來的一塊龜苓膠，原打算真有機(jī)會渡劫時用于加固庭前明月鏡的，沒想到雷劫來的太突然沒用上，正好當(dāng)個人情。

    那雷使估計是探看了一眼，覺得這東西還算滿意可用，哈哈一笑道：“也罷，小兄弟年少有為，將來必定在上界大放異彩，本使瞧著實在是順眼的很，那就再打個對折，二十次好了。”

    華瀾庭還要再爭取，雷使主動說道：“兄弟，話說到這個份上，我索性竹筒倒豆子給你說開吧。”

    “是有大佬找過我要對你不利，但是你的下界本門一代祖師，現(xiàn)為大自在天宮之主，也來打過招呼。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兩邊小神都吃罪不起啊。”

    “啥也別說了，再來個對折，十次，不能再少了。”

    “哥哥知道你委屈，沒辦法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表示歉意，哥哥給你抹去零頭，然后……豁出去了，最后一世里，給你走個后門，開個天窗，讓你能夠提前接觸上界仙神，為日后的仙生做個鋪墊。”

    “這已經(jīng)是我權(quán)限范圍內(nèi)能夠提供的最大便利了。等你發(fā)達(dá)了，可要關(guān)照哥哥我啊。”

    華瀾庭一呆，果然還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原來祖師道函真人沒有忘了后輩弟子，在盡力關(guān)照他，只是勢力相互制衡，不能做到事事如意。

    好吧，十世就十世，不是長生久視嗎？不是仙生漫長嗎？這個未知的對頭，這個仇，他華瀾庭遲早要加倍報還。

    這位雷使，就不和他計較太多了，此人八面玲瓏，各方都不想得罪，還要都得到些好處，怎么打交道和處置，以后再說。

    雷使見他沒說話，以為華瀾庭不太滿意，又說到：“可以啦，兄弟，哥哥再給你透個底，受罰投胎轉(zhuǎn)世之仙雖有歷劫之苦，一旦順利回歸，實力強(qiáng)于普通升仙者，在上界的初始地位頗為可觀，起點不一樣的，不虧。”

    華瀾庭點頭：“如此多謝了。雷使哥哥用心良苦，我記住了。”

    “我還有最后一個不請之請。”

    既然都是利益利害關(guān)系，那么得寸就可進(jìn)尺。

    自己本來是應(yīng)該可以直接飛升的……

    “轉(zhuǎn)世歷劫漫長辛苦，人當(dāng)然帶不了，我有幾個異獸大妖朋友，想到異界玩玩兒，讓它們陪伴可行？”

    雷使沉吟：“好吧。先說好啊，陪你轉(zhuǎn)劫可以，上界可是門兒都沒有。”

    “成交！”華瀾庭道。

    “對了，哥哥，你說的最后一世給我走個后門、開個天窗是什么意思。”

    “沒時間細(xì)說了，你日后便會明白。”

    既已談妥，雷使的聲音傳遍四方：“今有此界修士華瀾庭渡劫成功，得道門大門道，現(xiàn)時辰已到，不可耽擱，即時升天！”

    隨著話語，華瀾庭的身影逐漸虛化消失，被吸入了升仙井。

    臨行前的一刻，華瀾庭想起一事。

    不久前，風(fēng)清雋對他說過“你等著我”，意思是讓他在上界等著她飛升相會，現(xiàn)在他要歷十世之轉(zhuǎn)劫，時間尺度也許不一樣，誰先誰后，可就沒準(zhǔn)了。

    華瀾庭在消失前，用盡全力，朝著下面的風(fēng)清雋大聲喊道：

    “你等著我……”

    （全書終）

    聞所未聞啊，一代老祖？眼前是位活了三千多年的老妖婆？這怎么可能？

    “唉，說是道侶，許是我自封的吧。”黎青金嘆道。

    “在那個時代，我和道函真人同為當(dāng)世修真奇才、天之驕子。相識之后，我自此情根深種，自認(rèn)此生非他莫屬。”

    “說起來，道函真人與我感情甚篤。但是他一心向道，我們雖一起談天說地，一起坐而論道，一起走馬江湖，自在道門又不禁婚配，他卻從不提嫁娶之事。”

    “他為人正直無私，并以此入道求道，獨獨容納不下情愛羈絆道途。”

    “他曾說過，他無法進(jìn)入到親密的關(guān)系。愛對他而言，可能是一種負(fù)擔(dān)和傷害，不是不愛，是害怕因為潛心修道而忽略、辜負(fù)、傷害了對方，以致感情長久不了。”

    “總之，后來，他知道我有結(jié)為道侶的意思后，刻意回避躲著我。”

    “我尊重他的選擇，卻始終不能放下，雖少有見面，相思未曾稍減。”

    “我不想打擾他的修煉，其實我一直在夢筆生花山的周邊，從未走遠(yuǎn)。”

    “他在修行上先我一步，到他成道飛升之日，我偷偷潛入，不為別的，想著能再看他最后一眼，順便找機(jī)會問問他，心里到底有沒有過我。”

    “關(guān)心則亂。”

    “在他以天地萬象爐艱難抵御最后一重雷劫之時，我忍不住現(xiàn)身接近，不想天地萬象爐被天雷劈得一部分炸開，其中一塊碎片無巧不巧，嵌入了我的身體要害之處，我受了重傷瀕死。”

    “你們老祖那時沒有理會，堅持渡劫并取得成功。”

    “好在他盡管絕情愛修天道，終不是無情之人，他對我應(yīng)該既有歉疚，我又因他而傷，因此他渡劫后不惜損耗，寧愿降低本可成就天仙金仙的等階，以當(dāng)時半仙之體的無上法力將我封印。”

    “他說，他能封印我千年助我治療必死之傷，千年之后我有百年時間修煉，然后再陷入封印狀態(tài)，最多三個周期，只要我能痊愈并煉化體內(nèi)碎片，或可登上界與他相會，并囑我如有暇，替他代為照顧自在門，尋找佳弟子飛升助他，傳他在上界的衣缽。”

    “我第一次醒來后，性命無憂，傷勢好了大半，但我對他不重情意，始終以飛升為第一要義離我而去綜歸是心有怨懟，以致不愿修煉得道與他相會。同時，我又情關(guān)難過，不愿煉化他在這個世間唯一留給我的痕跡和念想，就是那塊碎片。”

    “于是，我每次醒來，都會尋找一人，將碎片植入他的體內(nèi)。碎片得雷劫之力浸潤，能加快其人的修煉速度，每當(dāng)這人的修為臨近飛升時，我又會收回碎片。”

    “是人是仙，都或多或少會有雜念、邪念、惡念。道函老祖在渡劫時，以大毅力將他認(rèn)為的自身不正之念頭清除洗滌而出，也是命運使然吧，這塊碎片成為了載體。”

    “因此，被植入碎片之人，會逐漸變得邪惡。”

    “我也沒忘了道函真人托付我的事，每次都會在自在萬象門中尋找一個或多個天才弟子予以考驗，會讓植入碎片之人和他們在明里暗里作對，以此作為磨礪。”

    “這三個百年間，我所看上的自在門弟子，或者是由于自身的原因，或者是因為我利用碎片人設(shè)置的種種障礙，雖有多人成長迅速，也有些人得以進(jìn)入幾處秘境得到好處，但總是功虧一簣，沒人走到渡劫飛升的地步就隕落或停步不前了。”

    “只有你，各種因緣具足，做到了。”

    “古崖居和他的血云魔道宗，就是這一個百年中，被我安排，處處與你為敵的。”

    “你不用這么看我，我和道函老祖的性子不同。”

    “天下沒有掉餡餅的事情，不管是所謂的好人還是壞人，想輕松受益，想輕易長生久視都是不可能，不管是在我的安排下沒通過考驗掛了，還是因為自身或其他的原因死了，那都是他們的命。”

    “天下事，沒有應(yīng)該，全是活該。”

    “你成功了，那既是你的努力也是你有造化的結(jié)果。”

    “當(dāng)然了，話說回來，也許正是因為我這冷酷冷厲的性子，是以不為道函真人所喜吧。這，就是我的命數(shù)了。”

    “大概是因為這些前因后果的關(guān)系吧。這次，我想看看，你小子到底是何等樣人。”

    “我要你也在道侶和飛升之間做個選擇，我想讓你在戀情和友情之間做個抉擇。”

    “至于結(jié)果，重要，也不重要。至于后果，能幫的我會幫，幫不到的也就算了。一切都是緣，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好了，時間不多，就這樣吧，做你該做的事去吧。”

    “不必謝我，也不要恨我。我，也累了，你好自為之。如果有緣得見道函，替我，問個好吧……”

    華瀾庭聽天書一般聽完老祖和黎青金的傳奇故事，明白了為何古崖居能無聲無息潛入孤峰，并且和他有牽連，只因古崖居也曾長期擁有天地萬象爐的碎片，出身于夢筆生花山的碎片屬性和他的截然不同。

    怪不得老祖在天地萬象爐里的氣息遺存中少了些什么，那是男女之間摯愛的情感。

    華瀾庭問道：“前輩，那您，以后，會去往哪里？”

    “你猜……”黎青金說完，身影漸漸虛化，不知去向。

    華瀾庭還有一肚子疑問，但他“時日”無多，必須馬上和宗門有所交代，處理完飛升前的“后事”。

    一通忙亂過后，他和風(fēng)清雋反而是說話最少的，但也顧不了許多了，萬象門從此走上中興之路，會有更多的弟子成道飛升的，大家有緣再會。

    劫云已散，天門已開，華瀾庭即將飛升成仙。

    夢筆生花孤峰頂上，華瀾庭和眾人依依惜別，在和風(fēng)清雋對了個珍而重之的深情眼神后，天上傳來只有華瀾庭一人能夠聽見的聲音：“這位兄弟，時候到了，咱們該上路了。”

    “按照被設(shè)定的你們這一界的飛升規(guī)矩，你將被吸進(jìn)升仙井，在里面洗凈凡塵之氣，注入仙靈之氣，然后踏上引仙道，再進(jìn)入接仙門，從此成為上界一員。”

    “首先，恭喜恭喜。大不易啊，最近些年頭，渡劫飛升上界的修真者可是少了，小老弟你命挺好的。”

    “接下來，本使還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訴你，你是愿意聽啊，愿意聽啊，還是愿意聽啊？”

    “啊？啥啥？”華瀾庭心里咯噔一下。

    任誰都是第一次結(jié)婚時沒有經(jīng)驗，第一次飛升時沒有借鑒，飛個升，怎么還這么啰嗦，還有這么多說道兒門道兒的。

    心念電轉(zhuǎn)，華瀾庭年紀(jì)不大，也是在塵世里經(jīng)過相當(dāng)歷練的，而且他現(xiàn)在對上界神仙之地仍存有極大的敬畏，卻少了些盲目的膜拜之意，聽聞此言，立即在心里警惕起來。

    面兒上，他仍恭恭敬敬地問道：“在下不懂，尚請這位上仙，這位尊神，與我明言。”

    聽到上仙和尊神兩個稱謂，仙使似乎很是受用：“嗯嗯，可別這么叫，不敢當(dāng)，再折了我的壽。”

    “既然小兄弟你如此識相，本使也就實言相告。這說起來呢，可是你有錯在先。”

    “渡雷劫飛升，雖不禁止使用法寶武具、靈丹妙藥什么的，但是找人助拳，那可就壞了規(guī)矩了。”

    “那兩個女子，是你什么人？先后兩次幫忙于你，有本事偷偷干了也行，這么明目張膽，當(dāng)本使是擺設(shè)嗎？恕我不能裝作視而不見。”

    華瀾庭琢磨了一下，此事是有點兒過份，要想抹稀泥混過去不大可能，想要周旋的話，先要摸清對方的底牌，遂說道：“仙使大人明鑒，在下實有苦衷。卻不知，您說的壞消息是什么？”

    “你有違規(guī)行為，盡管渡劫成功，相應(yīng)的懲罰是少不了的。根據(jù)律條，飛升成仙的日子將會推遲，你需要在升仙井里去往不同的平行空間世界投胎轉(zhuǎn)世九九八十一次，然后方可通過接仙門。”

    華瀾庭暗暗叫苦，聽起來不像什么好事，而且還是八十一次，這也太多了吧，這可不行。

    華瀾庭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整理了整理思緒。

    作為仙洲首富商家的白金子弟，他學(xué)的東西可沒白學(xué)，是時候?qū)嵺`了。

    于是開口道：“仙使大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當(dāng)真是有法必依、執(zhí)法必嚴(yán)、違法必究，實為我輩楷模。”

    花花轎子人抬人，行不行的，先拋出幾頂高帽子再說。

    仙使嗯嗯兩聲，不置可否。

    “不過，小子想申辯幾句。”

    “一來我冤枉啊，這事兒真不是我干的啊，不是我的本意啊。您也看到了，我老老實實規(guī)規(guī)矩矩在渡劫，是有人跳出來攪局，陰差陽錯的，就出了點子岔子。”

    第一招，鳴冤叫屈，先把自己摘出來，博取同情，反正黎青金也不會在乎，仙使也管不著她。

    “二來”，華瀾庭決定大著膽子試探一下，“二來，我怎么覺得這雷劫有點兒不對頭啊，九九大雷劫我咬牙認(rèn)了，怎么還有個九天十地、十九雷劫的尾巴呢？這其中，會不會有搞錯的地方？”

    第二招，不放過任何為自己翻盤的機(jī)會，錙銖必究，千方百計找借口抓對方可能的痛腳，成了就抓住不放窮追猛打，不成再想個話術(shù)說辭圓回來。

    “呃，這個嘛……”仙使打了個磕巴。

    這讓華瀾庭覺得自己賭對了。

    他乘勝追擊：“上界的事情，仙使的事情，我自然無權(quán)過問，也不想知道。不過，您看我既然是被動做的，也是受害者，還多挨了雷劈，是不是可以免于處罰呢？”

    第三招，給人臺階下，然后漫天要價、著地還錢，先爭取個無罪當(dāng)庭釋放。

    仙使咳嗽一聲：“兄弟啊，咱們在這里說話，出我口，入你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實不相瞞，上界有位大佬找過我，拜托我給你渡劫增加難度，最好至你于死地。你知道，我不過是個小小雷使，還要在天上混的，怎敢一口拒絕。”

    “不過你說得很對，本使剛正不阿，秉公而行，豈能知法犯法。只是礙于大佬的面子，所以不得不在規(guī)則允許之內(nèi)，小小不言地做做樣子。你看，你這不是好好的嘛，也沒少胳膊少腿兒的。”

    “這樣吧，鑒于你也不是故意違規(guī)，情有可原，那就打個對折，投胎轉(zhuǎn)世四十點五次，你看可好？”

    華瀾庭心里拔涼拔涼的。

    這還沒上去，就有人針對自己下絆子，什么叫小小不言？這是得虧自己沒事兒，否則被附加天雷劈死也就劈死了，找誰說理去？

    心灰意冷歸心灰意冷，華瀾庭沒有失去理智，他從雷使的話里解讀出了更多的內(nèi)容。

    比如，這事兒他肯公然和自己講，那就說明事情可能另有內(nèi)情，還有轉(zhuǎn)圜的空間；比如，他詢問自己“你看可好”，這就說明還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這位大佬是誰，現(xiàn)在沒有深究的必要，等自己上界后早晚要找回這個場子，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量減少損失。

    免于處罰看來是很難了，有大佬給他挖坑下套，這個雷使不敢不有所交代，而且這廝說不準(zhǔn)收了人家好處。

    面上帶著笑，華瀾庭道：“雷使大人，您都這么推心置腹了，小仙我也不能不識好歹，四十次實在是太多了，就是您職權(quán)范圍內(nèi)那點兒事，松點兒緊點兒還不是您一句話，您看……”

    華瀾庭嘴里說著，手里可就取出了一物，這是神龜圣母送他們回山時，他好說歹說要過來的一塊龜苓膠，原打算真有機(jī)會渡劫時用于加固庭前明月鏡的，沒想到雷劫來的太突然沒用上，正好當(dāng)個人情。

    那雷使估計是探看了一眼，覺得這東西還算滿意可用，哈哈一笑道：“也罷，小兄弟年少有為，將來必定在上界大放異彩，本使瞧著實在是順眼的很，那就再打個對折，二十次好了。”

    華瀾庭還要再爭取，雷使主動說道：“兄弟，話說到這個份上，我索性竹筒倒豆子給你說開吧。”

    “是有大佬找過我要對你不利，但是你的下界本門一代祖師，現(xiàn)為大自在天宮之主，也來打過招呼。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兩邊小神都吃罪不起啊。”

    “啥也別說了，再來個對折，十次，不能再少了。”

    “哥哥知道你委屈，沒辦法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表示歉意，哥哥給你抹去零頭，然后……豁出去了，最后一世里，給你走個后門，開個天窗，讓你能夠提前接觸上界仙神，為日后的仙生做個鋪墊。”

    “這已經(jīng)是我權(quán)限范圍內(nèi)能夠提供的最大便利了。等你發(fā)達(dá)了，可要關(guān)照哥哥我啊。”

    華瀾庭一呆，果然還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原來祖師道函真人沒有忘了后輩弟子，在盡力關(guān)照他，只是勢力相互制衡，不能做到事事如意。

    好吧，十世就十世，不是長生久視嗎？不是仙生漫長嗎？這個未知的對頭，這個仇，他華瀾庭遲早要加倍報還。

    這位雷使，就不和他計較太多了，此人八面玲瓏，各方都不想得罪，還要都得到些好處，怎么打交道和處置，以后再說。

    雷使見他沒說話，以為華瀾庭不太滿意，又說到：“可以啦，兄弟，哥哥再給你透個底，受罰投胎轉(zhuǎn)世之仙雖有歷劫之苦，一旦順利回歸，實力強(qiáng)于普通升仙者，在上界的初始地位頗為可觀，起點不一樣的，不虧。”

    華瀾庭點頭：“如此多謝了。雷使哥哥用心良苦，我記住了。”

    “我還有最后一個不請之請。”

    既然都是利益利害關(guān)系，那么得寸就可進(jìn)尺。

    自己本來是應(yīng)該可以直接飛升的……

    “轉(zhuǎn)世歷劫漫長辛苦，人當(dāng)然帶不了，我有幾個異獸大妖朋友，想到異界玩玩兒，讓它們陪伴可行？”

    雷使沉吟：“好吧。先說好啊，陪你轉(zhuǎn)劫可以，上界可是門兒都沒有。”

    “成交！”華瀾庭道。

    “對了，哥哥，你說的最后一世給我走個后門、開個天窗是什么意思。”

    “沒時間細(xì)說了，你日后便會明白。”

    既已談妥，雷使的聲音傳遍四方：“今有此界修士華瀾庭渡劫成功，得道門大門道，現(xiàn)時辰已到，不可耽擱，即時升天！”

    隨著話語，華瀾庭的身影逐漸虛化消失，被吸入了升仙井。

    臨行前的一刻，華瀾庭想起一事。

    不久前，風(fēng)清雋對他說過“你等著我”，意思是讓他在上界等著她飛升相會，現(xiàn)在他要歷十世之轉(zhuǎn)劫，時間尺度也許不一樣，誰先誰后，可就沒準(zhǔn)了。

    華瀾庭在消失前，用盡全力，朝著下面的風(fēng)清雋大聲喊道：

    “你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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