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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狼煙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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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夢云的臉紅了:“呸!你這個人越來越壞,難道是當警察當的?”

    方景林警惕地望望窗外,臉上閃過一絲憂慮:“夢云,我為你擔心,我們所處的環境太殘酷了,每天都面臨著流血和死亡,有時甚至還有比死亡更殘酷的事,我常常想,讓你這樣的姑娘去承受如此殘酷的命運,實在是一個錯誤。”

    羅夢云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景林,我能承受的底線就是死亡,除此之外,我不會給對手任何機會。”

    “夢云,答應我一個要求,好嗎?”

    “你說!”

    “要小心,好好保護自己,活到我可以擁抱你的那天。”

    “我答應你,親愛的,你也要保重。”

    早上起來,花貓兒的第一件事就是蹲在門口磨他那把斧子,其實那斧子已經夠快的了,他不過是習慣而已。干他這行的手里沒有好家伙不行,能不能用上無所謂,關鍵是能嚇住對方就成。開這種下等窯子也是有天敵的,這天敵不是警察,而是來自于嫖客本身,這也不奇怪,有錢有勢者不會來這地方尋歡,來的都是下九流,掏個三五毛錢都有困難,如果不能一出手就把他們嚇住,有些嫖客敢天天不花錢白玩。

    花貓兒邊磨斧子邊琢磨事,腦子里亂糟糟的。其實他也不喜歡這個職業,一個老爺們兒靠幾個老娘們兒賣身子過日子,這本身就是件栽面兒的事,但凡有點辦法誰干這下三爛的事?花貓兒心里也很窩囊。要怨只能怨彪爺不仗義,當年跟彪爺鞍前馬后伺候,花貓兒可謂忠心耿耿,沒有半點兒對不起彪爺的地方。

    民國二十六年“七七”事變時,花貓兒受彪爺的指派,帶幾個弟兄做了佐藤一家,當時洗劫的財物就裝了滿滿一大車。彪爺是個老江湖了,他選擇的時機大有講究,城外的盧溝橋正打得不可開交,北平城內老百姓的反日情緒高漲,彪爺早看出29軍不是日本人的對手,北平城早晚要丟,這時候干他一票才真正是漁翁得利。彪爺是個純粹的實用主義者,他沒有任何政治傾向和國家民族的概念,在他眼里,日本人和蔣委員長都是一路貨色,只要有機會,干誰都一樣,關鍵是能不能搞到錢。彪爺的嗅覺出奇地靈敏,29軍還沒撤退他倒先撤了,就像扎猛子,從北平一家伙扎下去,等他露出頭來的時候人已經到重慶了。抗戰八年里據說也沒閑著,戰時的重慶缺什么彪爺倒騰什么,錢恐怕是賺海了去了。問題是,像花貓兒這樣忠心耿耿為彪爺賣命的弟兄,彪爺是怎么對待的呢?彪爺離開北平之前,僅用了二十塊大洋就把花貓兒打發了。這八年里花貓兒過得容易嗎?日本人剛進城時,花貓兒還混了個“維持會”干事的差事,跑跑顛顛地干點兒雜事,花貓兒的特長是耍胳膊根兒,講道理他不會,動手打人還是比較拿手的。后來就不行了,日本占領區內建立起正式的維持**,需要各種有頭有臉兒的人物來壯門面,像花貓兒這種身份的人自然不能考慮,花貓兒因此而失業,百般無奈下才干起了這行。

    如今這世道只有彪爺這樣的人才如魚得水,無論世道怎么變,不變的是彪爺。日本天皇宣布投降是8月15日,人家彪爺8月底就和一群接收大員們出現在北平街頭,那天花貓兒路過“玉華臺”飯莊,一眼看見西裝革履的彪爺和幾位官員模樣的人有說有笑地從里面出來,正準備往“別克”汽車里鉆。花貓兒激動得眼淚都流下來了,他不顧一切地叫著大哥沖過去,彪爺見了他先是一怔,旋即又換了一副笑臉兒,從兜里掏出兩塊大洋往花貓兒手里一拍,只說了一句話:“兄弟,我還住在老地兒,有什么話家里談,現在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說罷他鉆進汽車,屁股一冒煙兒開走了。

    花貓兒那天激動得一宿沒睡好覺,他覺得這八年的窩囊日子該結束了,彪爺是戀舊的人,況且自己鞍前馬后為他賣過命,現在彪爺又出山了,怎么著也該給自己謀個差事干干。花貓兒的要求不高,年齡也不比當年,打打殺殺的事是不想干了,給彪爺當個管家還是能勝任的。

    花貓兒想錯了,如今彪爺正春風得意,根本沒拿花貓兒當回事,當他找到彪爺當年住過的老宅子——菜市口丞相胡同15號時,守門人連院門都沒讓他進。那家伙是個彪形大漢,穿一身香云紗褲褂,上衣敞著懷,這人很放肆地上下打量著花貓兒,一張嘴話就橫著出來:“找彪爺?你誰呀?彪爺是你叫的嗎?事先預約了沒有?”

    花貓兒咽下一口氣低聲道:“老哥,是彪爺叫我來的,勞您駕進去通報一下,就說花貓兒給他請安來了。”

    “彪爺讓你來的?那我怎么不知道?告訴你,彪爺今天不會客,你呀,今天該干嗎就干嗎去,改日想見彪爺提前打電話預約。”大漢說完“咣當”一聲把大門關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花貓兒真有心用斧子剁了那條看門狗,媽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呀,倒退十年誰敢這么對待花貓兒?廢了他!

    花貓兒還沒有磨完斧子,門口便停下一輛美制中吉普,一個佩戴中尉軍銜的國軍軍官帶著四個頭戴鋼盔、胸前挎***的士兵走近屋子。花貓兒慌忙站起身子迎過去,賠著笑臉問:“老總,您找誰?”

    中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那個綽號‘花貓兒’的人?”

    花貓兒點點頭:“就是我,不好意思,江湖上的朋友送我這么個稱呼,老總有事嗎?”

    “沒事兒我上這兒來干嗎?比他媽豬圈還臭,你,跟我走一趟。”中尉一揮手,四個士兵一擁而上,前后左右將花貓兒夾在中間。

    花貓兒沒經歷過這種場面,便有些不知深淺,他刁頑的野性被激發出來,竟使開拳腳左右開弓將身邊的兩個士兵放倒,還沒來得及對付下一個,他的臉上便重重地挨了一**,鼻梁骨被打得粉碎,鮮血迸濺……花貓兒哼了一聲便栽倒了,四個如狼似虎的士兵撲上來用**搗,用皮鞋踢,一眨眼的工夫就把花貓兒弄成了一堆蠕動著的爛肉……

    中尉軍官扔掉手里的煙蒂:“行啦,再打就沒氣兒了,把這渾蛋帶走。”

    士兵們將血肉模糊的花貓兒抬起,像扔麻包一樣重重摔在吉普車上……

    文三兒正坐在西柳樹井的那家小酒館里喝酒,自從九年前在這里挨了花貓兒一頓揍以后,他就再也不好意思來了,如今也算是故地重游。酒館老板齊胖子比九年前又胖出一圈來,他坐在曲尺形柜臺后面笑瞇瞇地看著文三兒,活脫脫地像尊彌勒佛。

    文三兒一進門就氣度不凡地點了一瓶“蓮花白”,下酒菜是油炸花生米、肉皮凍兒、拍黃瓜和海蜇皮四樣兒。

    齊胖子一邊拿酒一邊和文三兒開玩笑:“文三兒啊,幾年沒見你可長行市啦,我記得你原先是二兩‘燒刀子’外帶一碟‘拌三絲兒’就打發了,今兒個是怎么啦?是搶銀行了還是砸當鋪啦?”

    文三兒一揚脖兒灌下了頭一盅酒,重重地將酒盅住桌子上一蹾:“我說齊胖子,你這兒有沒有大點兒的盛酒家伙?文爺我不習慣用這小酒盅,摳摳搜搜的,哪像個爺們兒喝酒?給我換大杯來。”

    齊胖子忙不迭地給文三兒找大杯,嘴里還嘟囔著:“八仙桌上擺夜壺——看你也不是盛酒的家伙。就你這點兒酒量?撐死了半斤,就不知道自個兒是哪國人了。”

    文三兒并不理會齊胖子的挖苦,他倒了滿滿一大杯酒,咕嘟咕嘟灌了下去,那種久違的感覺又出現了,從丹田那兒生出一股子膽氣,順著五臟六腑直沖腦門。文三兒打算用筷子夾塊肉皮凍兒,但手卻有些不聽使喚,筷子落在碟子外面,夾起了一塊客人吃剩的雞骨頭放進嘴里咂巴起來……

    齊胖子連忙提醒:“文三兒,你怎么把雞骨頭放嘴里啦?快吐出來!”

    文三兒的小臉兒已經變成醬紫色,神志也有些模糊起來,他把雞骨頭嚼碎了咽下,用手指著齊胖子:“敢打……文爺我?瞎……瞎了他……他花貓兒的狗眼,齊……胖子,我跟你……說實話吧,你以為……文爺我就是個臭拉車的?放……屁!那……那是你小子狗眼看……看人低呀,說出來嚇……嚇死你,文爺我是……是保密局的人,抗戰八……八年呀,瞧見沒有?文爺我一……一句話把花貓兒拿……拿進去啦,先他媽大……大刑伺候這丫……丫頭養的,敢打文爺?這么跟……你說吧,可四九城打聽打聽……誰惹……惹著文爺,誰他……媽的就得倒霉……”

    齊胖子搖搖頭嘆道:“得嘞,又高啦,文三兒啊,別喝啦,我給您打包得了,您找個地方醒醒酒去。”

    “誰……誰說文爺我高……高啦?我×他個媽,保密局你……你聽說過沒有?”

    齊胖子點點頭:“那怎么沒聽說過?不就是原先的‘軍統’嗎?文三兒,您知道什么叫‘軍統’嗎?”

    “軍什么?我……我說齊……齊胖子,你別他媽的別和……和我扯淡,文爺我不……不認識什么‘軍桶’……‘馬桶’的,文爺我就認保……保密局,保密局的徐……徐爺,你聽說過嗎?說出來嚇……死你,那是一大……大官兒,保密局他……他說了算,你知道他是誰……誰嗎?”

    “喲,您這話問的,我哪知道他是誰呀?”

    “他是誰?實話告訴你,他……他是文爺我……我的頂頭上司,文爺我歸……歸他調遣,這回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您文三兒是保密局的人,那個姓徐的是您上司,對不對?那我就有點兒糊涂了,您既然是保密局的人,怎么著也得鬧身官衣穿穿,再鬧個銜兒什么的,怎么還給人拉車呀?這不栽保密局的面兒嗎?”

    文三兒的舌頭越發僵硬:“你懂……懂個屁!文爺我是……便……便衣,便衣你……懂不懂?也就是……是探子,瞅見沒有?門口那……那輛洋車,知……知道多少錢嗎?二百多現……現大洋啊,把你齊……胖子這破……酒館兒賣……賣了,也不值二百大……大洋吧?”

    “那是,那是,我這破酒館兒還頂不了您一車轱轆呢……”

    “告訴你,這車是……是保密局發……發的,徐爺交……交代了,文爺我的差……差事就是瞅瞅誰像共……**,誰……誰像漢奸……我說齊……齊胖子,我……我怎么看你小子不……不順眼呢?你他媽的就……就像漢……漢奸……”

    “哎喲,您忒抬舉我了,我倒想當漢奸呢,日本人也得要我呀?我看您是又喝高了,要不要來碗醋解解酒?”齊胖子起身要去拿醋。

    文三兒醉眼蒙眬地敲敲桌子:“再給文爺我來……來瓶‘二鍋頭’……”

    “還要酒?我說文三兒啊,別喝啦,這就已經高啦,再喝就該出婁子啦。”

    “別他媽的廢……廢話,怕文爺我沒……沒錢?就沖這……這個,你小子就像個漢……漢奸……”

    “是是是,我像漢奸,行了吧?我勸您別喝了,我知道您一喝高了就撒酒瘋,砸東西,我這小本兒生意可禁不住您折騰。文三兒啊,不不不,文爺,我叫您文爺了,您是我大爺,行不行?咱不喝了……”齊胖子嘴里央求著,手里卻毫不留情地捏著文三兒的鼻子給他強灌了半碗“老陳醋”……

    [1]

    “盒兒錢”指棺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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