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當年,宰相李沆健在的時候,王旦只是個參政,西北邊境正與西夏征戰不休,忙起來整日顧不上吃飯。王旦異常感慨地說道,“不知何日才能安定,要是能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就好了!”李沆聽了,卻頗不以為然地說道,“以我看,還是有點兒事好,事情多了,可以讓人不生倦怠和懶惰之情。如果四方寧定,朝廷內部未必也能安寧?!蓖醯┞犃藷o法辯駁,心中卻并不完全贊同。后來與西夏、契丹和好,邊境安靜了好些年,朝廷也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商議,大臣們無所事事,終日閑散,王旦記著當初李沆所言,便向他說道,“如今這種局面不是很好嗎?”李沆仍不以為然地說道,“眼下倒是不錯,邊境也暫時安定了,只怕皇帝會越來越追求奢侈安逸,難免驕矜?!蓖醯┞犃瞬恢煞瘢K是覺得李沆不免杞人憂天。 從此之后,李沆時常把四方州縣的旱澇賊寇等事,呈報上來,一樁樁一件件的奏明真宗皇帝。王旦見了難以理解,向李沆說道,“此等瑣碎之事,難道也值得麻煩圣上嗎?”李沆答道,“你這就不懂了吧!圣上現在正值青春年少,血氣方剛,精力旺盛。非常有必要讓他知道天下百姓生活的不易,使得他心里面有所牽掛。否則,太過舒適安逸,精力又非常旺盛,你想結果會怎樣?他不免會沉迷于聲色犬馬,大興土木工程,更有甚者,便是四處征伐,又或是求仙拜佛,裝神弄鬼,這樣更讓人憂心。我已年邁,恐怕天不假年,不能眼見,而參政適當其時,只怕這事必成為你的心腹之患!” 確實,李沆頗有遠見,事實證明他的擔憂不是多余的。澶淵之盟以后,真宗皇帝果然迷上了“禱神弄鬼”,他傾全國之力,封泰山,祭后土,禱神祭鬼,極是勞民傷財,使大宋政治經濟狀況日益惡化起來。 真宗皇帝貶逐了寇準之后,仍然很不開心,一天到晚郁郁寡歡,悶悶不樂。王欽若察顏觀色、揣度圣意,向他說道,“陛下為何悶悶不樂,難道還在生寇準的氣嗎?”“哎!愛卿不知,朕是在生自己的氣啊!”王欽若裝作不懂的問道,“不知陛下何出此言?”真宗皇帝答道,“澶州城下簽訂城下之盟,契丹人一定以為朕怕了他們,不知道背后如何恥笑朕呢!”說完了,停頓了一會兒,真宗皇帝又恨恨地說道,“朕一定要報仇雪恨,以雪前恥!愛卿可有什么良法妙策,速速說與朕知道?!蓖鯕J若善于阿諛逢迎,善于揣摸他的心意,知道真宗皇帝害怕打仗,故意向他說道,“此事何難!陛下當再啟御駕,親率三軍,往討契丹,一舉滅了遼國,奪回我幽州,直如探囊取物,頗為易于?!蓖鯕J若一番話講得慷慨激昂,英雄豪邁,真宗皇帝聽了卻心虛膽寒,渾身打顫。 真宗皇帝頓時如臨澶州,仿佛身畔響起了胡馬的嘶鳴聲,眼前又浮現出了士兵戰死沙場的慘狀。真宗皇帝沉思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向王欽若說道,“如今河朔初定,百姓安居樂業,安寧日子剛過了沒幾天,朕怎能如此狠心,讓他們再陷深淵。愛卿可有他法?”王欽若聽了,愈發心知肚明,向真宗皇帝說道,“天下百姓,崇尚祭祀,無不敬服鬼神。祭祀諸事中,最重要的莫過于封禪,陛下不如行封禪大禮,必定能使四海臣服,八方安寧,周圍各國亦必會心生仰慕之情。”真宗皇帝聽了此言,覺得深合己意,頓時心中一亮,大感快慰。 所謂封禪,就是封泰山為最高的神,這是一種古老的山川之祭。后世多借此祭天,與祭壇一樣,是一種祭祀活動。社首是泰山下的小山,禪社首就是在社首祭后土,此二者合稱封禪。 但是封禪與祭天祀地又有非常大的區別。按照傳統,只有德行澤被天下的君主才有資格進行封禪的大禮。當年,秦始皇封禪泰山,路途中為風雨所阻,未能成此大禮,反貽笑后世。反過來說,不管事實怎樣,凡是行了封禪之禮的皇帝,便表明了他是有道的明君了。所以,自古以來的帝王無不看重此事。封禪之時必要刻石記功,流傳后世。若不是天下太平統一,朝廷不夠富足,沒人敢行此大禮。 聽了王欽若之言,真宗皇帝當即歡欣鼓舞、躍躍欲試,正想一口答應下來,卻又聽王欽若言道,“不過,還有一事?!蓖鯕J若慣耍機謀,真宗皇帝聽了又是不解又是擔心,只怕他所言之事難以辦到,便向他問道,“不知愛卿所指何事?”王欽若慢條斯理地說道,“自古以來,若要封禪,必得天降祥瑞以昭示方能可行?!薄斑@,這如何是好?”真宗皇帝聽了頗感為難,不由得愣起了神。 原來,這祥瑞是指河出圖、洛出書、醴泉涌、甘露降、芝草生、佳谷見等等各種奇聞異事,人們傳說,這是上天有意識地降下這些征兆,以此表示天下的太平安定、吉祥如意。不過這些也僅僅只是傳聞而已,是以真宗皇帝甚感為難。王欽若見了他的神色,心里頗為得意,搶先說道,“誰也無法預知上天何時方能降下祥瑞。所以,為了封禪,古人不免刻意去制造祥瑞,而如此做法也難免為人所知,不過最重要的是要讓人們對它深信不疑,倍加推崇,并把它昭告天下,使天下百姓都以為真有其事,這事就是真的了。比如河圖洛書,陛下難道真地認為象《易經》中所說的那樣,有龍馬從黃河水中背負出一幅圖、神龜從洛水中馱出一部書來嗎?其實,壓根就沒有這么一回事。為什么此事被傳的神乎其神呢,這只不過是圣人借助于神道來教育后人而已,也就是所謂的以神道設教罷了?!? 真宗皇帝聽了,沉吟不語,仔細琢磨王欽若說的話,覺得確實是如此。真宗皇帝又記起《禮記》中也有“以神道設教”的話,此言的確出自圣人之口,心中方感喜慰,卻又想起以自己帝王之尊,干這種弄虛作假的事,畢竟理不直氣亦不壯,覺得很是不妥,心中發虛,卻又不肯罷休。他沉思默想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地向王欽若說道,“如此做法,即使欺瞞得了天下的百姓,又怎能瞞得過其他的宰相王臣?他們一定能答應嗎?”王欽若不以為意地答道,“這有何難?陛下盡管放心,臣告訴眾人,這是陛下的旨意,豈有人敢站出來反對?”真宗皇帝不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宰相王旦向來唯唯諾諾,王欽若早已看透了他的為人。王旦知道了此事,果然是很不滿意,卻不敢明確表示反對,倒是真宗皇帝自己心中仍然頗為猶豫,始終難決。 一天,真宗皇帝閑來無事,來到了秘閣,恰好直學士杜鎬在秘閣當值,真宗皇帝覺得他這位老儒生終究是見多識廣,知識淵博,便向他問道,“古人所說河出圖、洛出書究竟慢怎么一回事?”杜鎬年事已高,腦筋亦不大靈光了,見皇帝突然問起此事,難解其意,只能隨口就事論事地答道,“此事終是傳聞,以老臣愚見,只不過是圣人以神道設教而已。”真宗皇帝見他也是如此說法,心道王欽若所說果然不假,看來圣人亦會撒謊,既然如此,朕又何必太過拘泥于細節呢!想通了此節,真宗皇帝于是心中暗暗下定了去泰山封禪的決心。 真宗皇帝雖然下了決心,他仍然擔心王旦出面反對,便召王旦入宮,給他賜宴,一同欽酒。他們君臣二人,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直喝得酣暢淋漓,甚是痛快。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