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水中月-《劍墟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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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了,青兒?”千拾雨剛好在青瓷葉的話說完,就問了這個問題。
然而,青瓷葉似乎明白千拾雨的心思,所以就耳不過言,緊接了一句話,“姐姐,你呢?”
此時,兩個人面色嚴肅,扭頭直視著對方,目光炯炯有神。
“我有,羈絆,一個。”青瓷葉抿著嘴,真真切切的答道。
“我也有一個,羈絆。”千拾雨撇著嘴角,不卑不亢,清晰可見的說道。
此刻,兩個女子,兩個命運交格成千絲萬縷的感情中,兩個人都掏心掏肺的表達了內心深處最純粹的想法。卻都又含糊一詞,都不想說出各自心中的那份羈絆,究竟為何為誰為哪事。
她們兩個相互對立,相互凝視著對方瞳孔深處,那猶如幽潭古淵一般深邃的眼睛,希望著在清晨陽光的映射下,透過視線可以折射出各自所要表達的意圖。包括她們自己對自己想要闡述的感情,在不明說出來的時候,能夠通過外部條件的刺激,讓的對方知曉并牢記在心里。
可惜,似乎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就是因為多了一層又一層的玄乎和探試,才變得如此難以捉摸,不可猜測。
許久,應許是兩個人都互相盯的吃力了。千拾雨就先開口道,“回家了。”
“回家。”青瓷葉憨笑道。
兩個人說罷,千拾雨依然主動的用左手牽起了青瓷葉的右手。
不知是刻意為之,還是昨夜的一場不帶人性的殺戮,扭曲了現實應該有的和諧,讓平時都少言寡語,清淡不近人情事故的千拾雨,有所觸景生情,才一次接一次的拉著青瓷葉的手指。
然而,雖是這般親熱可掬的舉動,讓青瓷葉從未感受過姐妹親昵行為的她,有那么一會兒喜形于色,難加掩飾。但更多的是這種情切帶給她的感覺,多了一種驚慌失措的悸動。
青瓷葉不明白,為什么豆蔻年華時的兩個人在一起,總是打打鬧鬧,嬉戲調皮,笑口常開的兩個女子,可到了及笄之齡后,卻變得疏遠了許多。而且這種疏遠,一直持續了十載有余。
是因為血香劍的故事?
還是因為其主人的心性影響了千拾雨?
亦或是她本就是孤兒,到了笄年,隨著性子的成熟,刻意為之?
青瓷葉不懂,也想不明白。她對她的感情是真摯不悔的,可千拾雨就是不明白,還是根本就沒有想要明白的心思。
千拾雨牽著青瓷葉的右手,散步似的在碧水河畔走著。往常,若是只有他一個人,行路似趕路,雖不像快馬加鞭,十萬火急的邊關軍卒那么疾步匆忙,但也快到了沒有時間去欣賞身邊的風景,而今天一改之前的走馬觀花式的身姿,從容不迫的輕踏著松閑的步伐,觀賞著世間她從來沒有察覺到的霽月光風。
牽著青瓷葉的手,千拾雨兩人緩緩走過過川酒館。眼睛過處,千拾雨看著人去樓空的葦草木樁搭造而成的過川酒館,如今視線里只剩下了昨夜喝完烈酒后,隨意擺放在桌案上的空碗。或碗口朝下,或陶碗平放,或滾落時沒有回歸正位,斜在桌上的,還有地上的,自己屋角的。七七八八,零零落落,蕭條而又凄冷了許多。
以前,縱使過川酒館再怎么沒有人,但還有個掌柜在里面,還有她這個不像酒鬼,但就是酒鬼的酒鬼在這里,準時準點兒的,死皮賴臉的蹭吃蹭喝。可如今,往事隨風,人煙易逝,徒增了幾分傷感。
“青兒,過川酒館從此將不復存在了。”千拾雨由衷感慨道。
“沒事兒的,姐姐。”青瓷葉左手撥了一下耳際的長發,當即說道,“以后每次下集市時,我把你帶上,你想喝什么酒,就悉數買了回去,讓姐姐喝個夠,喝個爽快,可行。”
千拾雨牽著青瓷葉左手的右手,輕柔的搓揉著青瓷葉的手心手背,嗔怪道,“傻丫頭。”
青瓷葉笑著,心里樂呵呵美滋滋的跳動著,她挑唇相譏,“我才不傻了呢。”
兩個人就這么并排而行,在經過碧水河畔的一棵大樹時,千拾雨不知不覺中,將右手中的墨花水紋劍磕到了樹干上,卡在了樹干和樹皮的粗縫里。千拾雨低頭,看了一眼右側的大樹,引入眼簾的殘破不堪的樹干,滴落著淚哭訴著無情人的絕情刃。
千拾雨的思緒一下子又帶了昨天晚上。
“沒事兒吧,姐姐。”青瓷葉關切的問到。
千拾雨搖了搖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沒事兒,只是樹干與樹皮卡住了劍罷了。”
“咱們回家……”千拾雨笑著說道。
這次,青瓷葉走在了千拾雨的前面,她拽著千拾雨,催道,“快點兒了,姐姐。”
千拾雨含笑不語,瞇著眼一副苦海無邊,回頭不是岸的愁眉苦臉的樣子。
許久————
當兩個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中途,被青瓷葉拉扯的千拾雨,突然睜開雙眼,在不被青瓷葉察覺的時候,她回頭又看了一眼那棵剛才卡主墨花水紋劍的大樹。
眼神恍惚,千拾雨再次看到了蕭寂直立在那棵大樹旁邊的身影,一句‘你死,我安……’的話,此刻又縈繞在千拾雨的耳朵里。
拘于寧靜的心,再次下起雨時,或將不再是涕泗滂沱,也不會狂風驟雨,而是遙遙無期,不知音訊。
“一紙相思寄與月,可知情淺情深蹉。十許日月更迭夢,閨中香紗繾綣絲。兒郎天得玲瓏心,六竅外依贈佳人。佳人環顧佳人故,莫過紅塵紫陌幽。思來遠憂猶最酒,世人但笑點絳唇。——月歸去”
千拾雨被青瓷葉拖拉的有些翻騰倒胃,但更讓她不舒服的是還能清楚的記得昨晚蕭寂的一舉一動。
那句輕描淡寫的‘你死,我安……’,那番無所畏懼,泰然自若而又咄咄逼人的辯難,在那樣鮮血淋漓,令人作嘔的場景里,他是那么振振有辭,從容不迫,絲毫不落下風與對手。
千拾雨有些想不明白。
蕭寂縱其能再大,再廣,再深,再強,再目中無人,難道他不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了么?
記憶再次拉扯著千拾雨回到了昨夜,抬手就是翻云覆雨,血濺三尺的種種畫面。
“蕭氏有兩脈。”蕭寂諷刺似得神色,看著在自己爪力和掌力下掙扎的蕭鎬,還有蕭老,鎮定自若的說道,“蕭咒一脈所載書錄,里面就有詳記。”
“據說上古之期,蕭氏古族蕭咒一脈,因為被你等一脈反戈相向,無奈之下,蕭咒只能選擇在問氏先祖討伐諸魔的戰場遺跡上,向著蒼天下了個戰帖。”
蕭寂頓了頓,表情鄙視般的望了望黑云壓城的天空,仿佛欲要穿云看月,然后再看到傳說中,當年無比凄厲,慘絕人寰的上古戰場。他自嘲的笑了笑,說道,“這貼既已發出,當是無可反悔。蕭咒不僅為了顏面,更是為了讓他自己,以及你們所有人看到,道的盡頭遠無止境,任憑奇才蕓蕓,能人異士何其多,也不過是徒勞罷了。想要在他蕭咒的手中翻云覆雨,那就不如一起沉淪地獄,還這個天地一片寧靜祥和,安樂諧睦之地。”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未能瞞天過海,他的摯愛紅顏竟也得知了此事,拖著十月懷胎的身子前來協助他。本來她是快要臨盆在即的女人,然而那一戰之中,不幸被小人算計,最后不僅因為她而惹怒了蕭咒,致使蕭咒一劍之下,屠戮了幾乎三界之內所有的高手,還導致他的摯愛之人成為了一個活死人,常年只能靠著補藥續命,但終究還是沒有臨產。”
“后來,蕭咒在千辛萬苦的找尋下,得知鳳凰精血能補其虧虛,便以一命換一命的方法救醒了永寂長夜的愛人,本想使得她與孩子好好活下去,豈料生子之后的她,選擇了和蕭咒一同赴死。留下了不過時許的嬰兒,在其近身婢女的保護中,千方百計的在這偌大的世界中茍延殘喘的活了下去。”
“然而,百苦方知理,萬難可得才,那孩子最終還是活了下來,還成了大才。”蕭寂突然間猛然回頭,憤怒的氣息牽帶起了百脈筋絡的元力,驟然中撕的衣襟獵獵作響,頭發虛空而動。
他眉眼緊皺,對著蕭老大聲叱喝道,“你說,這賬該如何算?”
“千年之怨,言之不存。”蕭老緩緩瞇上了雙眼,嘆息道。
蕭寂聽后,怒上加怒,“不存,何謂不存?”
“千年時光,也未能磨滅千年前先祖先輩留下來的恩恩怨怨,致使我蕭咒一脈差點兒絕后斷根,無法薪火相承,中途莫不是尋得妙方妙法,還有我今天的蕭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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