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禁小说,管理书籍排行榜,古风君子以泽,有声小说在线收听网

第十三章、遺忘和覺醒-《紫微神譚》


    第(1/3)頁

    第十三章、遺忘和覺醒

    “天素!”呂品一陣風追上女孩,順便看了看周圍的人群。囚犯們怏怏地走向神殿前的廣場——又到了給玉禾澆水的日子。

    “什么事?”天素兩眼向前,目不斜視。

    “知道析魔草汁嗎?”呂品問道。

    “問這個干嗎?”女孩狐疑地看著他。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得了吧,那是檢驗蛻的藥劑。”

    “你記得配方嗎?”

    天素停下腳步,仔細打量懶鬼:“你想干嗎?”

    “看來你也不知道配方,”呂品一臉沮喪,“真該死,難道就沒人知道嗎?”

    “誰說我不知道?”天素第二次中了“激將法兒”。

    “真的?”懶鬼望著她兩眼無神。

    “很簡單!”天素張口便來,“明螢夜草,黑心鬼柳,化蛇毒液,玄曇花蜜、血蛤膏液,比例一比二比四比七比六,摶煉符用‘九宮心焰符’和‘無明龍炎符’,前者五分三十秒,后者十分零九秒,不過成功率很低,只有百分之二十九。哼,還有一點,析魔草汁不是萬能的,有時候也會失效。”

    “不愧是組長,”呂品蹺起大拇指,“你就是行走的‘天淵閣’。”

    “少拍馬屁,”天素盯著他兩眼出火,“干嗎一大早問我這個?”

    “好奇唄,”懶鬼睜眼說瞎話,“閑著沒事,研究研究。”

    “得了吧,死懶鬼,我知道你……”天素話沒說完,一個夸父走過來,粗聲大氣地說:“男女囚犯禁止交談。”

    天素一時語塞,氣惱地看向呂品。懶鬼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兒走向廣場,到了地兒,筆直地走向巫唐,苦著臉說:“我要請病假。”

    “你病了?”副獄長掃他一眼,“沒看出來。”

    “真的,”呂品脫掉上衣,惹來一陣驚呼,“我不小心觸發了‘天獄禁錮符’。”

    他的身上灼痕遍布,看上去十分可怕。巫史又驚又怒,瞪眼打量一番,見那傷疤貨真價實,不由厲聲喝問:“你干嗎了?”

    “變身啊,”呂品一老一實地說,“我可是狐神后裔,變身是一種本能。”

    “你想死嗎?”副獄長氣急敗壞。

    “當然不想,所以才要看大夫。”

    “你死了最好,”巫唐氣恨恨把手一揮,“陰練華,帶他去獄醫室。”

    “怎么又是我?”男看守小聲嘀咕,沖呂品招招手,“你走前面。”

    懶鬼穿回囚衣,經過血河幫地盤,聞人寒陰沉沉地看著他:“你故意的吧?把自己弄傷,好避開我們。”

    “你也故意試試?”呂品笑嘻嘻地說,“我保證一點兒也不疼。”

    “好小子,算你狠!”聞人寒蹺起大拇指,“你有種每天來一次。”

    “呂品,呂品,”大個兒趕過來,一張胖臉慘綠無光,“你不去澆水了嗎?那我該怎么辦?”

    “沒事兒,”呂品樂呵呵地望著一臉寒霜的冰山女,“天素會罩著你。”

    “是嗎?”簡真半信半疑,偷瞟天素一眼,女孩的目光讓他渾身結冰。

    呂品大剌剌地經過天素身旁,女孩瞪著他想要說些什么,可是一看夸父,又把到嘴的話吞咽下去。

    “澆水真沒意思,”懶鬼回頭跟陰練華搭訕,“你說是不是?”

    “閉嘴!”看守氣得臉色發青,“再說一句我殺了你。”

    “別那么兇嘛,”呂品把手揣進兜里,沒臉沒皮地繼續嘮叨,“我可是病人,作為看守,你不是應該照顧好你的犯人嗎?”

    “這樣好不好?”陰練華的筆尖頂上他的腦門,“我先給你的腦袋開個瓢。”

    后面的囚犯大聲哄笑,呂品瞅了瞅他們,嘆氣說道:“人傻真好。”

    “你說誰傻?”陰練華厲聲問道。

    “傻子啊,”呂品聳聳肩,“你應該不是。”

    “廢話,”看守踹他一腳,“快走。”

    到了獄醫室,文彥青正在研究尸體,見了呂品笑嘻嘻招呼:“喲,又是你?跟人打架了嗎?你的頭發怎么回事?看上去就像烏鴉的屁股。”

    “沒事兒,”懶鬼摸了摸燒焦的頭發,“可以省掉洗頭的麻煩。”

    “燒壞了嗎?”文彥青走過來,用搗鼓過尸體的雙手撥弄他的腦袋,“真的沒事兒,那你來這兒干嗎?”

    “這個。”呂品脫下上衣,炫耀似的展示傷疤,“看來你得給我一點兒‘蛻皮藥劑’。”

    “你又觸發了‘天獄禁錮符’?”大夫的笑容消失了,“傻小子,你不要命了?”

    “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呂品搖晃手指,“要點兒‘蛻皮藥劑’就行。”

    “說得簡單,”文彥青白他一眼,“‘天獄禁錮符’會損傷元神,你得進入魂眠才行。”

    “這些尸體有什么發現?”陰練華走到尸體邊查看,兩男一女躺在那兒,白慘慘的就像三具石膏模型。

    “啥也沒有,”文彥青走向藥櫥,“就是傷了心臟。”陰練華掃了呂品一眼,忽覺有些口渴,忍不住問:“有水喝嗎?”

    “桌子上面,剛煮的龍眼水。”大夫取出“黃粱湯”,拿起一個量杯,比劃往里面傾倒藥水。

    “我給你也倒一杯吧?”陰練華熱心得讓他自己也覺驚訝。

    “好啊!”文彥青隨口回答。

    陰練華忙著倒水,呂品火速拔下兩根頭發,丟在地上,頭發來回扭動,雙雙變成鼠蜥,哧溜鉆到桌子下面。

    文彥青端著“黃粱湯”走過來,塞給懶鬼說:“喝下去。”

    “好!”呂品右手接過量杯,左手向下一揮,鼠蜥從桌子下面鉆了出來,一只撞上陰練華的腳踝,當著看守的面,爬上停尸的小床,順著尸體一溜煙跑開;另一只跳上藥櫥的柜臺,沒頭沒腦地撞翻了“黃粱湯”的藥瓶。

    “鼠蜥!”陰練華見了鬼似的尖叫,提筆追擊那只小妖怪。

    “該死!”文彥青沖向藥櫥,扶起藥瓶,抽出毛筆回收傾灑的藥劑。

    呂品趁著混亂,閃到桌前,把手里“黃粱湯”分別倒進兩杯“龍眼水”,跟著回到原處,若無其事的捧著空杯。

    陰練華連發幾道符咒,全都石沉大海,鼠蜥早已變回頭發,藏在犄角旮旯,根本無從得見。看守不勝沮喪,趴在地上看了又看,直起腰來咕噥:“跑哪兒去了?奇怪,天獄里怎么會有鼠蜥?”

    “這些畜生防不勝防,”文彥青收好藥瓶,“或許跟著沖霄車一塊兒來的。”

    “不可能,”陰練華嚷嚷,“車上有驅鼠的符咒。”

    “破壞符咒是鼠蜥的專長……”文彥青回頭看向呂品,目光落到量杯上面,“你喝完了?”

    “好困!”呂品連打呵欠,轉身躺倒在病床上。

    “真倒霉,”陰練華拿起水杯,指著另一杯說,“喏,這是你的。”

    “謝了,”大夫接過龍眼水,“這些天老是死人,病人也特別多,一刻也不讓人消停。”

    “得捉住那兩只鼠崽子,”陰練華對鼠蜥耿耿于懷,“要么一年不到,滿星球都是這些鬼東西。”

    “讓夸父去干,”文彥青說道,“天狗的鼻子最靈……咦,我怎么有點兒……”忽聽噗通一聲,回頭看去,陰練華已經趴在了桌子上。

    “奇怪……”大夫話沒說完也癱在了地上。

    呂品睜開雙眼,翻身下床,走到藥櫥前面,目光如炬,飛快地掃過藥瓶上的標記:“明螢夜草……有了……黑心鬼柳……在這兒……化蛇毒液……妙極了……玄曇花蜜……還有一點兒……血蛤膏液……太好了,一樣不缺。”

    他眉飛色舞地放下藥瓶,回頭走到文彥青身邊,取過他的毛筆,刷刷揮舞兩下,走到藥櫥左邊的“太玄池”,量好藥材倒進石盆:“一錢明螢夜草,二錢黑心鬼柳,四錢化蛇毒液,七錢玄陰花蜜,六錢血蛤膏液……一入心九凝赤華……乙木龍東引天火……”

    呂品的毛筆左一劃,右一勾,口中念動咒語,從四面八方引來一團團不同顏色的火焰,火焰進入“太玄池”里,結成一個五光十色的火環,藥物在火環里突突翻滾,過了五分多鐘,火焰漸次熄滅,石盆中央出現了一汪明黃色的液體。

    “御物凌空!”呂品筆勢一揚,液體升到到空中,顫巍巍縮成一團,跟著懶鬼飛到尸體旁邊。呂品蘸了少許“析魔草汁”,涂在一個男性死者的額心,望著那點黃色的印記,他的心子怦怦直跳,比起剛才摶煉還要緊張。

    草汁滲了進去,印記的顏色飛快地變化,數秒之間,從悅目的明黃變成了一種瘆人的青黑。這是蛻的標記,呂品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可他心里沒有喜悅,只有無法言喻的恐懼。

    他定了定神,繼續蘸了草汁,點在其他兩具尸體的額心,不出所料,印記很快變黑,三個人死因相同,都是被人吃掉了元神。

    呂品后退兩步,瞪著三具死尸,但覺它們隨時都會跳起來咬人。

    “燒了它們?”他胡思亂想,“不,現在不行,它們是證據,可以證明天獄里來了魔徒……”

    “你在干嗎?”文彥青的聲音忽然響起,嚇得懶鬼跳了起來,回頭一看,大夫扶著額頭緩緩站起,瞇著眼睛沖他打量。

    “昏倒!”呂品心中默念,眼射奇光,不想文彥青冷冷說道:“沒人告訴你嗎?天獄的看守不怕‘攝神術’。”他不躲不閃,直面相對,目光清澈明亮,沒有絲毫迷惑。

    懶鬼筆尖一抖,正想寫出“昏迷符”,忽聽大夫又說:“攻擊看守是死罪,再說,你有把握一下子擊倒我嗎?”

    “哪兒話?”呂品垂下筆尖干笑,“我哪兒敢啊,給我一萬點金也不敢啊。”

    “這兒有天眼符,”文彥青指了指墻角,“你的一舉一動記錄在案,撒謊是沒有用的,老實交代,你在干嗎?”

    “這個……”懶鬼無奈搖頭,“我用你的藥配了‘析魔草汁’。”

    “噢?”文彥青頗為意外,“為何配藥?”

    “檢驗那個。”呂品用手指了指尸體,獄醫目光一轉,看見尸體額頭上的印記,愣了一下,沖口而出:“蛻?”

    “對,”呂品點點頭,“他們被吃了元神。”

    “見鬼,”文彥青一一查看尸體,有些手忙腳亂,“我沒想到這個……”他困惑地看向男孩,“天獄里怎么會有蛻?”

    “還用說嗎?”呂品撇嘴說道,“魔徒進了天獄!”

    文彥青瞪大雙眼,臉上的震驚好一會兒才消退,喃喃說道:“不行,我得報告獄長。”

    “對,”呂品贊同,“這可是大事。”

    “把筆給我。”獄醫惱怒地望著他。

    “你不會給我一下吧?”呂品猶豫不決。

    “得了吧!”文彥青翻個白眼,“別跟我討價還價。”

    “好吧,”呂品悻悻交出毛筆,文彥青接過,忽然指向他的面門,嚇得懶鬼把頭一縮,盡力向后跳開,撞在藥櫥上面,藥瓶咣當作響

    大夫哼了一聲,毛筆向下一指,烏光迸閃,陰練華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驚疑地望著他說:“我剛才怎么了?好像……睡著了。”

    “不好意思,”文彥青瞟了懶鬼一眼,“我不小心把‘黃粱湯’灑在龍眼水里了。”

    “咦,”看守愣了一下,“你也喝了吧?”

    “我喝得少。”獄醫隨口敷衍。

    “見鬼,”陰練華撓了撓頭,猛可看見呂品,“他不是魂眠了嗎?”

    文彥青看得懶鬼,無奈繼續圓謊:“我把他叫醒了,我弄錯了用藥的順序,應該先給他涂上‘蛻皮藥劑’和‘血蟲凝膠’,這樣恢復更快。”

    “好吧!”陰練華看著兩人,“你們快點兒完事,我還要去瓊田。”

    “抱歉,”文彥青搖搖頭,“你要去的是獄長室。”

    “干嗎?”陰練華瞪眼不解。

    “出了一個問題。”獄醫不緊不慢地說。

    “什么?”陰練華警覺起來。

    “我對尸體用了‘析魔草汁’,結果剛才發現……” 文彥青沖尸體努了努嘴,陰練華看見尸體上的黑印,臉色慘變,掉頭就跑,一眨眼就不見蹤影。

    “多謝!”呂品長吐一口氣,“你干嗎不揭穿我?”

    “因為我也犯了錯,”文彥青沉著臉說,“我的職責是驗尸,可我忘了對蛻的檢驗。”他沉默一下,“這些黑印是不可消除的。”

    “妙啊,”懶鬼樂不可支,“你幫我圓謊,我幫你驗尸,大家兩不相欠。”

    “別高興得太早,”文彥青冷冷說道,“這一次算你走遠,下一次可沒你好果子吃。別忘了我是獄醫,除非你永遠不受傷、不生病,要么總會撞到我手上。”

    呂品吐了吐舌頭:“說得對,我懺悔。”臉上笑瞇瞇的,沒有半點懊悔的意思。

    “你認為誰是魔徒?”獄醫忽問。

    “你問我?”懶鬼指了指鼻尖。

    “對!”

    “這個嘛,雖然‘血河幫’也很可疑,但我懷疑這魔徒是個看守。”

    文彥青驚訝地望著對方,懶鬼接著說道:“夸父沒有發現他,所以他很可能還會變化。”

    “你也會變化。”

    “誰說的?”懶鬼極口否認,“我可不會。”

    “鼠蜥不是你變的嗎?”

    “沒那回事兒,”呂品臉也不紅,“第一,我有符咒禁錮,第二,我才不變那么惡心的東西。”

    “是嗎?”獄醫冷笑,“希望你心口如一。”

    “我是個老實人……”

    忽聽腳步聲急,裴千牛大踏步闖了進來,一言不發,匆匆走到尸體面前,看過一遍,回頭望著獄醫:“藥沒配錯吧?”

    “沒有。”文彥青硬著頭皮回答。

    裴千牛直起身,皺眉看向呂品:“他怎么在這兒?”

    “他觸發了‘天獄禁錮符’。”

    “蛻的事先保密,這兒誰也不許說出去。”天獄長指著懶鬼,“待會兒抹掉他的記憶。”

    “唉?”呂品大驚失色,“我啥都沒看見。”裴千牛并不理睬,默默看著陰練華,后者惶恐點頭:“我明白。”

    “接下來得做一件事,”天獄長的目光掃過房間,“甄別所有的看守。”陰練華大吃一驚:“為什么是看守?囚犯更可疑。”

    “不!”裴千牛寒聲說道,“夸父沒看見兇手,那家伙可能會變化,我要審查所有看守,還有一個月以內他們的行程。”他略微一頓,“我負責頭目,普通看守由文大夫負責。”文彥青愣了一下,小聲說道:“我要給人看病。”

    “看病的事先放放,魔徒的事攸關生死……”天獄長按住獄醫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我現在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你,你發現了魔徒的蹤跡,所以你肯定不是魔徒。”

    “知道了,”文彥青嘆一口氣,“我會盡力。”

    “從陰練華開始。”天關星指著身后的看守,那小子蠕動嘴唇,面孔皺成一團。

    “魔徒相當狡猾,甄別未必有效,”裴千牛接著說道,“這兩天我會向斗廷申請,爭取從‘八非學宮’借來大還心鏡,那面鏡子能讓所有的魔徒無所遁形。”

    “這些蛻怎么辦?”獄醫指著尸體問。

    “燒掉!”裴千牛嫌惡地抿起嘴唇,轉身走了兩步,回頭盯著呂品,“還有他的記憶。”

    “明白!”獄醫注視天獄長離開,轉眼一瞧,懶鬼貼著墻根準備開溜。

    “僵如木石!”陰練華的“定身符”出手。

    呂品身子一晃,符光居然落空。陰練華一擊不中,心下惱怒,正要追擊,忽見呂品渾身一抖,整個兒飄到空中,籠罩一層烏蒙蒙的符光。他掉頭看去,文彥青站在門前,筆尖指著男孩。

    “臭小子,”看守臉上掛不住,嘴里罵罵咧咧,“居然還敢躲?”

    “躲得過才算數。”文彥青筆勢一沉,呂品飄回床上。

    “放開我!”懶鬼尖叫。

    “文大夫的符法比我想象中厲害多了。”陰練華一臉諂媚,畢竟他馬上就要接受醫官的審查。

    文彥青笑了笑,轉身倒了一杯“黃粱湯”,陰練華怪道:“你不是說先涂藥嗎?”

    “我改主意了,”獄醫捏住懶鬼的下巴灌入藥湯,“‘黃粱湯’能讓他忘得更徹底。”

    “噢!”陰練華似懂非懂,“還有這事兒?”

    酸苦的湯汁進入胃里,呂品的腦子昏沉起來,他拼命想要守住神志,可是藥力強勁了得,文彥青的面孔在他眼前漸漸模糊,猛可間他閃過一個念頭,巨大的疑問從腦海里冒了出來。

    “慢著!”他發出含糊的叫聲,“你……”

    “萬物皆空!”文彥青的咒語像是遙遠的風聲。強光照進雙眼,呂品掙扎一下,徹底陷入了昏迷。

    “發什么呆?”耳邊傳來一聲怒叫,方飛渾身激靈,茫然四顧,眼前的景象清晰起來——樹藤穿墻繞柱,樹王的宮殿赫然在目。

    木鬼滿地亂跑,更多的果子從樹王的身上掉落,著地一滾,長出四肢,就像訓練有素的獵犬,潮水一般向他涌來。

    阿莽擋在方飛身前,玉斧大開大合,殺得大汗淋漓,身下獬豸團團亂轉,光亮的銀蹄起落如飛,踩中木鬼,腥血四濺。

    重明鳥在天上尖叫,方飛抬頭望去,兩只大鳥被粗長的藤蔓纏住,上下翻飛,進退不能,阿瓊、阿含各自拔出小劍,用力劈砍長藤,劍鋒所過,流出猩紅的汁液,藤蔓痛苦地抖動,傷口飛快地愈合……

    “五行師!”阿瓊聲音像是一把錐子,直愣愣扎進方飛的腦門,他驚了一下,猝然清醒過來。

    “停!”男孩右手一揮,神識密如天網,罩向滿地木鬼,仿佛時間靜止,木鬼紛紛僵住。阿莽的斧頭停在半空,不可思議地掃視四周,獬豸憨憨地伸長脖子,低頭啃咬木鬼的果肉。

    “分。”方飛左手上揚,兩根藤蔓簌簌簌地收了回去。

    “昂!”巨木一聲怪吼,寶座上的樹王開始變形,轉眼間,半人半樹的怪物出現眾人眼前。

    “離它遠點兒!”方飛想起上一次的慘劇,搶先發出警告。

    山都撥鳥返回,枝枝丫丫的巨手從他們身后掃過,阿莽大吼一聲,掄起斧頭就要沖鋒。

    “別去!”方飛抓住獬豸的尾巴。

    咚,樹人使勁跺一下腳,整座宮殿隨之動搖。它怒氣沖天,亂搖亂晃,無數淡綠色的光團從它身上蜂擁而出,霎時布滿宮殿,蝗蟲似的沖了過來。

    “燃!”方飛雙眼圓睜,神識化為千絲萬縷,進入滿地僵臥的木鬼,嗤嗤嗤,火苗從木鬼體內躥了出來,飛到空中,化為無數彈珠大的火球,呼嘯著沖向光團,紅火和綠光就像兩撥飛鳥,一上一下地捉對兒廝殺。

    木生火,方飛的神識隨著火焰侵入綠光,捕捉到其中的木元胎,神意周游其中,很快洞悉了元胎的構造。這些綠光是樹王的孢子,與普通的植物孢子不同,它們沒有實質,只有純粹的元胎,徒有孢子的結構,但與任何物質不相往來。

    “爆!”方飛右手一揚,點燃了所有的孢子,紅火吞沒綠光,一顆顆,一團團,四面八方一片亮堂。

    “昂!”樹王邁開大步,騰騰騰地沖向方飛,所過之處,留下數米深的巨坑。望著巨蛇似的樹根,方飛隱隱生出一股尿意,他想掉頭逃走,可是再長的腿也跑不過這顆巨樹。

    他把心一橫,沖著樹王一聲狂嘯,嘯聲在宮殿里回蕩。方飛雙手環抱,盡力向前一送,漫天的火球化為流星火雨,呼呼啦啦,一點不剩地傾落到樹王身上。

    “嗚!”樹人發出一聲悲號,就像火車進站時的鳴笛,它渾身上下火勢沖天,手腳亂舞,節節后退,突然一個趔趄,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沉重的軀體陷入地里,劇烈的震動讓宮殿跳了起來。

    樹王翻滾、抽搐,經過短促的掙扎,終于歸于沉寂,燒焦的枝干發出噼里啪啦的怪響,奔騰的熱浪把宮殿變成了巨大的蒸籠。

    “你做到了,孩子,”一個身影從火里升起,天皓白穿著月白色的長袍,含笑注視方飛,“你沒有辜負我。”

    “天道師!”方飛明知道是夢,仍是心潮起伏、難以自己。

    “國王萬歲!”山都齊聲歡呼。

    天皓白沖他們笑笑,忽然變成一團火光,咻地沖進方飛的懷里,在他的心口一閃而沒。

    “嗚!”火里傳來一聲怪吼,方飛心頭一驚,凝目望去,樹王化為灰燼,火焰卻沒消失,翻翻滾滾向上升起,亂紛紛聚在一起,變成老大一團,燒得自由自在,渾身吐出長長的火焰,宛如章魚的觸手,扭曲成各種輝煌的形狀。

    “帝江?”方飛話一出口,便覺不妥,比起這團大火,圓道師也顯得渺小。

    “那是火魔,”阿瓊尖聲高叫,“快用‘迎涼草籽’。”

    “好!”阿含掏出一把冰晶透藍的籽實,大如指甲,縈繞白氣。

    小山都縱起大鳥沖向火魔,“迎涼草籽”搭上彈弓,劃出一道明亮的霜痕,咻地鉆進那團大火,冰藍色的光芒在火里迸閃。火焰向里一縮,發出呼呼怒吼,阿瓊馭鳥趕到,一口氣發出三顆草籽,鉆進火焰深處,就像雪蓮一樣憤怒地綻放。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