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飛燕飛狐-《紫微神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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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說話?”秘魔的眼里閃爍血光,“你真的忘了嗎?”
“對,”狐青衣吸一口氣,“我忘了。”
狐白衣看他片刻,忽又換了一張笑臉,揮手說道:“忘了也好,我們說點兒別的!”
“什么?”
“為什么狐神后裔越來越少?”
問題來得突兀,狐王打量魔徒一眼:“我們喜歡獨處、厭惡生育,生下的后代也容易夭折……”
“為什么會這樣?”
“天性!”
“不對,”狐白衣冷冷說道,“繁衍后代才是萬物的天性。”
呂品暗暗點頭,他不齒秘魔的所為,可也不能不承認他言之有理。
“你說什么原因?”狐青衣似乎來了興趣。
“詛咒,”狐白衣收起笑容,“道者詛咒我們,扼殺我們的天性,狐神后裔將要滅絕,猶如光陰一去不回。”
狐王沉默一下,問道:“誰說的?” 秘魔虔誠地說:“大魔師!”
“天宗我?”狐青衣嗤之以鼻,“他的話也能信?”
“他曾是最偉大的道者,比起任何人都要接近斗廷的核心。”
“他在蠱惑你、利用你、他……”
“他也救了我,”狐白衣聲音上揚,“沒有他,我早死了。”狐王微微一窒,苦澀地說:“他救你,也是為了利用你。”
“我是狐神后裔,我有利用的價值,”狐白衣伸出手指,捋了捋柔順的銀發,“我們壽命悠久、神通廣大,如果無限繁衍,很快就能統治這個世界。這才是我們的天性,也是道者詛咒我們的原因。”
“這是你的臆想,”狐青衣皺了皺眉,“沒有詛咒能限制狐神。”
“是啊!”狐白衣欣然贊同,“二姐就找到了詛咒的漏洞,”
“二姐”就是狐紅衣,呂品聽他提到母親,心跳砰然加快。狐青衣掃他一眼,看向秘魔:“你在說什么?”
“道者可以詛咒我們,卻不能詛咒自己,”狐白衣漫不經意地說,“找一個道者,跟他(她)生下后代,我們就能擺脫詛咒,重新繁衍昌盛。”
“繁衍不等于昌盛,”狐王不以為然,“強極必辱,本是天道。這世上的強者從來不多,天道者也沒有超過五個。狐神大肆繁衍,只會破壞世界的均勢,招來不必要的戰爭……”
“你在轉移話題,”秘魔尖刻地指出,“你該問問自己,二姐為什么會死?因為她殺了那個糟老頭子?笑話!他算什么東西?那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跟道者生下了后代,破解了道者的詛咒。”
這一番話震得呂品渾身哆嗦,他轉眼望去,狐青衣臉色發青,活是下雨天的石像。懶鬼深感不安,藏在心底的疑問悄然泛起,他曾經查過法律條文,理論上說,斗廷擁有特赦的權力,狐紅衣身份特殊,得到特赦不是難事。可是斗廷執意判處死刑,并且立刻執行,比起道妖之間的和平,他們更加在意普通道者的死活,說起來公正無私,事實上卻很可疑。
秘魔的話聽來荒誕,卻能完美地解釋狐紅衣的死因。如果詛咒真的存在,那么消滅了狐神后裔,所有的道者都能從中受益。如果說皇師利和斗廷是殺害狐紅衣的主謀,那么其他的道者也是幫兇,他們的手上都沾染了狐紅衣的鮮血……呂品想到這兒,怒從心起,沖著狐青衣大吼:“舅舅,我媽她……”
狐青衣伸出食指,示意男孩噤聲,他直視秘魔,徐徐開口:“他們謀害了紅衣,為什么不殺掉呂品?如你所說,他才是狐神的未來,破解詛咒的關鍵。”
如同涼水澆頭,懶鬼的思緒冷靜下來。對呀,如果狐紅衣死于道者的陰謀,作為破解詛咒的結果,呂品更不應該活在世上。
“這個嘛……”秘魔眼神飄忽,“他太懶了,不值得殺。”
“哦?”狐王冷笑,“這也是天宗我說的?”
“不,”秘魔翻個白眼,“我猜的。”
“我看是你編的,”狐青衣頓了頓,“你說謊的本領退步了。”
“是嗎?”秘魔盯著兄長,忽然流露笑意,“我認為我的猜想非常完美。”
“猜想?”呂品望著魔徒背脊發涼。狐白衣舌燦蓮花、翻云覆雨,自己一念之差,幾乎信了他的鬼話,墮入仇恨深淵。
“我不相信猜想,我只相信事實。”狐王說道。
“事實上你是個懦夫,不敢給二姐報仇,口口聲聲都是可笑的和平。”
“和平并不可笑,”狐王有些悵然,“妖族和道者開戰,世界將會走向毀滅。”狐白衣嗤了一聲,說道:“危言聳聽。”
“這才是事實,”狐青衣沉聲說道,“道妖相爭,魔道得利,如果萬象歸一,毀滅的不僅是道者。”
“那不是毀滅,”秘魔瞇起雙眼,“我們拋棄了自我,贏得了整個世界。”
“不,”狐王目光蒼涼,“你拋棄了整個世界,得到的只是一個謊言。”
“沒關系,”狐白衣笑笑,“反正你都拋棄我了。” 狐青衣愣了一下,望著他臉色發白,秘魔冷笑:“怎么?沒話說了?”
狐青衣默不作聲,狐白衣哼了一聲,揚聲說道:“那么我來說!當年十六個虎探把我堵在了陰魔沼澤,我玩弄他們,虐殺他們,最后只剩一個虎探,我琢磨著怎么把他玩死,結果你突然出現,二話不說殺了那個虎探。我當時真傻,以為你跟我是一邊,心里高興極了,想要擁抱我唯一的兄長,結果……”秘魔瞇起雙眼,寒光暴漲,狐青衣別過頭,避開他的眼神。
“說呀,”狐白衣咯咯尖笑,“結果怎樣?”
“我做了該做的事。”狐青衣澀聲回答。
“你做的就是偷襲?”狐白衣狠狠毒毒地說了下去,“你一聲不吭,撕裂我的胸膛,打斷了我的脊柱。我躺在地上,看得見自己的心臟,那東西忽張忽縮,瘋狂跳動,你之所以沒有捏碎它,只因為你想要說一些蠢話,”秘魔的臉龐微微抽搐,眼里涌出刻骨的恨意,“你說你很難過,可又不得不這樣做,因為你不能讓道妖之間發生戰爭,所以你得殺了我,給斗廷一個交代。你還說,無論我是死是活,我永遠都是你的弟弟,你親手殺死我,比起自殺還要難過……呵,太可笑了,我看著自己的心臟,聽著人世間最惡毒的謊言,我真不敢相信,那是從我最敬愛的哥哥口中說出來的。”
“當年你發了瘋,”狐王輕聲說道,“你還記得你殺過多少人嗎?”
“他們都該死,”秘魔尖聲怪叫,“道者都該死!”狐青衣沉默一下,幽幽說道:“其實我也很后悔!”
“后悔?”秘魔怔忡一下,“后悔什么?”
“后悔沒有捏碎你的心臟,”狐王目光變冷,“你說得對,我的蠢話太多了,給了天宗我救你的機會。”
“真絕情呢,哥哥,”狐白衣笑了笑,聲音變得溫柔起來,“我就不一樣,我會很小心、很溫柔地把你的心臟摘下來,放在水晶雕琢的瓶子里,每時每刻都能看見;我會把它帶在身邊,永永遠遠也不分開。”
“看來我們目標一致,”狐青衣回頭盯著外甥,“你怎么樣?”
“好多了,您……”懶鬼無數疑問涌到嘴邊,狐青衣卻擺手說道:“別出聲,好好看著。”
呂品的傷口好了九成,暗紅的疤痕縱橫交錯,每一條都駭目驚心,他能活到現在,全靠非凡的運氣。兩個長輩的交談讓他大受震動:狐白衣詭譎多詐,當然不可深信,可是狐神的衰落卻是不爭的事實;狐青衣暗算弟弟,不夠光明磊落,怪不得秘魔耿耿于懷。至于狐青衣一心維護的和平,呂品很是不以為然,道者和妖怪的沖突從來沒有停止過,仿佛死寂火山下的熔巖,蠢蠢欲動,總有一天會沖破巖層……
“噢!”低吼聲傳來,呂品渾身激靈,凝目望去,兩大狐神顯露法相,青狐與白狐撞在了一起,戰斗的方式讓人大開眼界。它們的形態極速變化,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乃至于通身的毛發,真如課本上所說,“八萬四千根毛羽根根能變”,變到激烈時分,雙雙失去輪廓,如同跳動的火、流動的水,熔化的金屬、縹緲的濃煙……
尾巴忽集忽分,更是窮形盡相:忽而變成羽翼,帶著軀干展翅高飛;忽而變成刀槍,咻咻咻撕裂虛空,留下肉眼無法捕捉的光痕;尾巴間相互交擊,卻無一絲聲響,因為變硬為軟,毒蛇似的狂鉆亂突;就連毛發也變成了武器、離開身體,一蓬蓬漫天亂飛,青的白的,如光如雨,每一根毛發都擁有意志,無孔不入地尋找空隙。
為了防范狐毛飛針,雙方的精神都繃緊到極限,毛發看似細小,可是貫注神通,說長就長,變化萬千,一旦侵入體內,必將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纏斗很快結束,兩人越來越快,如同油水一樣兩兩分開。頭顱和軀干在激斗中消失,僅僅剩下九條尾巴,忽長忽短、忽窄忽寬,忽而收成一束,忽而盡力展開,如同螺旋槳一樣高速旋轉。龍卷颶風憑空飆出,青光白影,往來倏忽,颶風深處大氣異變,長長的電芒呼之欲出,空氣被壓縮到小無可小、薄無可薄,如同無形的利刃,隨著龍卷盤旋起舞。這是巨龍噴吐的死亡氣息,所過之處,最堅固的枝干上也留下深淺不一的痕跡。
呂品看得窒息,不覺向后倒退。這種颶風叫做“嵐切”,狐青衣向他講解過其中的原理。“嵐切”本質上是一種風化身,狐神用神識控制風元胎,把颶風壓縮成薄片,如刀如劍,無堅不摧。
兩儀樹堅硬如鋼,可是“嵐切”所過,枝條簌簌斷折,木屑漫天飛灑,還沒落下,忽又迸濺火花,變成無數火鳥,嘰嘰喳喳,捉對兒廝殺,還沒分出勝負,又被“嵐切”卷了過去,化身火雨流彈,噠噠噠地向前掃射
呂品越看越覺恐懼,秘魔與狐王旗鼓相當,比起先前強了何止一倍,如果他用這種手段對付呂品,懶鬼早就小命兒不保。仔細回想起來,狐白衣當時不但未盡全力,反倒有些消極怠工,表面上讓呂品吃足了苦頭,其實處處手下留情,沒有給他致命一擊。
“他為什么這樣做?”呂品望著那股白風,心中煩惱糾結。難道秘魔人性未泯,不肯傷害狐紅衣唯一的兒子?
風聲越發凄厲,有如萬獸齊吼。呂品擺脫思緒,望著兩股龍卷風越來越淡,飛快地從虛空中消失,他轉念一想,脫口而出:“空相無嵐!”
“嵐切”不是終極,“空相無嵐”才是狐神的絕技,它融合了分身、化身、變身和隱身,無形無相,無影無蹤,對手風聲過耳,早已身首異處。
古往今來,“空相無嵐”殺戮無數,就連狐神之間不敢輕易啟用,因為一旦發動就很難收手,不把對方碎尸萬段決不罷休。
龍卷風消失了,天空一片晴朗,只有透過風聲才能判斷出兩人的位置。可是風聲也很快消失,雙方都寫出了強力的“銷聲符”,風聲還未傳出,就被消除抹殺。殊死的決斗變成了一場古怪的悶戰,更隱秘、更兇險,虛無中綻放出妖艷的紅花,朵朵簇簇,飛揚飄灑,宛如春天的落櫻,空靈、飄逸、盡顯死亡之美。
呂品站在圣堂的頂端,怔怔望著天上,他知道那不是花朵,而是灑落的鮮血。有人受傷了,可是誰呢?狐王?秘魔?秘魔?狐王……懶鬼儼然面對一口黑箱,看不透、摸不著,心癢抓狂,恨不得仰天長嘯。
“別出聲,好好看著……”狐青衣的聲音在腦海里回蕩,呂品愣了一下,忽然掉進了記憶的漩渦。
“好好看著!”光亮從黑暗里涌現,呂品回到了不死群島、亡靈海邊。狐青衣的身影峭拔修長,他背朝大海,凝望扶桑,那棵有名的桑樹垂掛著成百上千的游絲,隨著海風悠然飄蕩。
“天蠶就在那兒。”狐青衣說道。
“騙人!”懶鬼揉著惺忪睡眼,“什么也沒有。”
“仔細看,共有二十七條。”
“你說有就有唄,”懶鬼悻悻說道,“天蠶真會隱身嗎?”
“它們很脆弱,不隱身會沒命。”
“我對天蠶不感興趣。”
“可你對隱身感興趣!”
“可惡,什么時候我才能隱身?”
“要想隱身,先得看見隱身者。”
“不能先隱身嗎?”
“不能,”狐青衣搖搖頭,“你先得找出天蠶。”
“煩死了,”呂品沮喪地望著空蕩蕩的樹枝,“沒有就是沒有。”
“用肉眼是不行的,”狐青衣盯著外甥,“你得用第三只眼睛。”
“得了吧,我又不是犬妖。”
“不是有形之眼,而是一種狀態。”
“什么樣的狀態?”懶鬼好奇地問。
“很難用語言描述,”狐青衣頓了頓,“我們把它叫做‘狐瞑’……”
狂風迎面吹來,呂品從回憶中驚醒,他耳根發燙、滿頭大汗,心里慚愧不已,同時想起了許多東西。
他閉上眼睛,釋放妖力。狐神的妖力極為特殊,與其說是元氣,不如說是不夠純粹的精神能量。以前呂品得過且過、任意揮霍天賦,而今他的精神空前專注,狐青衣傳授的秘訣紛紛回到腦海,好比大大小小的零件,全都安放到最為妥當的位置。
呂品照方抓藥,元神振蕩,靈竅洞開,妖力傾巢而出,向著虛空無盡地蔓延,仿佛巨大的眼眸,開啟了一個全新的視域,那是物質之外的世界,只有精神的能量在里面流淌——道者、魔徒、夸父、山都、盤古,青主……無數神識闖進他的腦海,或大或小,或強或弱,如同汪洋大海里漂蕩的精怪,倏忽來去,光怪陸離,一片混亂之中,兩個強大的神識突兀地涌現,熟悉的妖力也隨之而來。
“天狐遁甲”使用妖力控制對手的精神、制造無窮的幻象,如果運用得法,還能控制元胎,與道者的“制御五行”異曲同工。然而“天狐遁甲”更進一步,不僅“制御五行”,還能控制五行之外的風元胎。
控制了風元胎,就能隨心所欲地變化,可要控制風元胎,必須用到妖力。兩大狐神手足相殘,各自使出“空相無嵐”,銷聲匿形,無跡可尋,然而形跡可以隱去,妖力卻抹殺不掉,隨著戰斗加劇,水落石出,很快暴露在呂品的眼前。
生死之際,兄弟二人全力以赴、無所保留,元神激烈運轉,妖力在虛空間留下混亂的痕跡,好比一幅荒誕的圖畫,詳盡地勾畫出“天狐遁甲”的奧秘。
在此之前,呂品僅能感受到風元胎的存在,至于如何控制,完全出乎本能。如今狐神兄弟現身說法,向他展示了如何用妖力把風元胎從宇宙中汲取出來,巧妙加以組合,從而變化、駕馭和隱身。
透過“狐瞑”,隱身的真相在呂品的面前毫無掩飾地展開——
風元胎把空氣壓縮成團,千棱萬角,有如無數“棱鏡”包裹全身。光線進入“棱鏡”,折射離散,被風元胎導往別處,自始至終繞過兩人的身體。常人視物,需要光線照射事物,反射到眼里才能“看見”,光照不到,自也無從得見。與此同時,兄弟倆巧妙地改變方位,制造各種幻象,結果落到他人眼里,兩人完全消失,不留一點痕跡。
道理說來簡單,做起來卻難上加難。兩大狐神對風元胎的控制出神入化,茫茫虛空就是他們無盡的寶庫,呂品也嘗試從虛空中汲取元胎,可是很快就吃到了苦頭。所有元胎里面,風元胎最是桀驁難馴,如果數量不多,懶鬼憑借天賦還能駕馭一二,超過一定數量,不但多出來的元胎無法控制,馴服的元胎也會發狂暴走,變成一群力大無窮的怪物,東拉西扯,各行其是,鬧得呂品幾乎精神崩潰。
連試幾次,都以失敗告終。呂品正覺沮喪,忽聽天上傳來尖利的笛聲,抬頭望去,數十名重明飛騎聚在一起,為首的阿瓊拼命吹響短笛。
笛聲是撤退的信號,幸存的飛騎丟下對手,亂紛紛相互靠攏。金紅色的鳥影稀稀拉拉,如同飛濺的火星,東一蓬,西一簇,好容易聚成一團大火,歪七扭八地向著三圣堂掉落下來。
鳥群的后面跟著慘白的電光,枝枝丫丫,密密叢叢,仿佛天空中長出的毀滅之樹;慘綠色的火焰在“樹叢”里跳舞,肥遺的怒吼壓過了蟲妖的嗡鳴;千萬只蟲豸結成黑茫茫的旋風,穿越閃電陰火,死死咬住“大火”不放,不時有飛騎被“黑風”拉扯出來,眨眼之間,尸骨無存。
靈昭與天素負責斷后,母女倆并肩齊飛,掀起符咒的狂潮,可是魔羽士數量太多,她們顧此失彼,身邊的飛騎接連喪命。重明飛騎原本只剩下三成,趕到三圣堂上空,竟又減少了足足一半。幸存者尖叫、號哭,仿佛燃盡的隕石,拖著暗淡的火光墜落下去。
呂品強忍傷痛,咬牙翻身,變成一只紅隼,還沒展翅起飛,忽見蟲群停了下來,黑乎乎的怪風撞上了什么東西,蟲妖的鳴叫莫名凄厲,振翅的聲音卻大幅減弱。蟲群左沖右突,很快遮蔽了星月,如同一幅黑黃交錯、紅綠點綴的織毯,毛茸茸起伏跌宕,詭異地鋪滿了百米高空。
飛騎趁亂擺脫追兵,落到“織毯”下方,紛紛舉頭觀望;追趕的魔羽士不覺有異,冒冒失失地向下俯沖,到了“織毯”附近,忽也停了下來,溺水似的胡亂撲騰。
呂品使用“狐瞑”,很快發現“織毯”下面布滿了無色透明的細絲,纏繞兩儀樹的枝干,縱橫交錯,織成無朋巨網,橫在百米高空。
這不是普通的網,它讓龐大的重明鳥輕易通過,卻把渺小的蟲妖攔在外面。這就好比一張漁網,捕光了小小的蝦米,卻漏掉了吞舟的巨鯨。
“沒有道理!”懶鬼心中犯疑,“除非……”他的腦子里閃過一個驚人念頭,“這張網是活的!”
這是唯一可行的解釋!這是一張“活網”,能夠判斷獵物的大小,自行選擇網眼的疏密。
“誰織的網?” 呂品還沒找出答案,就聽一個熟悉的女聲朗朗高喊:“北斗煌煌,七蜘煉魂!”
“蛛仙子!”呂品應聲望去,黑衣的女子站在一根雪白的枝條上,體態修長裊娜,宛如一柄套著黑鞘的利劍,她的右手高高舉起,毛筆直指蒼茫,筆尖一束白光沖天直上。
巨網猝然現身,每一根絲線都有閃電流躥。這一張蛛網遠比呂品看見的更加龐大,綿綿密密地填滿了所有的枝丫。
閃電越來越亮,如同千萬條毒蛇爬向一處,聚合成一個碩大的光球,蒼白明亮,閃耀長空,順著細絲翻來滾去,發出嗡嗡嗡的巨大聲響。光球碾過的地方,黏在網上的蟲妖、魔徒都被裹了進去,凄聲慘叫,變成細碎的白灰。
魔軍做夢也沒想到,攔住去路的竟是一張薄薄的蜘蛛網。網上住著死神,上面的電光就是死神的眼睛——但凡看見之物,全都無法幸存!
當先的魔徒陷入恐慌,紛紛剎住勢頭,后來的魔徒卻一無所知,仍是狂突猛進。兩股人馬凌空交錯,慘叫大作,血肉橫飛,有人尖叫著向下掉落,慘遭蛛網吞沒,變成一團團迷離的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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