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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0節:-《蝸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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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節:蝸居(58)

    海萍終于見到傳說中的大牛——沈大律師。這家伙看起來真不像個大律師,笑瞇瞇的模樣,白白胖胖的臉。如果單從外貌上看,還不如上一個律師看起來精明能干呢!他能行嗎?

    “坐坐!郭海萍女士。不好意思,這個案子現在在我這里,你就放心吧!如果不出意外,這兩天你丈夫就可以取保候審。”

    “啊?他……被拒了呀!”

    “哦!是吧?”沈律師依舊笑瞇瞇的,既不正面回答也不否認。

    “那我要交多少保證金?”

    “嗯?保證金?不需要。有保人。”

    “誰?”

    “這你就不要管了。”

    “呃,沈律師,不好意思。我不是太……明白。這個事情有點突然。我不知道您為什么會突然接手這個案子,還有,我該付您多少錢?”

    “嗯?”沈律師眼睛就瞪圓了,“你不知道我為什么接手?你托了誰了?”海萍搖頭。

    “那就奇怪了。錢嘛,目前為止還談不上,等以后再說吧!”

    “您……還是具體給我個數字,我要做準備。”

    “你有多少?”沈律師饒有興趣地看著海萍。

    “只要您能把我愛人救出來,不判刑,罰款都行,只要到這個程度,我會盡力滿足您的要求的。”

    “哈哈哈哈……”沈律師笑了,說:“以他的案子這個數額來看,就算是交罰金,可能也是天文數字啊!你付得出嗎?關于這個費用問題,你就不必操心了,自然會有解決的方法。你不必擔心,回去耐心等消息吧!”

    海萍現在更擔心了。徹底沒了方向。

    沈律師在一間包廂里跟宋思明喝酒。

    “老兄,我到今天才知道,我辦你這案子,律師費的著落還沒有啊!”

    宋思明一推他手說:“你還跟我要律師費?今天晚上吃飯,我可一分錢沒帶。”

    “好!你吃定我了是吧?你小子哪天能請我吃頓飯?我認識你這么多年,沒見你買過一次單。”

    “我從不請男人吃飯。”

    “算你狠!服了。”沈律師跟宋思明干了一杯。“她是你什么人?郭海萍?”

    “她不是我什么人。”

    “得了吧你!跟我來這套。你不說是吧?”

    “她是我愛的人的姐姐。”

    “這話怎么聽著繞耳?你愛的人的姐姐。你愛人的姐姐?”

    “我愛她的妹妹郭海藻。”

    沈愣了半天,伏在桌子上抱著頭笑了,邊笑邊搖頭,半天抬起頭,指著坐一旁不動聲色的宋思明說:“原來你也有命門啊!”

    宋思明淡淡一笑說:“喝酒。”

    “何方神圣?改天讓我見見二嫂。”

    “你見不著了。我和她分手了。”

    沈律師這下真愣了,過半天豎起大拇指說:“癡情。”再過半天又拍一巴掌宋思明的背說:“苦情。”又過半天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裝純情。”

    宋思明依舊自己喝酒。

    “要不,我替你遞個話兒?好歹讓人領情啊?”

    宋思明搖搖頭,說:“我欠她的。是我在還她的情。”

    “看樣子,你還動了真情?”

    宋思明反問一句:“我看上去很無情嗎?”

    海萍問mark:“有個大律師來找我,替我接了蘇淳的案子。我并沒有求過他,是你幫我找來的嗎?”

    mark手里拿著酒杯,沖海萍一舉,意思是,沒錯。海萍感激地說:“你真是太好了!我根本沒想到是你,這兩天一直在懷疑是其他什么人。”

    “為什么想不到是我?你朋友很多嗎?”

    海萍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怎么認識他的?他很幫忙,我讓他告訴我收費多少,他都不肯說。看樣子與你關系很好。”

    “只要說謝謝就可以了。很簡單的事情,不必弄得很復雜。要喝一杯嗎?”

    “不了,我現在靠走路幫助睡眠,不再碰酒了。不過壞處是,現在走個十站八站,都不覺得累。我需要從這里走到蘇州,再從蘇州走回來。”

    mark又笑了,再沖海萍一舉杯。“等我喝完這杯,我就送你回去。”

    蘇淳在家已經等候多時,都接近午夜了,海萍還沒回來,他有些擔心。整個案件對蘇淳來說,簡直像坐高高低低的過山車,原本以為說清楚就沒事了,沒想到給保衛科轉送到公安局。再被審的時候,自己儼然已經是一個犯人了,這種落差讓他無法承受。公安時不時透露,以他的涉案金額,判個十年八年也是有可能的。為了5萬塊,自己把一生都搭進去了。人間處處是地雷,一不小心就會踩中,和平時期也不可掉以輕心。第一次聽說還有個罪名叫“泄露商業機密”,自己在這個單位工作5年了,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質與間諜相同。而犯罪與殺頭一樣,不是說你悔過態度好,就可以把頭接回去了。無論你再三解釋說自己完全是無知犯的錯,也不會有人理睬。每個人似乎都饒有興趣地等著他,守候他,恭喜他走進犯罪的沼澤,然后給大家找點事做。大家重復做的事情,就是再三提醒他,你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了,你已經是個犯罪分子了,你已經沒人權了,你離死不遠了。雖然大家談論你案情的時候似乎都輕飄飄的,“也就十年八年吧!很快就過去了。”可沒人知道,一句話,就把你的一生給葬送了。明明是自己設計的圖紙,明明是自己的創作,居然被稱為盜竊,這世道,已經沒有天理可言了。

    而海萍,海萍一定恨死自己了。其實被關在看守所里,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放出來的話,搞不好生不如死。蘇淳現在已經開始回憶滿清那十大酷刑了。

    近12點了,老婆還沒回來,蘇淳為爭取寬大處理,決定在樓下老實守候,努力表現。

    12點都過了,還沒見海萍回來。

    她會去哪兒?有心給海藻打個電話,又怕太晚。正胡思亂想,海萍跟一個高大的老外一起,一路小跑著回來。老外手里還拎著她的包,提著她的外套,兩人有說有笑。

    海萍一見路燈下的蘇淳,猛地一驚,眼淚就下來了,趕快跑過去使勁摟著蘇淳不撒手,當著外人的面兒,好像馬路上拾到了寶。蘇淳的脖子都給勒疼了,幾星期不見,海萍手勁見長啊!得小費力氣才能摘得下來。

    老外看著夫妻倆抱作一團,呵呵笑。等蘇淳好不容易抽出脖子,老外熱情地伸出手握住蘇淳說:“歡迎回家!我是mark,你太太的學生。”海萍還在一邊擦眼淚,蘇淳也點頭哈腰。

    “好了,我的任務到今天就結束了。從明天起,她就交給你看管。再見!”mark搖手告辭。

    蘇淳和海萍一進臥室的門,海萍就摟著蘇淳,又像一塊橡皮泥一樣貼在他身上。

    “你瘦了。肯定吃了不少苦。他們打你了?”

    “我沒給他們機會。在他們還沒動這個念頭之前我就徹底交代干凈了。”

    “嚇著了?”海頻完就在蘇淳臉上啄了啄。

    蘇淳明顯不適應這種親昵,居然擦了擦臉,說:“有點。”

    “這些天,沒你在身邊,我睡不著。”

    蘇淳終于忍不住笑了,讓開海萍的擁抱,上下打量她說:“我不過被關了幾天,怎么回來他們給我換了個新老婆?退回去!想給我扣不忠的帽子!我蘇淳可以經濟犯罪,但絕對不能(禁止)犯罪。”

    “關你幾天都沒把你給關老實了。我看你怎么還生龍活虎的?倒是苦了我,整天吃不下睡不著。可見男人是沒良心的。”海萍有點怨有點嬌。

    “海萍,我怎么覺得你有問題?你這幾天是不是干什么對不起我的事了,所以才這么柔情蜜意妄圖堵我的嘴?剛才那老外,我怎么覺得你們倆過于親密了點?他明知道你丈夫不在家還跟你廝混到半夜?”

    “你個豬頭!人家好心艘回家怕我遇到危險,還托關系走門子把你救出來,你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老婆我要出軌也不必找什么理由,等什么借口,我難道怕你不成?單等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才出去廝混?我要是不想要你,我抬腳就走。你還當是舊社會我怕沉塘關豬籠?對你這狼心狗肺的好,我真是瞎了眼睛。你蹲大牢了我整天還在家懺悔反省,想你之所以進去都是我的錯,哪曉得我這里一門心思要對你好點,你那里一點都不感激我,我對你好,真不如養條狗算了。氣死我了,真不該放你出來,明天我就去交代,把你再關進去!”

    海萍一口氣連珠炮似的把蘇淳罵回去,言語聲高之處,還雙手叉腰,不時食指戳到蘇淳的腦袋上,咬牙切齒。

    蘇淳突然就安心了,走過去一把抱住海頻:“對嘛!這才是我老婆嘛!你剛才那樣,叫我心里不踏實。心虛,心虛。”

    海萍在他懷里掙扎,邊掙邊罵:“你皮輕肉賤,三天不罵渾身長毛!我居然還想要對你好點,以后不再罵你了,看來不罵不行,你還不適應!”

    蘇淳笑著把下巴放在海萍的肩膀上,說:“已經被改造了,回不去了。你不必對我民主,還是專政吧!專政下的人民比較有安全感,有依靠。”

    海萍笑了,緊緊抱住蘇淳。

    晚上,躺在床上,海萍問蘇淳:“你怎么沒想到這會觸犯法律?”

    蘇淳反問一句:“你想到了嗎?”

    “沒有。你的事,我又不了解。可你當年進單位,簽過保密合同的啊!”

    “那么多年了,我根本沒印象。他們不拿出來給我看,我都不記得我簽過。而且,沒人跟我說我干的活是保密范圍啊!”

    “那現在怎么辦?你會不會被起訴?”

    “聽天由命。犯了錯總要承擔。不過這個代價太大了。萬一我真進去了,你和孩子怎么辦?”

    海萍趕緊跟小女人一樣靠過去,趴在蘇淳肩頭,可憐巴巴地說:“我做王寶釧,等你18年。”

    “要判這么久?不會吧?我聽說不是10年就是8年,怎么到你這成18年了?”蘇淳有點緊張。

    海萍本來都要哭了,一聽又撲哧笑了,說:“你討厭!不過我看你心情不是太差,我放心多了。我一直擔心你承受不住壓力,萬一到時候判個無罪釋放,結果還給我個尸體。我警告你呀,無論什么結果,你都得好好活著。只要你活著,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蘇淳說:“你放心,我生性疲塌,耐收拾。你的關口下我都活這么多年了,其他還有什么我扛不住啊!”

    “去死!”海萍在蘇淳身下抓了一把。蘇淳笑了,湊過去,親了親海萍。

    兩個人在艱難險阻中踏上片刻歡娛之旅。

    不過,有個情況很糟糕——海萍和蘇淳,兩個人都很迫切,尤其是蘇淳,熱情難擋,可賊心賊膽都有了,賊在睡覺,忙了半天都無法喚醒。

    蘇淳非常沮喪,翻身下來說:“嚇的。這下要命了。”

    海萍溫柔地吻了吻蘇淳說:“累的,前一陣思想太緊張,過一段就好了。”

    蘇淳嘆氣說:“我是怕,過一陣,我就不在你身邊了。本來想,這次回來,把后10年的功課都做掉,這樣你就不會太寂寞。”

    海萍笑了說:“你在牢里,整天琢磨什么呢?”

    握著老公的手,海萍這一夜睡得特別香甜。

    第二部分第59節:蝸居(59)

    宋思明看了看表,對身邊的沈大律師說:“我還有個約會,不陪你了。你的車,不要開。你若出事了,我沒法跟你孩子交代。”沈說:“這算什么,我又沒喝多。”宋把放在桌上的車鑰匙拿起擱進兜里,說:“我帶走了。”

    沈無奈地搖頭:“你還真遵紀守法!”

    “不是為了守法,而是為了自己。”

    “你去哪兒啊?”

    “我去找老張,我讓他今天晚上去跟船廠的一把手談,我在等他消息。”

    “你還真迅速!去吧去吧!”

    宋思明到了和老張約的,卻發現老張還帶著一個人。“這位是船廠的一把手,胡克強。”老張介紹。宋思明頗有意外,但還是很熱情地將手伸出去,雙手握住胡總的手。胡總也甚是客氣。老張說:“我大概都跟胡總說了,胡總堅持要跟你親自談談。”宋非常客氣地讓座。

    胡總說:“真是不打不相識啊,原來竟是一家人。我聽說蘇淳是您的親戚?”宋一怔,趕緊不可置否地含糊帶過。

    “我們本意,并不是針對您親戚的。蘇淳這位同志一向表現都非常不錯,勤懇,耐勞,扎實。只不過,這件事情實在是有點……唉!糊涂。主要是讓我們不好向上面交代。”

    “造成的損失,真的有2400萬嗎?”宋問。

    “呃……這個……唉,不好說啊……現在您怎么說?是不是讓我們撤訴?我們這里是沒問題的。我是怕……對上不好交代,對下沒個說法,對司法那邊就更……因為你要知道,走到現在這一步,就不由我們說了算了。即便我們撤,公檢法也不一定答應啊!”

    宋認真仔細地聽,思考一陣說:“關鍵看您。如果對您而言不是特別麻煩的話,還是撤吧!說實話,當事人并不是我的親戚,如果是我的親戚,我倒不好出面說話了。但我對當事人是有一定了解的。他是個老實的技術人員,簡單,無是非,不能因為無心犯下的一點過錯就從此不能抬頭了。畢竟,還是要治病救人為主,您看呢?”

    老胡狠狠抽煙,思考片刻說:“行,聽您的。我這邊只能做到撤訴,其他的工作,我可就管不了了。”

    “這個你放心。”

    “另外,我今天晚上找您見面,也還是有另一些問題想跟您談一談。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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