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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6節:-《蝸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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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把錢送回去就撇清了?不說了,睡吧!”

    老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過一會兒,終于在黑暗中吐出一句:“我睡不著。”宋思明從躺下起就沒動過,但他顯然也沒入睡,他說:“我也睡不著。”

    老婆說:“我真后悔讓你走上這條路。如果當初你出去了不回來,過幾年把我們娘倆一起帶走,現在,大概在國外已經過得又平靜又踏實。我不必擔心你每天晚上睡在誰的床上,也不必害怕有一天你會被抓。”

    宋翻過身,輕輕摟著老婆對著夜空發呆說:“是啊!這么多年,我錯過太多的東西了。我沒注意過萱萱是怎么長大的,記憶里的她老是停留在4歲的時候。我沒能陪你一起去看場電影,在情人節那天送你一朵花。在匆忙中,突然一回首,發現你我都老了。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會帶著你們過另一種生活,不要太多的錢,每天去菜場斤斤計較,為發論文、評職稱而與人爭得面紅耳赤,也為女兒考不上好學校而心焦。也許,這樣,才是一種幸福的生活,而我以前并沒有意識到。老婆,我想,此生,錯過的也就錯過了。但如果有來生,我會換一種活法,變成一只笨鳥,牽著你的手,不飛得太遠,也不飛得太高。”說完,拉著老婆的手搖了搖。

    宋太開始抹淚。

    海萍頭上蒙著一塊布,腰上系著圍裙在做最后的收拾,蘇淳把家里的垃圾清理出去。屋子裝修得簡單明快,家具也是最便宜的組合,不過因為一切都是新的,看起來充滿了喜悅。海萍拍了拍手,摘下頭巾滿意地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我的心從來沒有現在這樣雀躍。”蘇淳攬著海萍的腰看老婆滿意的神情,在她臉龐上輕輕啄了一下說:“老婆,謝謝你。”

    海萍不適應這種親昵,奇怪地問:“謝我什么?”蘇淳直視著海萍,溫柔細膩地說:“我要謝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對我不離不棄。犧牲自己為我生了個兒子,陪伴我身居陋室還很高興,我雖然沒有錢,卻擁有你。”海萍嗔怪地拍了蘇淳一巴掌:“嘴抹蜜啦?講這么肉麻的話。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挑生活的毛病。我向來把握自己的命運,沒一天受人主宰過。活成什么樣,我都認了。這個城市,是我要留的,老公是我自己選的,兒子是我自己要的,房子是我自己買的,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按我的意志來的。你說,我還能說什么?”

    蘇淳趕緊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是哦是哦,該抱怨的是我。我自從跟了你,沒過上一天好日子。人家丈夫都有車,我沒有,人家丈夫都有小秘,我沒有,你這老婆是怎么當的?”

    海萍大笑,擺出一副女王寵幸小白臉的架勢拍了拍蘇淳的臉說:“你就娶(又鳥)隨(又鳥),娶狗隨狗吧!車啊小秘啊的,下輩子再說。車說不定還會有,小秘你就死心吧!”

    海萍去廁所刷地,突然抬頭說:“對了,我們什么時候把兒子接來?”蘇淳在廚房接一句:“任何時候,只要你準備好了。”海萍大喜,順口接一句:“那就下禮拜!”

    海萍的家里好不熱鬧,孩子的歡笑,母親在廚房里切菜的當當當,海萍在跟兒子玩手偶游戲,兩個人嘻嘻哈哈笑著躺在地板上,蘇淳從房間里錘完釘子跑出來咯吱他們娘兒倆,一派和睦家庭的景象。門鈴叮咚,打開一看,原來是海藻帶著保姆來了。

    保姆拎著大包小袋,海藻指揮她放這放那。海萍的媽媽從廚房出來,看到海藻抱怨一句:“這孩子,這一向光顧吃了,長這么胖,那腰都比你姐粗了。她可是生過孩子了。你小心結婚的時候穿不上婚紗。”

    海藻海萍相互對望一眼,都不知道怎么答好,海藻趕緊接一句:“到時候再減唄!沈嫂,麻煩你幫我把給我媽買的衣服拿出來掛上。”

    海萍媽這才注意到家里還多一個人:“咦?這位是……”海藻忙說:“這位是家里的阿姨。今天帶的東西多,我拿不動,讓她幫我送來。”

    海萍媽更看不懂了:“阿姨?什么阿姨?”

    阿姨在旁接口說:“小郭客氣了,我就是保姆。她一直隨孩子喊我阿姨。”

    海藻海萍臉色煞變。

    海萍媽還是不明白:“你是歡歡的保姆?海萍,你給歡歡請保姆了?”

    保姆一聽不對勁,趕緊閉口。海藻想,遲早都要暴露的,索性就揭底了,她鼓起勇氣說:“不是,她說的,是我肚里的孩子。”

    海萍媽完全迷失了方向:“你說什么?”

    海藻說:“我肚子里的孩子,4個月了。”

    海萍媽意識到問題復雜了,再追問:“誰的孩子?你懷孕了?你不是跟小貝分了嗎?”

    海藻說:“不是小貝的,是另一個人的。”

    家里的歡樂氣氛突然就冷下來了,歡歡一看外婆臉色陰沉的樣子,就有些害怕地跑過去,拉住外婆的腿說:“外婆,外婆,你不要生氣,歡歡跟你好。”

    海萍媽吩咐蘇淳說:“你帶孩子和阿姨出去轉轉,我這里要跟海藻說幾句話。”

    蘇淳識相地迅速抱著兒子,領著保姆出去了。

    海萍媽坐到桌前,海萍趕緊倒杯水放跟前,海藻依舊站著。

    “你坐。”海萍媽冷冷地讓海藻坐下。海藻有些心虛地落座。“孩子是誰的?是不是那天晚上把你送來的那個人的?”

    海藻點點頭。

    “你們打算什么時候結婚?還是怕家長反對,已經偷偷摸摸領過證了?”

    “我們……暫時還不能結婚。”

    “你什么意思?”

    “他……我們暫時不能結,得過一段。”

    “他沒離婚是吧?他有老婆是吧?過多久?”

    海藻不說話。

    “到底過多久!”海萍媽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海萍嚇得趕緊擋在海藻面前。“媽!你坐下,坐下。別嚇著海藻。”

    海萍媽上去一巴掌打在海萍的臉上,響亮而干脆。海萍頓時懵了。“你干的好事!我把海藻交給你!你就這樣還給我!出這么大的事,你為什么不說?你嘴巴呢!”海萍捂著臉不說話,依舊護著海藻。

    海藻想往前擠,被海評死按住。“不關姐姐的事。她不同意,但我沒聽她的。”

    海萍媽卸了圍裙四處亂找,終于找到一個竹衣架,走上前來劈頭劈臉照著海萍一頓猛抽:“要這個孽種也是你要的,留這個孽種在上海也是你留的。當年我要她回老家,你非攔著,到了今天,你竟然眼看著她成這樣也不拉她一把,你怎么好意思來見我?嗯?你有什么臉叫做姐姐!”

    海萍開始哭,臉上被抽的一道馬上腫了出來,海萍拿手擋著妹妹,也顧不得遮擋,任媽打:“媽!媽!我錯了,你就放過海藻吧!她現在是不能氣不能哭的人了。你要打打我,我跟你去屋里。”邊哭邊拉著媽遠離海藻。海藻的眼淚刷刷就掉下來,也哭起來,“媽!媽!是我自己決定的,你不要打姐姐了。要打,你打我吧!”

    海萍的媽一陣眩暈,仿佛多年前的情景再現。小的時候海藻犯了錯誤,挨罰的永遠是海萍,永遠是海萍沒有教育好海藻,沒有管好海藻,沒有照顧好海藻。每次挨打,總是大的替小的承擔過錯,姐妹倆抱成一團地哭。

    每次都是海萍的錯,每次。可我這個媽媽難道就沒錯嗎?

    海萍媽將衣架丟在桌子上一坐下開始抹眼淚,越想越傷心,忍不住放聲哭起來。海藻在查看海萍臉上的青紫,海萍一看母親哭得傷心,趕緊跑過去跪在一邊替媽擦眼淚。“媽,你別哭啊,你別哭。都是我不好。媽!你別哭了啊!”海藻在一邊站著,光落淚不說話。

    海萍媽哭完了,擦干眼淚對海藻說:“明天,我就帶你去打胎。”

    海藻嚇得趕緊抱住肚子往墻邊躲。“媽!你胡說什么啊!我不打。”

    “海藻,你是我女兒,我不能看著你越走越遠。阻止你以后走上錯誤的道路的唯一方法就是現在糾正。現在還來得及。千萬不能再拖了。我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干什么的,但是,海藻你聽我一句,你還小,年齡見識都比他淺,你不懂,他不會不懂,如何能忍心看你走到這步田地?他這不是愛你,這是在害你!到頭來受苦的是你自己。男人,說句難聽話,是只管脫褲子,不管收種的。你還小,拖著個孩子怎么辦?你拿什么去養活他?我除了擔心你,更擔心這個孩子。將來,他以什么身份,什么面貌活在這個世界上?人家都有爸爸,他有什么?他會幸福嗎?你又有勇氣承擔這種壓力嗎?媽媽是為你好。雖然受罪,但長痛不如短痛。明天,媽媽就帶你回家。咱們回去做。你肚子還沒大起來,沒人知道。很快,你就恢復了。咱堂堂正正再找。聽見沒?”

    海藻搖搖頭說:“媽,我是成人了,我會自己處理。也許你覺得他跟我是玩玩不認真的,可我覺得他是愛我的。他會為我們負責到底。我決定了,你不要攔著。我走了。”

    說完拔腿就往外跑,海萍媽想追,被海萍攔住了。

    “這么說,他是個秘書。”海萍媽和海萍并頭躺在床上說話。海萍媽在問宋思明的情況。

    海萍點頭:“他對我們家有恩,不止一次幫助過我們。我跟他打過幾次交道,人很有能力,穩重,靠得住,對海藻好。我想,他們兩個是真心相愛。媽媽,你就不要再干涉了。”

    海萍媽嘆口氣,摘下眼鏡說:“海萍啊!俗話說,男孩兒要窮養,女孩兒要富養,不是沒道理的。現在想來,我這一輩子吃虧就吃虧在沒錢,沒為你們姐妹倆提供好點的生活。但凡你們小時候經歷過富裕,都不會為眼前這些小恩小惠所迷惑,感激到把自己的一生都搭進去。你都30多了,難道還看不明白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一個人怎么可能不求回報地對你們好?他一定是有所圖,圖你的身體,圖你的心。你和海藻是被他的表象迷惑了。沒錯,一個人能混到他那個位置上,一定有與眾不同的能力和手段。可是,無論他在什么位置上,只要是公家的人,他就在替公家做事。他手里的權力也好,方便也好,都是我們給他的。也就是說,你們享受的那部分幫助,其實原本就屬于你們自己。他為什么喜歡海藻?他真的喜歡海藻嗎?不是的。與其說他喜歡海藻,不如說,他在享受手里的權力帶給他的榮耀。一個人的榮耀如果壓抑久了不釋放會得病。他是一個當官的手下,他在單位里,在自己家里,都不能太招搖,都要俯首帖耳。那么怎么體現自己的成功呢?海藻不過是他借以炫耀成功的手段而已,沒有海藻也會有水草、珊瑚。而海藻呢?她口口聲聲說愛他,這是真實的愛情嗎?她愛的不是宋本人,而是宋那個光環照耀下的一種對所欲所求無不點頭的暢快。你們姐妹倆,還是閱歷太淺,看不穿,看不透啊!我把話放這兒!海藻這一輩子,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雖然她是我的女兒,我希望她幸福。但看她執迷不悟,我卻無能為力。這是我做母親的失敗啊!”

    說完再嘆氣,轉頭摸著海萍的臉說:“還疼嗎?”海萍搖搖頭。

    “我這一生,教書育人,門下弟子比孔夫子也少不了多少。可我教來教去,卻教不好自己的女兒。我省吃儉用,送你們上學,上好的大學,你們是我的驕傲,我希望你們這一生凍順利利,幸福美滿。可是,我真沒想到,把海藻就這樣給送進了火坑。當初,在她猶豫的時候,困難的時候,我這個當媽的,竟然任由孩子一個人苦苦掙扎,一點都不察覺,我的心好疼啊!”海萍媽開始又抹眼淚。

    海萍趴在母親的懷里,也難過地說不出話。

    “海萍啊,媽媽只能拜托你,你的妹妹,請你,在她活不下去的時候,如果我們父母都不在了,你要拉她一把。”

    海萍難過地點點頭。

    孫書記對著卷宗一頁一頁翻看,越看越沉重。他抬頭問送材料的人:“這些材料,我猜想,你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吧?”對方說:“是的。因為事情涉及到上面的領導。說真話,調查的過程中,我都很迷惑,宋思明這個人,口碑很好。所有人對他的看法都是扎實、辦實事、穩當,找不到突破口。”

    孫書記從胸腔中發出一聲嘆息說:“大奸似忠,大奸似忠啊!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他的口碑那么好?因為你問的人,都是他的圈子里的人。的確,在這個小范圍里,他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甚至以權換權,織起一張牢不可破的關系網。可是走出那個圈子以外呢?那么好的一塊地,他們憑手中的權力放給自己的關系戶做,以那么低的價格,損害的是一大批沒權沒勢的草根百姓的利益。我想,你如果去問問那些人的看法,一定與現在不同!當官當官。官這一個字,是頭上一頂帽子,身后兩張口。你的帽子是人民給的,你的清名也是人民給的。你所做的事情,要代表大多數人的利益,為大多數人民服務,才對得起這個官字!我們的黨,我們的國家,幾十年來做了多少努力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可再多的努力,再多的心血都有可能毀于螻蟻之蛀!這份材料,你親自送到中央去。我在這里先電話里跟中央通報一聲。要絕密,不能走漏一點消息。我就不信,沒人能收拾得了他!”

    宋思明在辦公室里若有所思,突然沈律師直沖進來說:“報告你一個不好的消息,央行突然下來查賬了。謝行長脫不開身,托人送的消息,讓你趕快想辦法把錢給挪回來,補平這個口。”

    宋低頭不語,手里不時轉動圓珠筆,半晌才說:“這個消息我已經知道了。有個更壞的消息你不知道——前一段時間你辦的那個案子,陳寺福的手下,原本被放了,今天又被抓了。”

    沈大驚,問:“怎么回事?!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是剛才。我想他們一定是有了什么新的證據或新的突破才下的手。到底是什么環節出了差錯呢?”

    “你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消息?”

    “不要。現在你我都是風口上的人物,任何輕舉妄動都會自投羅網。”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等著。沒辦法。這次出手的是中央,速度快,沒有反應的時間。我看,你不應該在我這里出現,也趕快想想自己下一步怎么打算吧!”

    沈律師不再說話,沉默地轉身離去。

    宋太太拎了一個旅行袋放在宋思明的眼前說:“這個,你留著。萬一遇到情況,一定不要貪圖這些錢財。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一切都會有的。一旦有任何情況,這些錢你全都供出去,錢的去向我也寫明白了,有些補不齊的,我是用收來的利息湊的。缺口不大。”

    宋詫異地看著老婆說:“缺口不大?你能收這么多利息?不可能啊!”

    老婆沉默片刻說:“我把弟弟的房子賣了,爸媽的房子也賣了。反正父親已經不在了,以后媽就跟我們過。加上這些錢,差不多了。”

    宋難過地別過身去,過一會兒無比憂傷地看著老婆說:“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你根本不必這樣做!我已經是沒得救了,我的事,不是錢這么簡單的問題。你怎么不懂得丟車保帥呢!錢你拿回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放起來,不要留家里,不要拿錢來買我的命。要確保即便我不在了,你,萱萱還有媽媽,都有好的生活。還有,我鄉下的父母弟弟,也都要靠你照顧。整個家,都拜托給你了。”

    老婆的眼淚不爭氣地就流出來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們的。你只要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宋緊緊摟著老婆不做聲,過了很久才說:“我有愧于你。這么多年,沒有很好的照顧你,卻讓你為我擔驚受怕。如果有來生,我想好好地補償你。”

    老婆捂住宋思明的嘴說:“你到現在都不明白你愧我愧在什么地方。我可以照顧自己,我愿意為你分擔。可是,我不能忍受你的心里愛上別人。你知道,你不在我身邊的夜里,我有多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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