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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清霜在離床邊兩步的地方停住腳，嫣然笑問：“不是你要見我？”

    只一句話，她就掙扎得更厲害了。顧清霜漠然看著，看到她奮力地想撐起身，又看到她伸手摸向枕下，每一個動作都吃力得十分緩慢。

    她任由她這樣費了半晌的力氣，才幽幽開口：“是想自盡，栽到我頭上，說我逼死了你？”

    南宮敏的身形陡然一僵。

    顧清霜無奈地嘖了了嘴，轉(zhuǎn)身坐到桌邊，看著她嘆氣：“這個時候了，還盼著皇上會記掛你呢？”

    南宮敏戰(zhàn)栗著回過身，顧清霜玩味地睇著她蒼白如紙的臉，視線下移，又欣賞起了她手里的那塊碎瓷片。

    “你以為你在我面前死了，皇上就會對我生疑？”顧清霜以手支頤，“也不看看你值不值得我臟了手。”

    “分明就是你害我！”南宮敏怒然，“什么迷心丸！我沒用過！是你……必定是你！”

    顧清霜勾唇，勾出一抹美妙的笑意：“迷心丸，你們?nèi)鐕暮脰|西。一顆搭以熱水、熱酒服下，可助人歡好，然晨起醒來記不住事；而若以冷水、冷酒服下，亦或一次服下兩顆，則萬般意趣都可銘記于心，只是會頭疼幾日。”

    “嘖嘖。”她輕輕嘖嘴，“你與皇上成了事，尚儀局剛好就發(fā)現(xiàn)丟了兩顆，如今你在這里血口噴人地怪誰？”

    這個時候，她固然可以承認(rèn)是自己給她下了一顆，甚至還可以告訴她自己昔日能成事，也是用了一顆。

    可明明白白地承認(rèn)哪有戲弄她來得有趣？也不是每個人都配死得明明白白的。

    “不是我……不是我……”南宮敏激動起來，近乎失常地猛力搖著頭，“是有人害我……有人害我……！是你？不是你……不是你還能是誰……”

    顧清霜欣賞著她這副樣子，悠哉哉又道：“你害過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你想想，有多少人都盼著你死？”

    “你們……你們……”南宮敏緊咬薄唇，眼睛雖無神卻爭得渾圓，在那張枯槁的臉上，愈發(fā)顯得嚇人，“你們都盼著我死……”

    “我反倒是最不盼著你死的了。”顧清霜笑一聲，“我原本也覺得你死了才好，一了百了。你沒了，我在皇上眼里才不再是你的影子。可近來呢……他好像已經(jīng)不把我當(dāng)你的影子了，愈發(fā)愛盯著我看，待我還挺好的。”

    這話于南宮敏而言，自是極為刺激。她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賤人……”

    “所以我現(xiàn)在著實盼著你能活下去，不管活得怎么樣，都好生活些時日才是。”

    南宮敏被她說得困惑，怔怔抬頭：“為什么……”迎上顧清霜的笑靨，她心底又抑制不住地生出恐懼，“你……你要干什么……你還有什么打算？我不會合你的意的！你別做夢了！”

    “我能有什么打算？”顧清霜笑容斂去，立起身，一步步踱到她面前。南宮敏忽而驚懼無比，她走近一步，她就往后躲一分，手中的碎瓷片也落到地上。

    離得夠近的時候，顧清霜捏住了她的下頜：“想等來日有本事親自下旨處死你罷了。指著男人殺你，沒趣兒。”“你……”南宮敏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看得她皺起眉頭：“何必這樣震驚？害我險些被賜死的事，你忘了？我這人很會算賬，當(dāng)然要給你算個明明白白才好。”

    “你……你親自下旨……”南宮敏好似漸漸地想清了這四個字意味著什么，又再度瘋狂地要起頭來，“不可能……不可能的……哪怕我進(jìn)了冷宮，也輪不到你親自下旨?xì)⑽摇Ｄ恪阋墒裁矗磕阋?dāng)皇后？你也配嗎……”

    她空洞的眼中泛起血絲，變得猩紅：“你怎么配……怎么配入帝陵……致哥哥是我的！致哥哥是我的！”

    顧清霜突然無奈至極。

    這個時候了，南宮敏在乎的竟還只是這些，竟是誰會與皇帝合葬？

    “我才不在乎與他合葬。”她翻了下眼睛，輕笑著搖搖頭，“別折騰了，姑且好好活著吧。再想著嫁禍別人，我怕你連全尸都留不下來。”

    說完，她便懶得再理南宮敏了，自顧自轉(zhuǎn)身離開，由著南宮敏在那里大罵：“顧氏！賤人！”

    “你怎么配入主中宮！”

    “現(xiàn)下中宮有主……你還要殺了皇后不成！”

    顧清霜由著她說，走出院門時，她聲音不輕不重地與那兩個宦官說了句：“什么東西，還敢挑撥本宮與皇后。兩位伴伴合該教她些規(guī)矩。”

    二人相視一望，無聲地欠了欠身。待她走遠(yuǎn)，便進(jìn)了院門去。

    他們自會將南宮敏教得“很好”。

    顧清霜坐上步輦，沒直接回望舒苑，而是去了清涼殿。因著皇帝大發(fā)雷霆的緣故，宮人都候在外頭，連袁江也退了出來。顧清霜一下步輦，袁江就迎上了前，壓著音跟她說：“娘娘，今兒是真不方便進(jìn)去。要不您晚些……”

    “不妨事。”顧清霜抿一抿唇，“本宮進(jìn)去瞧瞧，若有什么錯處，也不怪大伴。”

    袁江面顯遲疑，踟躕再三才為顧清霜推開門。顧清霜走進(jìn)外殿，見內(nèi)殿的門虛掩著，走過去剛伸手一推，里面厲聲一喝：“滾！”

    她滯了滯，還是將門推了開來，邁過門檻，輕聲細(xì)語：“皇上好大的火氣。”

    他陰沉的眸光抬起來，落在她面上，沉吟須臾，勉強緩和三分：“你怎么來了。”

    “南宮氏要見臣妾，臣妾便去了蘊福閣，剛從那里出來。”她說。

    他的面色頓時更黯，她低著頭行上前，他不看她，目光落在案頭：“她說什么了？”

    她一時安靜，抿了抿唇，聲音里滲出些許委屈：“臣妾去了才知道，她竟是那樣恨臣妾。咒罵不止，還疑是臣妾害她。”

    她這般說完，便聞他一聲冷笑：“這惡婦，還當(dāng)人人都與她一樣？”

    “就是……”她擰著眉頭，不動聲色地打量他的神情，“臣妾連娘家都沒有，孤零零一個人，哪里有本事著人去尋什么染了疫的病鼠？哪里有本事讓人這樣在皇城里興風(fēng)作浪……”

    她必要他牢牢記得南宮敏做的這些惡事。他牢牢記得南宮敏為了回宮連這樣喪盡天良的事都做得出來，才會更覺得她用那迷心丸也不稀奇。

    這樣，他才不會反過來去疑迷心丸的事或許別有隱情。

    帝王多疑，但免去這份疑總也是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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