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至高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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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方的預(yù)料果然不錯,盡管中紀(jì)委、中組部兩度直接介入,趙啟功這一次還是滑掉了。
陳仲成的老婆宋雪麗已經(jīng)和陳仲成離了婚,抵死不承認陳仲成的最后供詞,被叫到省紀(jì)委后,和省紀(jì)委書記王培松在辦公室又哭又鬧,大罵陳仲成是無恥的畜生,死到臨頭還撒這種不要臉皮的彌天大謊。已被判了十年徒刑的趙娟娟也不承認趙啟功上過自己的床,更不承認帶著鉆戒和趙啟功一起到北京跑過官,一口咬定陳仲成是誣陷。據(jù)趙娟娟解釋:去年底趙啟功帶團從國外招商回來,她正好在北京談筆生意,就請趙啟功和隨行人員吃了一頓飯。原說在王府飯店吃,趙啟功嫌太鋪張,沒同意。結(jié)果,是在一家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羊肉館吃的,八個人只吃了不到三百元,剩下的菜趙啟功怕浪費,還打包帶到路上吃了。看到趙娟娟的審訊筆錄,王培松頗為惱火,要求有關(guān)人員加大對趙娟娟的工作力度,趙娟娟馬上在獄中絕食抗議,連續(xù)三天連水都不喝,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趙啟功的問題只能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jù),最終被中組部點名指調(diào)去中央黨校學(xué)習(xí)。
據(jù)說,事后有人將趙娟娟的絕食情況悄悄告訴了趙啟功,趙啟功身子一轉(zhuǎn)就流淚了。
陳仲成最終執(zhí)行了死刑,田壯達因為有重大立功表現(xiàn),又退清了全部贓款,判了死緩。由這兩個主案引發(fā)的八個串案到九月底基本上一一審結(jié),逐一宣判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一場來勢兇猛的政治風(fēng)暴終于過去了,峽江上上下下這才都松了一口氣。
然而,政治風(fēng)暴過后的氣氛卻有些異樣。關(guān)于趙啟功寧可委屈自己也要保護手下干部的很富人情味的故事越傳越廣,越傳越離奇。傳到后來,李東方心里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他到底被抹上了白鼻梁,在許多干部嘴里成了出賣自己同志和朋友的政治小人。賀家國陪幾個投資商到秀山參觀西川古王國遺址時,劉專員就在私下問過賀家國:李東方下手怎么這么狠?連趙啟功這樣的老領(lǐng)導(dǎo)都出賣?為了當(dāng)省委常委就不顧一切了么?賀家國回來一說,李東方心里像被誰狠狠扎了一刀。
省委新近增補了一名常委,是省委宣傳部剛上任的梅部長,梅部長是從省教委主任任上調(diào)去的,上任不到一個月就按慣例進了省委常委班子,而按慣例作為省會城市一把手的李東方早就該進省委常委班子卻仍然沒進去。這事實像一陣風(fēng),進一步推動了謠言的傳播速度和力度。有人說,李東方馬屁拍到馬腿上了,不但得罪了趙啟功,事實上也得罪了大老板。還有人編出了個“峽江三大怪”四處亂傳:老書記糊里糊涂被人賣,新書記為往上爬反腐敗,假市長狐假虎威凈作怪。這個假市長顯然指的是市長助理賀家國,賀家國最早點燃了這場政治風(fēng)暴的導(dǎo)火線,必然招人恨。
這倒也罷了,讓李東方?jīng)]想到的是,緊接著西川省和峽江市干部班子又做了一番調(diào)整,秀山地委書記陳秀唐調(diào)任峽江代市長兼市委副書記,原市長兼市委副書記錢凡興調(diào)任省交通廳長,賀家國調(diào)任省工商聯(lián)副會長。對此,鐘明仁代表省委做出的解釋是:前一段時間的工作證明,錢凡興不太適宜在塊塊上工作,位置一直擺得不太正,工作也不得法,鬧出了不少矛盾,不利于未來峽江發(fā)展的大局。而陳秀唐在省委機關(guān)工作過,又在秀山貧困地區(qū)鍛煉了幾年,人很年輕,腦瓜活,思路多,應(yīng)該能成為一個開拓局面的理想市長。
李東方對錢凡興的調(diào)離沒什么意見,可對來自秀山的這位陳秀唐卻從心里不愿接受,尤其不能接受的是:在陳秀唐接任市長的同時,將賀家國調(diào)離。李東方把問題提了出來——提得既鄭重又婉轉(zhuǎn),先從積極方面理解省委的安排,認可了鐘明仁代表省委對陳秀唐做出的評價,轉(zhuǎn)而向鐘明仁和省委請求:峽江的工作思路剛理順,從工作出發(fā),可否將賀家國留在峽江,正式出任副市長?
鐘明仁似乎料定李東方要為賀家國講話,深思了一下,什么也沒說,更沒表態(tài),從辦公桌上拿出了厚厚一沓材料:“東方同志,家國的事我們先不談,這份材料你帶回去看看再說,好不好?”
李東方心里有數(shù),賠著笑臉道:“鐘書記,無非是告狀信吧?我不看也知道是什么內(nèi)容。”
鐘明仁搖搖頭,還是把材料遞給了李東方:“東方同志,你不一定全知道!這不是一封簡單的告狀信,是錢凡興同志和你們峽江市三位副市長聯(lián)名寫給省委的情況匯報,談得還比較尖銳,我和省委就不能不重視了,就算家國是我親兒子,我也得讓他離開峽江,這是為他狗娃好!”
李東方懸著心問:“鐘書記,錢市長他們到底反映了些什么情況?以致非要把家國調(diào)離?”
鐘明仁長長嘆了口氣,很有些無可奈何:“簡單說吧:這狗娃太不注意影響,毫無民主和法治意識,在某些事情上簡直是無法無天!比如說,和一個叫什么計夫順的鎮(zhèn)黨委書記整天搞在一起,把好端端一個太平鎮(zhèn)鬧得烏煙瘴氣!連群眾反腐敗的正常上訪都不允許,竟讓那個鎮(zhèn)黨委書記帶著手銬去開會,把上訪群眾當(dāng)場銬走!那個鎮(zhèn)黨委書記的死,我看和他有很大的關(guān)系!——錢凡興這個市長擺不正位置,他賀家國這個市長助理也沒擺正位置嘛,扯著你市委書記的大旗亂舞一氣,經(jīng)常和錢凡興為點小事大吵大鬧,連你們的副市長都看不下去!白省長代表省委和錢凡興談話時,錢凡興明確表示了,他服從組織調(diào)動,可以離開峽江,希望省委也能把家國調(diào)離峽江。”
李東方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錢凡興,臨走也沒忘記再給賀家國致命的一槍,竟然還拖上了三個副市長造勢!這份材料不看也知道,恐怕不僅僅是談賀家國的問題,十有八九還要涉及到他。那個別有用心的“峽江三大怪”里不是已經(jīng)把他和賀家國一起罵了嗎?他是為向上爬才反腐敗,賀家國是假他之威亂作怪。于是,便向鐘明仁解釋說:“鐘書記,您知道的,家國同志得罪人,全是為了工作,為了您和省委能更全面地了解家國同志的工作情況,我想做個實事求是的匯報……”
鐘明仁很固執(zhí),擺擺手說:“東方同志,你現(xiàn)在先不要匯報,還是先看材料,看完后再說,我可以給你一個匯報時間。省委擴大會議剛開過,《國際歌》剛唱過,我們的思想不能再混亂了!東方啊,可以坦率地告訴你:我和白省長也知道錢凡興和三位副市長反映的問題有個人情緒,也知道家國為工作得罪了不少人,但有一點錢凡興他們在材料里說得不錯:誰也不要再試圖做救世主了,解決中國的問題要靠我們這個黨,靠***下的干部群眾,靠民主與法制,不是靠幾個青天大老爺啊!我們?nèi)魏我粋€黨員干部不論能耐多大,都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啊,任何時候都不能凌駕于黨和**之上啊。因此,東方同志,我就不能不提醒你:你是中共峽江市委書記,領(lǐng)導(dǎo)著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一個市級政權(quán)組織,你手下有市委班子,有**班子,不僅僅是一個賀家國!對你們前一段時間的工作成績,我和省委充分肯定,正確的意見我和省委全部接受了,是真誠的接受,沒有任何勉強和虛情假意。但是,峽江過去那種復(fù)雜特殊的情況不存在了嘛,一切走上正軌了嘛,你和家國的特殊關(guān)系也要結(jié)束了,家國不能再替你去做獨行俠了!東方同志,你設(shè)想一下:如果這種情況繼續(xù)下去,新任市長陳秀唐同志怎么工作啊?那些副市長們又怎么工作啊?東方啊,我這個省委書記會犯錯誤,你這個市委書記也同樣會犯錯誤,任何人都可能會犯錯誤,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要警惕啊!”
鐘明仁說得真誠懇切,李東方無言以對,只得帶著那份材料,心情抑郁地回去了。
從柳陰路2號趙啟功家門口經(jīng)過,李東方注意到:這日趙家門前的小車又停了不少。省市一些干部得知趙啟功要到中央黨校學(xué)習(xí),全跑到趙家來探望送行了。門前的小車掛什么牌號的都有,有的還是外地車。李東方的心里益發(fā)抑郁:一場如此猛烈的政治風(fēng)暴過后,趙啟功的影響力非但沒有降低,似乎還有所加強!而他這個勝利者卻連自己一個愛將都沒保住!這又是哪里出了問題?
沒想到,就在當(dāng)天晚上,趙啟功就主動登門,來給李東方“釋疑”了。
趙啟功帶著年輕漂亮的夫人劉璐璐,還帶了幾箱難得一見的南方水果,說全是下面同志送的,他馬上要到北京去了,劉璐璐一人也吃不完,請李東方夫婦幫助解決一下。寒暄閑談時,劉璐璐還主動提到了艾紅艷的工作問題,說是大姐的護士長不能再當(dāng)下去了,不行就調(diào)過來跟她干。艾紅艷直笑,說她早想好了,年底就辦離崗?fù)损B(yǎng)手續(xù)。趙啟功便說,那也好,這一來我們東方同志在下崗工人面前說話就硬朗了。
趙啟功談笑風(fēng)生,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樂呵呵地對李東方說:“老伙計啊,你現(xiàn)在日子好過嘍,凡興同志走了,秀唐同志來了——秀唐同志在鐘書記身邊工作多年,鐘書記的好思想好作風(fēng)學(xué)了不少,你們合作起來相信會十分愉快啊,鐘書記和省委對你們期望很大哩!”
李東方點頭笑道:“是啊,是啊,秀唐同志來,對移民工作也比較有利嘛!秀唐同志過去是秀山地委書記,現(xiàn)在做了峽江市長,峽江的移民安置我就不用多煩心了,讓秀唐同志一包到底吧!”
趙啟功又透露說:“不過,對家國的調(diào)離,我倒提了點不同意見——家國不是我女婿了,我也用不著避什么嫌了——實事求是地說,這個同志毛病不少,政治上也不太成熟,但畢竟有工作熱情,很想干事,也很能干事嘛!我就在常委會上談了談我的看法:把這個同志留在峽江可能對大局比較有利,磨合一下,應(yīng)該會成為秀唐同志的好幫手。鐘書記不太同意我的意見,說了一大堆,白省長他們也跟著鐘書記應(yīng)和,我也就不好再堅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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