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可生產隊的豬是要賣給國家然后年底給社員補貼工分用的,現在多殺一頭,回頭生產隊就為難一分。 這樣他來的時候帶了肉。 隊員們自行車上停在曬場,綁在后座的尿素袋子已經放下來了。 錢進去找幾個肉袋子:“都打開。” “這是……”劉旺財掀開袋子的手突然僵住。 一塊塊切割好的粉白豬肉泛著油光,都是肥瘦相間的好肉。 有的甚至肥膘足有兩指厚,板油被凍得結結實實,讓人看的眼饞。 曬場上竊竊私語突然變成哄響,干細碎活的婦女老人湊過來,喉結在干癟的脖頸上滾動。 有歪戴頭巾的婦女驚嘆:“娘嘞,這膘頭趕上俺家里炕頭厚實了!” 還有老太太感慨:“上回見這般好肉,還是公社表彰‘萬斤糧標兵’那年……” 老隊長糙手往油膘上戳了戳,指頭在上面使勁一抹,拿起來時油汪汪像蘸了蜜。 “城里同志們的心意。”錢進掏出手帕擦手上油脂,手表在腕間一閃,瀟灑的讓隊里大閨女們忍不住瞟他。 “我在單位上班時候,同事聽說我要支農,還聽說咱鄉下條件不好,硬是把牙縫里省出的肉票和糧票全貢獻給我,讓我支援鄉親們。” “特別是有個女同志叫魏清歡,是女教師,現在恢復高考了,城里很多青年想參加高考,書本筆墨紙硯這些東西的價值是水漲船高。” “她將自己多年積攢的書本拿去黑市換了一批糧票和肉票,特意委托我捐贈給咱隊里……” 話沒說完就被劉旺財攥住手腕:“使不得啊!” “要殺也該殺我們的豬!” 老隊長的手掌像砂紙,指甲縫里嵌著洗不凈的塵土:“桿子!跟養殖員說說,把西圈里的豬全拖出來!” 錢進說道:“隊長,你別客氣,也別浪費我那些同志們的一片好意。” “另外有個事,這不是快冬天了嗎?城里菜少。” “我尋思我同事給隊里送糧食送肉,咱隊里能不能給他們送點蔬菜呢?” “這叫富余物資交換嘛,也是工農互幫互助的一種表達形式。” 劉旺財說:“這是理所應該的,他們不嫌棄就行,等走的時候我給你拾掇一些。” 錢進說:“我那邊人挺多啊。” 劉旺財看看這些肉又看看一袋袋的米面細糧笑了:“人再多也不怕,咱隊里現在蔬菜是有的!” “沒什么好東西,可白菜土豆冬瓜菠菜蘿卜蓮藕,這些東西有的是!” 錢進合計了一下。 可以。 他說:“那把肉全剁了,中午好好的吃一頓!” 他招呼桿子將大鐵盆端來。 一盆盆的大肉塊搬出去。 對錢進來說,現在肉蛋奶都是小意思。 金箱子空間足夠大,米面肉乃至油都可以成規模的采購。 錢進還帶來了鄉下很缺的調味料,主要是干料。 半袋子八角、半袋子花椒,什么草果、小茴香、孜然粉、辣椒面、桂皮香葉等等應有盡有。 劉旺財看的一個勁拍手: “全是緊俏貨,到時候給社員們發下去,看著吧,等年根燉肉那會,全隊的香味能把外隊的人引過來!” “肉料都齊了,中午燉肉吃!” 中午吃燉肉的消息傳出去。 整個漁村沸騰了。 廢棄的生產隊食堂前還有吃大鍋飯時期壘的土灶。 有老太太正往灶膛塞曬干的海草。 火苗竄出來,煙霧縈繞之間,火燒火燎的人間煙火氣被海風卷著滿生產隊亂轉。 社員們聞著這股味道很快樂。 隔壁牲口棚傳來豬嚎。 它們看著繩子和刀子很不快樂。 好些孩子興奮的亂跑:“殺豬啦!吃肉啦!” 王秀蘭帶著婦女們刷洗那口八印大鐵鍋,鍋底積著經年的鹽垢。 “這鍋是搞衛星集體農莊吃大鍋飯的時候,公社發給隊里的,上次用這鍋燉肉是哪年了?是不是六幾年?”她邊笑邊用海蠣殼刮著鍋灰。 幫忙的寡婦搖搖頭說:“你記錯了,七四年用它燉過肉。那年公社書記領著外社的干部、標兵來視察,吃了咱兩個豬。” 說著她悄悄抹了把眼淚。 劉旺財低聲給錢進解釋:“她男人就是那年出海遇難的!” 錢進嘆氣。 沒有現代化天氣預警之前,漁家這口飯不好吃的。 為什么漁家人的信仰風比內地人還要濃厚? 因為沒辦法,面對恐怖的自然之威,他們只能求神求媽祖求個心理安慰。 殺豬匠桿子試了試刀鋒露出滿意笑容,他啐了口唾沫說:“開動吧?” 餓到塌腰的黒豬是個豬才,一看刀子出現有所感知,猛然掙脫繩索,撞翻了晾蝦皮的葦席。 勞力們都在地里。 錢進一看現場就自己一個青壯年男人,趕緊緊了緊腰帶準備跟豬開干。 結果用不著他動手。 隊里的孩子們能耐的很。 他們發現豬跑了,趕緊握著棍子、拎著繩子展開圍追堵截。 見此錢進也得露一手,他抄起挑水的扁擔去別豬腿,準備給它一個滑鏟。 結果黑豬靈活的跳過去,給他漏了一手豬屎。 錢進正要尬笑。 劉旺財吆喝,一條黃狗聞聲而來,嗖的下子撲到豬脖子上展開撕咬。 黑豬疼痛慘叫,下意識在地上翻滾要甩開黃狗。 黃狗伶俐的跳脫。 等黑豬爬起來它又撲上去咬。 逼的黑豬不斷爬起躺下、躺下爬起。 這么幾次之后,黑豬累的哼哧哼哧不愿意動彈了: 愛咋咋地。 你們來盡情的蹂躪我吧! 劉旺財和桿子拿繩子趁機上去將黑豬重新綁住:“你他娘凈干些撒尿尿鞋子的事,這次綁緊了!” 桿子哼哧哼哧的說:“你說這同志,這往外逃跑是蠢豬!主動往灶臺跑的才是好同志!” 錢進去逗黃狗。 黃狗斜乜他一眼,理都不理跑去曬太陽了。 錢進問道:“隊長,前頭在山坡上逮兔子的是不是這條狗?” 劉旺財說:“是它,黃錘。” “這是條好狗,它娘一窩下了7個崽,就它活到這么大。” 他對大黃狗招招手。 大黃狗搖頭擺尾過來讓他擼。 錢進問道:“這是誰家的?” 劉旺財笑道:“現在這些狗哪有誰家的?” “反正誰家有飯就給它們喂兩口,沒有它們就自己出去找,吃老鼠吃螞蚱吃魚蝦蟹的。不知道它們什么時候交配,反正開春隊里就時不時多幾個狗崽子。” 錢進頓時來了興趣:“我看它挺厲害,正好我們治安突擊隊需要一條狗,把它給我吧。” 劉旺財毫不猶豫:“行,待會領走。” “不過這狗咬人啊,你在城里可小心點,城里人精貴,咬傷了怕是麻煩。” 錢進說道:“我會看緊它的。” “行了,黃錘,今天隊里給你辦個農轉非,以后你也吃上商品糧嘍。”劉旺財把黃錘拴起來將繩子遞給錢進。 錢進從挎包摸出塊路上填肚子的饅頭喂給它。 它咔咔兩口吞下肚子。 然后繼續斜乜錢進。 給吃的我就吃。 想擼我那白想。 黃錘很警惕。 見此錢進帶它去看殺豬。 黑豬被殺。 豬血噴進搪瓷盆時,豬嚎聲全生產隊都能聽見。 社員們懸著的心落下了。 確定中午能吃上肉,他們干的更起勁。 桿子殺豬有一手,豬脖子大動脈開口大小合適,暗紅的血汩汩涌出沒亂濺。 頂多有血沫子濺到劉旺財補丁摞補丁的褲腿上,但他渾然不覺,只顧著把接血的木勺往盆里探。 黃錘趁機上去舔了舔,把血沫子舔的干干凈凈。 “要趁熱攪!”劉旺財自言自語的說,“這血豆腐要嫩,全看手上功夫。” 桿子帶著婦女開始處理豬毛。 騰起的熱氣里,豬毛在松香鍋里翻涌,腥臊味混著松脂香,熏得黃錘一個勁打噴嚏。 錢進拿刀子在它面前比劃了幾下子,就此成功獲得了擼狗頭權。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