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不光是他給管大寶好東西了,還因為他最近才知道管大寶請客根本不花錢不用票。 現在國營飯店管理不嚴格,每天用多少肘子多少肉菜壓根就是后廚大組長說的算—— 名義上是飯店黨支部書記說的算,不過核心是大組長,所以領導們會賣大組長這個面子,每日食材需求和消耗都讓大組長來管。 只要做的不過分,領導們對這種事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酒過三巡,鐵匠們的舌頭終于解了凍。 黃老鐵借著酒勁摸出個鐵皮青蛙:“魏老師,以后給你們娃娃耍?!? 其實他知道錢進和魏清歡沒成家,可除了打鐵的家伙什,實在掏不出像樣的見面禮。 老狗更絕,把八歲兒子扯到跟前當教材:“崽子!好好念書!將來娶媳婦就得照這個模子……” 話沒說完就被婆娘擰著耳朵拽回去:“少喝點,喝他媽點黃湯就開始說胡話。” 魏清歡笑得花枝亂顫。 她把平時不舍得穿的呢子大衣脫掉,露出內里縫著補丁的棉襖。 這樣鐵匠們終于在她面前挺直了腰板——他們可算在這仙女似的女人身上找著了熟悉的針腳。 幾個嫂子也有話說了: “魏老師自己補的衣服?好女紅!” “這針眼細密的,怕是得縫紉機才能補出來吧?” 錢進說:“她還沒有縫紉機,全是手工做的。” “那你以后有福氣了?!庇猩┳臃畛?,也有嫂子招呼他:“領導你得趕緊準備好縫紉機,沒有三轉一響可不能把媳婦接進家門去?!? 錢進笑:“早準備好了。” 黃老鐵吃高興了抽煙,將煙斗里的煙灰往地上直接磕。 旁邊也有人這么做,被穿藍布衫的服務員用拖把柄敲了敲椅子背:“同志!注意衛生!” 老鐵匠見此嘿嘿笑,跟旁邊的蔡老六咬耳朵:“錢進這身份真不一般,以后給他辦啥事,可得更盡心?!? “要不然把那幾把鋼弩再要回來回爐?造的時候光管實用、沒顧上美觀?!? 錢進聽到了他們的悄悄話。 沒辦法,鐵匠們天天在鋪子里拼命敲鐵錘,噪音大說話聲音也大。 這對話讓他知道,自己發動人脈款待鐵匠們的目的達到了。 以后他還得讓鐵匠們給自己加工大金箱,而且越往后造的越大。 所以他必須得讓鐵匠們敬畏他,對他言聽計從,不會對他任何地方產生質疑。 這是很重要的事。 款待之路還沒有結束。 吃完飯天冷了,錢進直接送鐵匠們去住招待所。 介紹信是居委會開的,地方是他展示了自己大隊長身份后找到的。 市供銷總社港口招待所! 黃老鐵攥著蓋紅章的介紹信,在亮著探照燈的招待所門口站成根生銹的鐵釘。 這老鐵匠能單手掄二十斤鐵錘,此刻卻感覺自己雙手推不開兩扇門。 他們只聽說過進城可以住招待所,但從沒進過招待所甚至不知道招待所什么樣。 錢進臨時去幾個倉庫查看上鎖情況了,他回來后一行人還站在門口。 他無奈的看向魏清歡。 女老師正在教幾個孩子認字呢。 他問道:“你怎么不帶大哥嫂子們進去?待在外面多冷!” 女老師給他使眼色,小聲說:“我也沒住過招待所,我怕進去鬧笑話,那樣我在他們心里形象可毀了?!? 錢進說道:“喲,你還有偶像包袱呢?額,我意思是你還挺注重形象的?!? 魏清歡哼了一聲說:“總得讓他們感覺我跟你是般配的?!? 錢進也沒住過招待所。 但他知道肯定比不上以后的酒店,手續辦好了,他帶人進去交介紹信、核實人員身份。 其中夫妻兩口子住一間的,還得看結婚登記證。 房間全開在二樓。 現在一個家庭往往好幾個孩子,招待所提供打地鋪用的毛氈,專門給孩子用。 他們上2樓打開201房門,幾個媳婦爭著往里看,滿臉新奇。 房間很干凈,墻面的白色石灰漆溜光水滑,地面鋪了深紅色刷漆木地板。 兩張1.2米寬硬板床上被單雪白,被25瓦的白熾燈泡照到晃人眼睛,床頭安裝了黃銅色金屬掛鉤,統一配發軍綠色棉被 深褐色木制寫字臺,抽屜配銅制拉環,桌面擺放搪瓷茶盤與鋁皮殼暖水瓶。 有一條藤編靠背椅和一張長條木凳靠墻放在窗戶下,窗邊安裝綠色鐵質臺燈。 這配置在當下堪稱五星級酒店了。 看著一塵不染的木地板,他們都不好意思往里進。 服務員態度冷淡:“每日房費是1.2元,吃早飯的還要配糧票,大人半斤小孩三兩?!? “我們這里提供免費肥皂片與火柴,還有針線包與熱水瓶灌裝都是免費服務,要打電話得花錢,去我們柜臺找師傅,還有事嗎?” 一行人搖頭。 錢進問道:“上廁所和洗漱去哪里解決?” 服務員往中間指:“有集中洗漱區,去那邊看,有個水泥砌筑的長條形水槽配鑄鐵水龍頭,廁所在隔壁,沒問題了?” 他已經開始不耐煩。 錢進就讓他離開。 服務員開了所有房門,鐵匠和家屬們頓時開始撒歡。 墻上有領袖半身像,黃老鐵進去的時候沖領袖點頭哈腰并敬禮。 蔡老六的大閨女伸手想摸床頭柜上的鋁皮熱水瓶,被他婆娘一巴掌抽在手背:“作死??!摔了這金貴物件,把咱家驢賣了都賠不起!” 啞巴在房間里轉著看了看,不知道從哪里掏出老虎鉗給門鎖芯開始除銹,看的錢進佩服不已。 這覺悟! 這主觀能動性! 然而還不止如此。 第二天早上他過來接一行人,被招待所一名工作人員攔住。 他身邊站著手足無措、慌張惶恐的啞巴,啞巴看見他后急忙啊啊叫。 錢進問道:“怎么了?我朋友第一次住招待所,他出什么問題了?” 工作人員笑道:“沒有、沒有,我是想要問一句,你這個朋友是哪個單位的?他維修技術很不錯呀?!? 然后他進一步說:“別誤會,同志,你朋友沒犯錯更沒弄壞什么東西,恰好相反,他昨晚上給我們修好了好幾樣東西。” 接著他掰著手指開始數了起來: “給所有打開的門鎖除了銹,把窗戶壞掉合頁全修好了,有兩張桌子腿活動他給修好了,晃悠的長條凳子他塞了木楔也給修好了?!? “此外他還打掃了衛生,之前我們水槽有個下水口堵了他不知道怎么通開了,又把廁所都給沖洗的干干凈凈……” 啞巴能聽懂人的話,就是聲帶出問題不會說話。 他聽著工作人員的話便點頭比劃,兩只手跟結印似的,錢進看不懂。 于是他瞎解釋:“我朋友說這都是他應該做的,五講四美三熱愛嘛,這對他來說是小事,他順手做了,為人民服務了?!? 結果還真翻譯對了。 啞巴連連點頭。 工作人員感興趣的問:“那你朋友是在哪個單位上班呢?他是一名維修工?” 錢進說道:“他是一名鐵匠?!? 工作人員很驚奇:“喲,鐵匠竟然會這么多維修活?” 錢進還得去上班呢,他今天有正事,所以不想浪費時間準備走。 見此,工作人員進行解釋:“同志,是這樣的,你是咱市供銷總社的員工?” 錢進點頭。 他繼續說:“那你應該知道,咱單位換了總領導,領導視察了我們各家招待所,發現招待所存在很多因年久失修導致的設施損壞。” “我們需要維修,可維修師傅因病住院,怕是好幾個月不能上班?!? “這樣我想問問這同志能不能借調到我們單位來?這幾個月按照正式工拿工資,我們管吃住,等他回原單位的時候我們會下發表揚信?!? 錢進頓時來了興趣。 啞巴還有這氣運? 真是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 當然,啞巴不是被人家招待所錄用當正式工了,顯然人家只拿他當備胎,想白嫖一個勞動力。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