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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搬運大賽,又得新車(求月票)-《黃金年代從1977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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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一個白天沒下雪。

    可是晚上海風很大,吹的樹枝搖晃、積雪墜落。

    雪花沒落地被夜風又卷起來,邱大勇剛出街道澡堂的大門又給吹回去了:

    “身上有沒有汗水?外面很冷。”

    張愛軍哂笑:“別跟個娘們似的,這點風算什么?74年冬天我們訓練武裝泅渡——操,真他娘冷!”

    他出門后哆嗦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說74年冷還是這會冷柜。

    地上白雪皚皚,路邊燈光昏黃,如此一來夜幕不是純粹的黑色,變成了罕見的深藍。

    在他們頭頂,澡堂的紅磚煙囪正吐著灰白的絮狀煙霧。

    德占時期留下的鑄鐵路燈在積雪中投下昏黃光暈,騎二八自行車的工人們弓著背頂風使勁蹬車。

    勞動布棉襖后襟結著冰碴,車把上晃蕩的鋁飯盒叮當作響。

    輪胎碾過電車軌道時濺起雪水,張愛軍和邱大勇一起罵娘,陳井底則用手比劃。

    張愛軍看著有趣便呵呵笑:“啞巴你干啥呢?你們罵人怎么一個勁往前指?”

    啞巴無語。

    他掏出個破本子用鉛筆在上面寫字,邱大勇一看,說:“快回,領導等。”

    “哦,他不是跟咱倆一樣罵街,他意思是讓咱趕緊回去吃飯。”

    不用陳井底提醒另外兩人也加快了腳步。

    旁邊筒子樓有人家推開木格窗,蒸騰的霧氣裹著白菜燉粉條的香氣漫出來。

    從樓道口走過時,一樓有人家的煤球爐子上鋁壺在突突冒著白汽,收音機里呂劇團的《小姑賢》唱腔混著鏟子刮鐵鍋的聲響,在街道上熱氣騰騰的流淌。

    三人都餓了。

    邱大勇裹緊了因為灰太多而油光發亮的軍大衣,踩著凍硬的積雪往回走。

    張愛軍走在他后頭,棉鞋在雪地里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突然之間邱大勇回頭罵道:“大軍哥你不是人啊,你這么大的個子躲在我后面讓我給你擋風?”

    “你心眼子咋這么多呢?不行,你走我前面,我走小陳前面。”

    張愛軍雖然被罵了卻高興。

    不錯,哥們心眼子就是多。

    途經鍋爐房的時候老周看見了他們,喊道:“大軍過來,給錢總隊捎兩壺熱水回去燙燙腳。”

    他戴著棉手套用鐵鉤子勾爐膛,火星子竄到外面雪地上滋滋作響。

    或者寫了名字或者寫了住戶家庭號碼的暖水瓶在地上列成沉默的衛隊

    老周挑了兩壺水給張愛軍,看到他們人多,又給他們加了兩壺水:

    “也給大魏老師和小魏老師家里添一壺水,特別是小魏老師一個姑娘家,天冷沒有熱水可得遭罪。”

    張愛軍看到兩人一人只提了一個暖壺要說話,邱大勇又說:

    “還是大軍哥心眼子多,你看咱只有一個暖壺,提著偏沉,大軍哥一手一個暖壺這平衡性多好。”

    張愛軍聞言暗暗笑。

    哥們從來都是心眼子多。

    萬家燈火時分,臨街小樓窗欞上凝著冰花,糊窗戶的《大眾日報》被燈光和爐火映得發亮。

    剛換崗的治安突擊隊踩著厚棉鞋巡邏,手電光掃過他們,紛紛跟張愛軍打招呼。

    忽然有輛滿載白菜的三輪車碾過冰面時候打滑,車斗咣當一聲撞上了宣傳欄,驚起旁邊樹木上的麻雀撲棱棱飛起。

    治安隊見此趕緊上去幫忙:“同志沒事吧?”

    陳井底也要上去,張愛軍拉走他:“這不是你的鐵匠鋪,沒什么事,咱趕緊回去吃飯。”

    霓虹燈亮起,泰山路的勝利電影院前人來人往。

    陳井底新奇的看著一面面閃著黃白光芒的窗戶,城里的晚上跟鄉下完全不一樣。

    進入樓道后更不一樣,人間煙火氣正在爆發。

    蒸蝦醬、煎咸魚的咸臭味糾纏在一起,蘿卜絲燉蝦皮的鮮味很獨特,不知道誰家炸魚了,那股香味讓三人肚子咕嚕響:

    “準是炸帶魚!”

    “不對,是炸鯧魚,這是鯧魚的味兒。”

    “是帶魚,就是帶魚,你再犟我揍你啊。”

    “是,確實是炸帶魚的味兒。”

    張愛軍成功的威脅過邱大勇后并不滿意,到了204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停住腳步,凝重的抬起手臂攔住兩人。

    邱大勇心提了起來,手悄悄摸到了褲兜里的折刀:“怎么了?”

    張愛軍鼻翼翕動,最后鄭重其事的說:“領導在熬大骨湯!”

    北風把205傳出來的香氣扯成絲縷,混著胡椒粉味道的濃香在寒夜里格外分明。

    他推開門掀起棉簾子,更濃的香味混著熱氣洶涌而至。

    錢進正用鐵鉤子勾著煤爐的通風口增加火勢。

    桌子上放了一個個的大海碗,在燈泡下泛著漂亮的釉色。

    “回來的挺及時呀,掐著點來的?”錢進攪和鍋里的面。

    張愛軍反問:“領導你用了大骨湯?”

    錢進說:“對,昨晚正好……”

    張愛軍立馬沖邱大勇呲牙:“怎么樣?以后還跟我犟不犟了?爺們的嗅覺厲害吧?我說是大骨湯就是大骨湯,我說是炸帶魚就是炸帶魚!”

    邱大勇點頭如搗蒜:“是是是,大軍哥你牛逼。”

    張愛軍放下暖瓶得意的說:“那肯定了,實話告訴你吧,以前在部隊的時候我最喜歡跟俺連里的軍犬比嗅覺了。”

    “我聞聞嘴里的味就知道一個人吃了什么。”

    他捏開黃錘的嘴巴聞了聞,皺眉:“你去哪里吃的屎?”

    黃錘打了個飽嗝。

    錢進真服了:“你倆是真的狗。”

    大鐵鍋里乳白色的骨湯咕嘟作響,長而寬的面片如銀魚入水,在沸騰的湯花里翻騰。

    案板邊擺著青花粗瓷碗,里面是切得方正的鹵水豆腐丁,還有用醬油煨過的五花肉粒——錢進買了現成貨。

    “起鍋吧?”張愛軍吞口水。

    錢進說道:“小魏老師還沒回來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魏清歡清脆中略帶綿軟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黃錘已經將尾巴搖成了螺旋槳。

    隔壁的小湯圓聽到后歡快的跑出去準備迎接來自親愛姑姑的抱抱。

    結果她出門后只看到親愛姑姑的一抹翹臀,很快翹臀也沒了,人已經進入隔壁。

    魏清歡穿著軍大衣走進來,圍巾上被風吹來的雪粒在暖氣里迅速融成細碎的水鉆。

    這年頭海濱市根本還沒有服裝審美,別管男人女人,御寒都靠軍大衣。

    但魏清歡脫去大衣后露出了一件月白色高領毛衣,凹凸起伏的身段被緊身毛衣勾勒,烏發用紅綢帶松松挽著,發梢還沾著未化的雪。

    這就很有美感了。

    錢進把最大那只藍邊海碗推到她面前:“給你用最大的。”

    魏清歡捶他:“我可吃不了。”

    湯圓在后頭喊:“姑姑抱抱,姑姑湯圓一起吃最大的。”

    魏清歡將她扛在肩膀上試了試:“又沉了。”

    骨湯泛著琥珀色的油光,刀削面邊緣薄如蟬翼,中間鼓著瑩潤的弧度。

    正主回來,豆腐丁和肉丁全下鍋,屋子里的香味更動人。

    肚子里的咕嚕聲跟夏雨后的蛤蟆叫一樣,此起彼伏。

    錢進開始舀面。

    張愛軍積極的往前湊:“領導我愛吃豆腐,你讓我多吃點豆腐。”

    錢進往后推他:“管理好你的口水,別往鍋里噴,鍋里已經有調味料了。”

    豆腐丁確實好吃,吸飽了湯汁在鍋里沉沉浮浮,它沾染了肉粒上的油水,分外動人。

    錢進迅速舀上面和湯,熱氣在燈光下蒸騰:

    “自己加胡椒粉啊,有小孩吃飯,我加的少。”

    魏清歡聞言用鋁制湯匙舀起半勺胡椒粉,手腕輕旋著撒進碗里,細白的指尖映著瓷器的冷光。

    張愛軍、邱大勇和陳井底端了飯碗開始狼吞虎咽,吃的稀里呼嚕。

    錢進震驚:“不燙嗎?”

    邱大勇含糊的說:“外面很冷,顧不上燙不燙了。”

    相比之下魏清歡人長得美吃飯動作也美。

    她挑起一筷子面條,紅唇微微嘟起吹散熱氣喂給小湯圓然后才自己吃,等到面片入口時睫毛輕顫,吞下面片后又舒服的輕嘆一口氣:

    “真好吃。”

    錢進嘿嘿笑:“愛吃以后繼續給你做。”

    現成的面,配套的料,只有豆腐丁和胡蘿卜絲是他自己切的。

    冬天很適合吃湯面。

    熱乎乎的湯汁順著喉管滑下去,花椒的麻與骨湯的鮮在舌尖炸開,幾口下去人的后背額頭就沁出了細汗。

    陳井底一個勁豎大拇指,對著錢進連連點頭。

    魏清歡吃了面,留下豆腐丁和肉丁給小湯圓,小湯圓吃了一半又給她推回去。

    錢進拿過碗來,勺子在湯里攪和,從下面將所有的豆腐丁和肉丁全舀給媳婦。

    魏清歡分給其他人,說道:“我吃飽了,得趕緊去學習室了。”

    她起身到錢進身邊小聲說:“幫我刷碗哈,最近你辛苦了,還要給我準備晚飯。”

    “馬上高考就要開始了,等高考結束了,我給你當媳婦,給你做飯給你洗衣服刷碗哈。”

    錢進也小聲說:“沒事,我應該的,以后也不用你照顧我,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公舉……”

    魏清歡感動壞了。

    真是個絕世好男人讓自己碰上了。

    一見鐘情果然靠譜。

    她的毛衣下擺掠過錢進胳膊,帶起一陣雪花膏的暗香。

    錢進托著腮看她背影。

    很期待。

    斜刺里憑空冒出來一條手臂,張愛軍哼哧哼哧的說:“領導,再給來一碗。”

    “只有湯了。”錢進面無表情。

    張愛軍說:“你等著,我去拿塊餅子,餅子泡這個湯也絕對好吃。”

    小湯圓也舉起比自己臉還大的碗:“姑父,我也要,要湯湯。”

    錢進捏了捏她的小胖腮嘿嘿笑:“姑父還給你留了面面呢。”

    “小湯圓,姑父給你好吃的,以后你要聽姑父的話好嗎?”

    湯圓鄭重其事的點頭:“我聽姑父的話,最聽姑父的話。”

    錢進說:“從今晚開始,你要讓爸爸摟著睡嘍。”

    湯圓抹了抹嘴、摸了摸鼓鼓的小肚子,放下大瓷碗離開了:“吃飽啦。”

    錢進無話可說。

    高考在即,魏清歡、魏雄圖忙的離不開學習室。

    于是錢進給魏雄圖放了兩天假,反正再過兩天就要高考。

    清晨寒風卷起雪花混著無處不在的煤煙在海灣上空盤旋。

    錢進蹬車先載著陳井底去供銷總社所屬的招待所,辦入職很簡單,因為陳井底是正兒八經的臨時工,只是過來頂班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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