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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高考與登記,難忘的一天-《黃金年代從1977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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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天還沒亮的時候,海濱市里頭就開始人來人往。

    因為時隔多年重新恢復高考,今年高考辦的倉促,加上要考試的學生多且情況復雜,導致很多工作準備不全,這就讓考生們受罪了。

    比如說現在參加考試的流程跟以前和以后都不一樣,大多數考生不是從高中教室進考場,是從機關單位、工廠礦場乃至農村生產隊進考場。

    于是沒有提前發放準考證,一是缺乏有組織的發放條件,二是考慮到考生們會弄丟。

    所以今年本省的安排是首先考生報名,報名成功以后政府安排考點,將考點通知給考生。

    這樣考生們當天趕到考點得再次報名,這時候考點老師要核對考生身份信息,核對通過才會下發準考證,讓學生持證入場參加考試。

    為此很多考生提前到考點等待,而今天雖然沒下雪卻是個大風天。

    北風像把冰做的推子,把城區的草木都推成了光頭。

    錢進送信之后便趕往泰安路學習室,一路上經過學校,看到好些人在寒風里跺腳取暖。

    各處考點熙熙攘攘。

    海濱第二中學考點前,來自多元公社的下鄉青年蘇明遠把軍大衣領子豎起來,嘴里呼出的白氣剛出口就被風撕碎了。

    他不怕冷,怕的是這場能改變自己命運的高考出意外。

    于是他反復打開帆布書包看里面那張油印的考點通知。

    考點通知一直在。

    他的同學也是同地插隊的好友陳光招呼他:“明遠別在這里受冷,走,去拐角避避風。”

    公路拐角的墻上用紅漆刷了‘為實現四個現代化奮斗’,這是剛刷的標語,顏色新鮮且亮堂。

    此時已經有幾個穿著藏藍中山裝和棉襖的考生在避風了,他們正在傳閱一本手抄版的《作文寫作叢書》。

    書本書頁卷邊泛黃,顯然是倒了幾手的舊物。

    蘇明遠對作文毫無懼意,他不需要臨時突擊,只需要確保一切無意外。

    于是他再次摸了摸帆布書包里的考點通知,油墨味透過粗紙滲出來,已經滲到了他手上。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淡然,問道:“同志,你什么時候過來的?怎么頭上還有雪?今天沒下雪呀。”

    “那是霜。”有姑娘說道。

    蘇明遠說:“我們是下鄉知青,今天早上四點鐘起床坐了公社拖拉機來的。”

    “那時候正冷啊。”有人咋舌。

    陳光拿出自己的考點通知看著說:“不怕冷,只要能拿到這個通天梯就行了。”

    “我一定會考上大學,明遠,你也一定能考上大學!”

    “特別是你,你幫公社領導寫的每一份發言稿、給各種學習活動寫的心得反饋都保守贊揚,你那筆桿子絕對天下第一,我看準能考上北大中文系!”

    語氣不容置疑。

    因為他們要改命,必須得通過這條路。

    “可把考點通知收拾好了。”一個戴棉軍帽的青年提醒他,“今天風大,被吹走了通知可就找不回來了。”

    陳光很樂觀:“不要緊,只要知道是哪里考試就行了,待會領了準考證,把準考證保存好才最重要。”

    “勞駕讓讓!”穿藍布棉襖的姑娘從自行車上跳下來,車筐里塞著用麻繩捆住的語文課本。

    蘇明遠側身時瞥見她的語文課本上纏著的繩子快斷了,他想提醒一句,可姑娘已經沖著校門口去了。

    前面學校門口已經聚起人群,灰撲撲的棉襖和藏藍中山裝混成一片,像退潮后擱淺的貝類。

    “我的考點通知!”有尖叫聲刺破晨霧。

    穿藍布棉襖的姑娘剛拐過彎,有大風呼呼吹過把她的書給吹的亂翻,一張紙被吹飛出來。

    姑娘扔下自行車追著被風卷走的紙片狂奔,絨帽護耳在腦后撲棱得像受傷的鴿子。

    人群涌動起來,七八雙手同時伸向空中。

    蘇明遠看見那張薄紙在晨光里翻飛,掠過‘海濱自來水廠’的牌子,最后卡在法國梧桐的枯枝間。

    他急忙飛奔過去,拿出下鄉時候練出來的攀爬本領上了樹,一把拽住了考點通知。

    姑娘見此向他鞠躬道謝,眼含熱淚:“謝謝你,同志,要是丟了這個,待會領準考證準會有麻煩。”

    蘇明遠跳下樹木要遞給她。

    目光不經意間從考點通知上掠過,他的心猛然提了起來:“哎,你準考證怎么這樣?”

    姑娘疑惑的說:“我還沒有領準考證呀。”

    蘇明遠臉上明顯有慌亂之色,他對陳光喊:“大光你過來,她的準考、她的考點通知跟咱倆不一樣。”

    姑娘納悶:“海濱二中嘛,怎么還不一樣?我這是居委會給送家里的考點通知,不應該有問題吧?”

    陳光也納悶,他跑過來看了一眼,亮出自己的考點通知:

    “哎?你上面是海濱市第二中學?我們是海濱市第二人民中學,確實不大一樣。”

    趕來一起幫忙攆姑娘考點通知的人群里有熱心人走來:“你們是哪里的考點?海濱市第二人民中學?那你們怎么來二中呀?”

    蘇明遠茫然的說:“我們、我們打聽過呀,海濱市二中……”

    “這是海濱二中,你們是海濱第二人民中學,不在市里頭,是在下面的嶠密縣,其實這所學校還有個名字叫嶠密二中!”說話的熱心人解釋說。

    還有其他人也懂行,說道:“對,二中和第二人民中學不是一個學校。”

    “嶠密二中真他娘神經病,干啥還得掛市里的名字?很多人搞不懂,總以為這是一所學校。”

    “嶠密二中就是市二中幫扶建起來的,并不是為了占市區的便宜……”

    蘇明遠和陳光臉色全變了。

    原本因陽光暴曬而黝黑的面皮變得煞白。

    姑娘明白怎么回事,趕緊抬起手腕看:“現在是七點十五分,還好還好,距離考試還有一個多鐘頭呢,你們怎么來的?能趕過去吧?”

    有剛才一起避風的人說:“能吧?他們是坐公社拖拉機來的……”

    “公社拖拉機來市里供銷社倉庫來拉尿素的,現在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走沒走!”蘇明遠慌張的說。

    陳光則沖其他人喊:“老劉、石頭,快把同志們通知一聲,咱咱咱跑錯地方了,咱考點不在這里!”

    說到最后他急的要掉眼淚了。

    蘇明遠拍好友肩膀安慰他,但也不無悲愴的說:“看來我是考不上北大中文系嘍。”

    四周人群哄然。

    十幾個青年跑過來,俱是滿臉慌張。

    又有考生詢問怎么回事,得知情況后也慌張了:“什么?第二人民中學不在這里?我也是、我也去那個人民中學考點的呀!”

    幾處人群一陣騷動,匯聚到一起的青年已經有了三十號人。

    北風掠過公路掃過他們,將一些人的眼淚給掃了出來,人群里發出嗚咽聲,不知道是凄厲的風聲還是著急的哭聲。

    又有個青年快步過來說:“你們跟我去泰山路,那里有車,那里有大卡車,我看看能不能找錢校長把你們給送下去……”

    泰山路學習突擊隊教室前很熱鬧。

    距離近的考生或者步行或者騎自行車或者坐公交車去考點,還有半數考點比較遠的考生準備坐車去考點。

    大冷的天,考生們并沒有待在教室里,都在外頭尋找同考點的同學準備出發。

    他們精神抖擻的互相打氣、答疑解惑,從他們嘴里蒸騰起哈氣白茫茫,像是一團團火焰。

    錢進到來后,第一眼看到停靠路邊的小貨車和卡車,估計得有十多輛。

    司機們聚集在一起抽煙吹牛,此時屬他們最放松了。

    他正要去跟司機們打招呼,附近的學生先把他攔下了跟他打起招呼來。

    錢進點頭回應,說道:“不錯,你們都很精神。”

    有三十多歲的中年考生笑道:“這兩天晚上睡得挺好,昨晚一覺醒來天亮了,確實精神抖擻。”

    “錢校長你給開的那個谷維素和維生素B1真挺好用,我跟我媽說了,她有失眠的毛病,準備用上試試。”

    “錢校長要是我能考上大學你得占一半功勞,得虧你教的冥想放松方法了,前兩天我可太緊張了……”

    還有人向錢進激動的說:“錢校長多謝你給安排的教室,想想來之前,我們公社三十八個報考知青只能找個倉庫圍著火爐傳抄課本。”

    “別說熱水了,連電燈都沒有,全靠幾盞煤油燈,當時到了晚上煤油燈就把我們的影子投到倉庫糊滿報紙的土墻上,就像皮影戲里的書生在夜讀一樣。”

    錢進指著青年說:“行,你的文采不錯,今天你語文考試發揮絕對好,作文肯定能成為范文。”

    “你聽我的勸,讀中文系以后當記者,但是要當為人民老百姓發聲的喉舌,別給資本家貪官污吏做肉喇叭。”

    青年大受鼓舞,激動笑道:“您說我心底了,我也想讀中文系。”

    “以后我肯定幫勞動人民發聲呀,怎么可能去給資本家和貪官污吏做肉喇叭?”

    錢進拍拍他肩膀說:“那你一定要牢記使命,不忘初心!送你一句話,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旁邊的魏雄圖跺著腳在雪地上畫圈。

    他昨晚通宵了,幫助學生們整理了考點信息,此時他軍大衣肩頭結著冰碴,手里攥著的名單被大北風刮得嘩啦作響。

    看到錢進,他把學生考點匯總遞上去:“待會按照這個點名等車準沒錯。”

    “錢大隊,十一輛車,怎么樣?老哥沒給你拉胯吧?光是新解放CA10就有四輛,我們五隊就這四輛!”喬進步從司機堆里探出頭,缺了顆門牙的嘴里叼著大前門香煙。

    這個四十歲的司機如今意氣風發,跟青年考生們在一起,他感覺自己也年輕了。

    他們車隊今天組織的很應景,車頭掛上了紅綢子和大紅花。

    魏雄圖在硬紙板上寫下了‘高考專列’四個字插在車窗玻璃上。

    看起來像模像樣。

    錢進摸出喜慶的牡丹煙挨個遞過去,一人又給抓了一把糖:“這是學生們的喜糖,提前恭祝他們登科的喜糖,咱們都沾沾喜氣。”

    司機們道謝,有年輕司機找他打聽:“錢大隊,他們幾個的蛤蟆鏡和皮腰帶……”

    “送完學生,高考結束后我請同志們下館子,到時候什么都有!”錢進對他篤定的點頭。

    年輕司機笑了起來:“那就成!”

    東方的魚肚白變成了橙紅色,太陽升起來,第一縷陽光撒落在了城市里。

    街道上‘將無產階級運動進行到底’的標語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知識改變命運’的大紅漆。

    急促的自行車鈴聲撞開朝霞,有人急匆匆趕來喊:“錢校長呢!錢校長呢!”

    錢進撓撓頭:“我連老師都不是,你們以后還是叫我錢……”

    “錢校長!二中門口癱了得有三十多個考生!”青年找到他后一路莽過來,氣喘吁吁、臉色發紫。

    “有些外地來咱這邊下鄉的知青把海濱市第二人民中學認成市二中,這會兒正在考點門口哭呢!”

    周圍的人聽懵逼了:“二兔你說啥呢,海濱市第二人民中學不就是市二中嗎?”

    也有人明白其中區別說道:“你說啥呢,海濱市第二人民中學不在市里怎么會是市二中?它在嶠密,應該叫嶠密二中!”

    送信的二兔急忙點頭。

    后面還有幾輛自行車趕來,七嘴八舌的將二中考點前的事情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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