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錢進是個很有職業道德的人。 主要是他剛來新單位而且市總社已經點名了會考核他,所以即使心愛媳婦來了,他也得好好上班。 并且因為媳婦的到來他心情很好,工作熱情高漲。 有顧客想要買暖瓶內膽,是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婦女,一看就是生活困苦的生產隊社員。 婦女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不好意思的說道: “同志我想買個暖壺肚子,能不能多看兩個挑一挑?因為我上次買回去那個質量不好。” 暖壺肚子? 錢進疑惑的問:“你是說暖壺內膽是不是?就是暖水瓶里面那個……” “對對對,就是暖壺內膽,俺農民沒見識,不知道它怎么說。”婦女賠笑,“同志你可別笑話俺。” 供銷社的售貨員們服務態度都不好,特別是農村地區的供銷社里,售貨員簡直把自己當一等人把農民當二等人了,動輒呵斥。 錢進笑道:“這有什么好笑話的?反而如果是我這個售貨員不知道顧客要買的是什么,不能了解顧客的需求,那才是鬧笑話。” “你等著,我給你拿內膽。” 婦女想挑兩個比一比。 錢進直接搬出來五個。 搬。 他就是需要搬。 暖壺內膽是易碎品,為什么平時售貨員們不愿意多拿出來讓顧客挑? 第一是搬運麻煩,第二是如果顧客挑選過程中磕磕碰碰摔碎了了誰負責呢? 錢進不考慮這些。 他只考慮一個熱情的為人民服務。 婦女本來覺得能有兩個內膽挑一下就行,結果錢進給拿出來五個。 她抱著內膽又看又吹又聽,最后滿意的選了一個,從口袋里掏出手絹包的錢開始數了起來: “同志,太感謝你了,這次挑的內膽肯定好,這次的肯定保溫。” 錢進問道:“你上次買的內膽不保溫嗎?” 婦女不高興的說道:“是呀,才買了一個禮拜呢,根本不保溫,晚上倒一壺熱水進去,一大早打開塞子看,水冰涼了!” 錢進聽后說道:“你把內膽拿回來換新的。” 婦女吃驚的看向他:“這可以嗎?” 錢進說:“供銷社的責任之一就是保障供應,為人民的生活保障供應,如果賣給顧客壞產品,這還叫保障人民生活嗎?” “拿回來,換新的!” 這不是他自己大包大攬。 是供銷總社規定的服務內容。 城里頭不管是街道供銷社還是城區百貨大樓,都有壞品換新的服務。 農村地區是供銷社欺負農民見識少、不敢招惹公家,所以不提供這種服務。 婦女再三詢問,得到他確切答案后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壞品能換新,她就不必買新品了。 現在老百姓手里沒錢,一分錢得掰成兩瓣花。 錢進認為自己作為供銷社的一員應該幫助老百姓省錢,盡量讓他們可以花小錢辦大事。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顧客來采買,他也是熱情服務、周到服務。 來到供銷社的社員對他的服務非常滿意,甚至感到受寵若驚。 當天錢進的名聲就傳出去了: 公社的供銷社里來了一個城里的小伙子,長的英俊辦事熱情,竟然引得有些沒事干的人跑來看他的熱鬧…… 馬德華一直在外頭吃了午飯才回來。 其實他平時也是去各個生產隊里轉著找吃食,因為他自己在鄉下住,不值得開火。 而公社食堂的飯菜讓人難以下咽,這樣他就去找人家蹭飯吃。 供銷社負責人在公社是實權人物,比公社書記都要威風。 老百姓平日里跟公社領導干部們打不上交道,跟供銷社卻是總打交道。 尤其是各生產隊的隊長、書記們,他們買化肥農藥、買農具工具生活片都需要供銷社協助。 這樣他們最不敢得罪供銷社的負責人。 馬德福在自店公社當真可以說是土皇帝。 不管去哪家生產隊,人家都得殺雞買肉的招待他。 這點錢進很是看不上。 馬德福滿臉紅光的剔著牙、挺著肚子回來,眼珠子紅彤彤的,明顯喝高了。 他進門后不管不顧,直接指著貨架上幾瓶汽水說:“給我來一瓶橘子水。” 錢進說道:“馬主任,三角錢,不過你肯定會退瓶子,那不用押金了,給一角五分錢就行。” 馬德福愣了一下,問他:“你說什么?我喝瓶汽水解解渴,你找我要錢?” 錢進作勢也露出愣了一下的樣子,反問道:“汽水是國家財產,你要買汽水,當然得給錢。” 馬德福笑了起來,說道:“你小子沒大沒小,還敢跟我開玩笑?你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還以為自己是個什么大隊長啊?” 錢進無語,翻白眼說:“誰跟你開玩笑了?你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值得我跟你開玩笑?” 正常情況下錢進好歹會跟他虛與委蛇幾句。 但現在是非正常情況。 馬德福一心想趕走他,不管示弱示好都沒用,兩人注定是分道揚鑣的關系。 這樣錢進就不慣著他了,直接冷冷的說:“任何人想要喝汽水,或者說任何人想要從供銷社拿走東西都要給錢給票。” “哪怕是國家領導人、咱們中央總社領導來了也得給錢給票,誰不給錢不給票,那就別想拿走商品,我說的!” “你說的算個屁,你說話是放屁!”馬德福仗著酒勁直接開吼。 “告訴你,這供銷社是老子的,老子是主任,這里頭老子說的算!” 錢進看出他已經喝醉了,覺得自己現在跟個醉漢講道理那就等于是個傻逼。 于是他換了個角度說:“馬主任,你這中午就喝醉了?” “怎么了?政策不允許?”馬德福嗆了他一句。 “政策當然不允許,咱供銷總社沒有紀律了?你喝的這個醉醺醺的樣子,下午怎么開展工作?”錢進立馬接話。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有供銷社工作人員的樣子嗎!你這不是在給咱供銷社丟人嗎!” 馬德福抹了把嘴巴,瞪著猩紅眼睛死死盯著錢進。 他實在沒想到手下人敢這么對他說話。 別說手下人了,自從他在自店公社當了供銷社主任,連公社領導都沒有跟他這么說話。 于是他喝了酒迷迷糊糊的腦子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還特意摳了摳耳朵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小子到底在說什么?” “來,你過來跟我說,剛才你是故意找我的事?” 錢進說道:“是誰找誰的事?” 此時趙大柱和金海都聽到兩人的吵鬧聲出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趕緊分開。 金海去對錢進擠眼睛。 趙大柱攙著馬德福要去辦公室:“馬主任我泡了茶,你去喝杯茶歇歇。” 馬德福推開他,對錢進說:“你過來扶我……” “扶你干啥?扶你過馬路?扶你上桌再喝兩盅?”錢進嘴上不饒人。 他又對趙大柱和金海說:“二位同志你們看,馬主任大中午就喝醉了,下午怎么上班?怎么為人民服務?” 趙大柱和金海一時之間無言以對,面面相覷就一個意思: 現在的年輕人這么猛烈的嗎? 馬德福氣急敗壞,錢進不過來他過去,走到柜臺前伸頭沖他罵道:“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酒味煙味蒜味混合成一股復雜的酸臭味從他口中噴出,錢進一臉厭倦的后退: “到底誰不想干了你心里清楚,行了,馬主任,珍惜你工作中最后的美好時光吧,趕緊消失在我眼前。” 趙大柱和金海再次面面相覷。 這位新售貨員果然是帶著秘密任務來的,不過他也太愣了,怎么能直接跟馬主任對沖呢? 馬德福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吼道:“好你個……” “馬主任算了算了,您趕緊去休息。”這次連金海也來架他。 午后陽光不錯。 只是供銷社大堂是個老屋,空間大且地下泥土還帶有晚冬早春的積寒,還是有些冷,馬德福也不想留在外面吹冷風,被兩人架住后他便罵罵咧咧的去了后院進入辦公室。 錢進琢磨著怎么收拾馬德福。 私下里不管是動粗還是動用關系他都不怕。 他怕馬德福在當地工作多年人脈關系硬,要是借用官方力量對付自己那難免不好辦。 還好他依然是治安突擊隊副隊長,還是在甲港治安分局乃至海關緝私處都大名鼎鼎并有關系的能人。 要是馬德福調用公社治安所的人來對付自己,倒也沒那么簡單。 他一邊思索一邊用一塊灰撲撲的抹布擦拭柜臺,工作的一絲不茍。 “錢進!錢進!”沒過半個鐘頭后頭院子又傳來醉醺醺的喊聲,接著是沉重的腳步聲。 供銷社大堂通往后院的木門被猛地推開,撞在墻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錢進皺了皺眉,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來了。 顯然馬德福回到辦公室后沒有消氣,還是堅持著要來找他麻煩。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