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馬德福一心想干死錢進。 很巧。 錢進也是這么想的。 馬德福想到利用心腹們對錢進發起致命一擊。 同樣很巧。 錢進又是這么想的。 現在他手里已經有了李衛國、韋全民一行人交代的關于馬德福的黑料。 那些黑料上有他們的親筆簽名和手印,也有關于他們說話的錄音。 于是錢進給市總社政工科打去了電話。 其實這么操作是職場大忌,他上級單位是縣供銷社,他應該給縣政工科那邊先通氣。 可考慮到馬德福有背景,對方搞破鞋本來都要去坐牢的,結果別說坐牢,他甚至沒有被單位開除職務和黨籍,只是弄了個撤職和內部批評。 這肯定不行。 縣里辦不了他,他找市里! 反正他跟總社領導關系很熟悉了,畢竟多次在表彰大會上見過,他們也多次去甲港大隊慰問過他個人。 錢進電話先撥總臺,又轉入了市供銷總社的政工科。 是科長封長帆的秘書接了電話。 錢進介紹了身份,直接說:“我找封科長。” 很快,電話那頭響起了封長帆的低沉聲音:“喂,海濱市供銷總社政工科。” “封科長您好,我是錢進。”錢進知道現在供銷總社繁忙所以不廢話,直入正題,“我要舉報一些材料,是關于我們自店公社供銷社前任主任馬德福違法違紀的情況匯總。”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封長帆說道:“你手里材料怎么樣?馬德福我知道,他剛剛被撤職又回單位從基層干起,想要查他沒那么容易吧?” 錢進理解他話后的潛臺詞: 我一個市總社政工科科長在關注著這個人,可這個人不好對付,沒有足夠有力的材料那定不了他的生死。 錢進拍了拍筆記本和錄音帶,說道:“證據確鑿!” 封長帆沒有細問,而是給他批了假:“把手頭工作安排一下,我派車過去接你,帶上材料先過來一趟。” 錢進這邊有摩托車,便婉拒領導好意,說自己會盡快趕到市里。 他是上午打的電話,到了市里的時候便是中午了。 封長帆請他吃飯,在單位附近的一家街道公營飯店要了包間。 按照封長帆電話里的安排,他去了飯店后門。 這后門旁邊便是油膩膩的廚房,錢進趕到的時候,封長帆已經在等著了。 這位國字臉膛的中年領導抽的是跟工人一樣喜歡的豐收煙。 雙方碰面,封長帆吐出一口煙扔掉了煙蒂:“走,進去說話。” 廚房里熱氣蒸騰,炒菜的嗆辣味直沖鼻腔。 封長帆顯然和飯店熟識,帶著錢進徑直穿過忙碌的廚工,推開一扇小門進入了包間。 “我已經點了飯店特色的家常燒鲅魚配大米飯,你看看還想吃點什么,我給你點。” “鄉下日子不好過,自店公社我去過,我記得那公社食堂的廚師是一位身經百戰的老同志?他做人沒的說,好!做菜也沒的說,差勁!” 封長帆說到最后露出了個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 錢進樂呵呵的問:“對,封科長您是最近兩年剛去的自店公社嗎?竟然還記得羅師傅。” 封長帆說:“不是,我是74年去的,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我很餓,又是檢查又是下鄉,到了晚上馬德福非要請我大吃大喝,我能那么做嗎?” “我知道公社有食堂,堅持要去吃大鍋飯——那是我唯一一次后悔自己拒絕了基層干部宴請。” “自店那個羅師傅做的炒茄子太過分了,他其實是清水煮茄子加了點鹽而已,我當時那么餓,結果……” 最后一切化作一聲嘆息。 錢進很理解領導的心情。 當你很餓的時候,你又有條件能吃點不錯的飯菜,那時候你的全身都在期待這頓飯。 這時候如果吃到的是一堆垃圾,全身都會不舒服。 今天的飯菜很好。 服務員將一盆熱氣騰騰的燉鲅魚端上桌,上面有碧綠晶瑩的韭菜,湯里還飄著肥碩的大肉片。 “五月份是吃鲅魚的好時候,”封長帆示意錢進吃飯,“現在鲅魚最肥最鮮,這家是老手藝,你先解解饞。” 錢進其實一點不饞。 他在自店公社就沒怎么吃羅師傅的清水料理,都是自己做飯。 以至于不用干搬運工作了,他又吃的好,下鄉兩個月長了兩斤。 錢進將材料放在桌子上。 他扒拉著大米飯吃魚肉,封長帆將材料拿到跟前。 看著筆記本和磁帶盒,他沒急著打開看,先摘下印有紅五星的綠軍帽,露出下面花白的平頭短發。 這樣包間里安靜下來,只有后院廚房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響和錢進稀里呼嚕扒拉米飯和魚肉的聲音。 封長帆抽了一支煙,煙霧在低矮的天花板下積聚不散。 等到錢進放下飯碗他才開口: “小錢,你知道馬德福的岳父是誰嗎?” 錢進一愣:“不清楚,但知道是個老領導,我見過他的妻子龐白雪……” “是龐正山,前地委主要領導,現在也在市顧問委員會掛著名。”封長帆冷笑一聲,煙灰掉在案板上。 “他大舅哥叫龐建國,是專門管干部任免的,管著各大海濱企業單位的人事任免。” 錢進倒吸一口涼氣。 這么硬的關系? 難怪馬德福不但沒被開除還能回去上班呢,只要人家媳婦去哥哥面前求兩聲,他還不是輕輕松松官復原職? 但錢進感到奇怪:“這么硬的關系,他為什么還在一個公社的供銷社當主任?當然,我知道咱供銷系統是獨立的,領導干部任免是另成系統。” “可是馬德福的關系太硬了呀,他去其他單位不就行了?” 封長帆笑了起來:“你把龐老領導當什么人了?他是老革命、老戰士。” “不過你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據我所知馬德福也想調去別的單位。” “但老領導不同意,要求他在供銷社一線為人民服務,他老人家當年把馬德福調進咱供銷系統的時候還給當時的社長下了個死命令——” “馬德福在任期間不管立下什么功勞,都不準調入城里當干部,必須在農村一線為農民服務!” 錢進恍然大悟。 他忍不住八卦起來:“馬德福好像出身農村?他年輕時候很厲害嗎?怎么能娶龐白雪這樣身份的媳婦?” 封長帆吐了口煙,臉上突然有些憂傷:“你看,你們年青同志先發現了兩口子的階級差距,領袖同志的一番苦心……” 話音中斷。 他搖了搖頭,調整情緒繼續說: “那時候年輕人之間交往不看這個,馬德福跟龐白雪在一次城鄉青年交流會上認識,你見過龐白雪吧?她不管形象還是脾氣都不怎么樣。” “馬德福年輕時候形象還是很不錯的,脾氣更好,最終跟龐白雪走到了一起。” “當然,老領導畢竟是經過血與火考驗的戰士,他絕對知道馬德福跟龐白雪在一起的目的,基本上在老領導在任期間,從沒有給馬德福任何好處。” 錢進一針見血:“直接好處沒有,間接好處應該有吧?” “否則馬德福能進入供銷社?” 封長帆笑著點頭:“這么說也對,還有此次馬德福沒被開除還能再回單位,自然也是因為有老領導的福蔭。” “所以,”他話鋒一轉、面色一正,“真要鏟除這條貪腐蟲,光有這些材料不夠。” 封長帆打開筆記本快速看了看。 最上面一封是李衛國的親筆供詞,末尾按著鮮紅的手印。 第二頁是于振峰交代馬德福指使他們虛報柴油、煤油、汽油等各種物資采購數量然后又克扣各生產大隊下發數量的證詞,這個沒有手印。 往下還有陳楷、會計張磊等人的供詞,都有簽字和手印。 “去年冬天那批大隊扶貧化肥……”封長帆看到了熟悉的東西,“媽的,這馬德福竟然連這個都敢克扣!” “不止這個。”錢進又從筆記本后面封皮里抽出幾頁手寫賬本,指著上面用紅筆圈出的數字,“您看這里,每年修繕倉庫的專項款,都是實際只用了一半,剩下的全部克扣!” 封長帆一拍桌子:“早就知道這是一只碩鼠,早就想逮了他!” 他重重的哼了一聲,面色陰沉。 “這次必須得辦了他馬德福,老領導那邊我去說一聲,不過咱們得有確鑿證據才行,否則老領導畢竟上了年紀,他現在對親情看的很重。” “如果是年輕時候讓他知道馬德福搞破鞋,他能親自去斃了這混蛋!” 說著封長帆又去看筆記本里的內容:“讓他們簽字畫押只是第一步。” 越看越上火,他忍不住冷笑起來。 笑聲像鈍刀磨過骨頭,“需要他們親自出面、親口指認馬德福,這事你能不能辦得到?” 錢進說道:“只要領導有指示,肯定能辦到。” 封長帆笑了起來:“你小子!” “對付他們不難,讓他們明白,現在反水還有活路,跟著馬德福只有死路一條。” “不過我很了解這些小鬼兒,他們一個個老奸巨猾,想讓他們親自出面怕是不容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