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月圓如餅。 夜深了。 錢夕站在陽臺上,望著哥哥、丈夫和弟弟遠去的背影。 錢進要走,他們肯定得送一送,最終一番爭執是兩個男人去送小老弟到大門口。 大哥習慣性的佝僂著背,丈夫習慣性的龍行虎步,弟弟步履輕盈。 月光灑在水泥路面上,像鋪了一層銀霜。 三人身影很快被前面的樓座給擋住了,錢夕回到臥室里,從提包外層翻出一本相冊。 泛黃的照片上,嚴肅的父親穿著軍裝,母親抱著最小的錢進。 那時候大哥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她扎著紅領巾,老三缺了顆門牙在嬉笑。 當時的小弟被母親摟在懷里,瘦小得像個豆芽菜。 就在這張照片拍攝之后不到一年,他們的母親便去世了,以至于后來的日子里,老四一直伴隨著‘沒娘娃娃’的名號長大…… 一滴淚水砸在相片上。 過往的悲歡離合與如今的幸福形成鮮明對比,讓她有種嚴重的恍惚感。 窗外,中秋前的月亮又圓又亮,像一面鏡子,照見了過去十多年他們家里的悲歡離合。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這個家終于快要團圓了。 中秋清晨,市井煙火 等陳壽江和錢程回來準備睡覺的時候,時間就已經進入了中秋節當天。 他們勞累了一路,身體很缺覺,加上晚上啤酒白酒喝了不少,所以躺下就開始打呼嚕。 沒幾個小時,天還蒙蒙亮,錢夕和馬紅霞就起來了。 她們想招呼孩子起床。 結果去了主臥一看。 五個孩子床上只剩下四個。 陳建國趴在地上睡。 錢夕趕緊把大兒子給叫醒:“你怎么睡地上去了?” 陳建國搓搓眼睛,迷糊的說:“床上太擠,弟弟老放屁,還不如地上得勁?!? “媽你別管我,我還能睡,我還要睡。” 看著兒子閉上眼睛又睡了的樣子,錢夕很心疼。 她何嘗不困呢? 從東北林場一路又是牛車又是汽車又是火車的坐下來,她也疲到骨頭里了。 但今天還得去弟弟家里,而且她打算給弟弟、弟媳和弟媳家人買上早餐。 這樣他們不能去的晚了,去的晚了還送什么早餐?等著去吃飯就行了。 馬紅霞那邊渾不在乎,吆喝說:“吃肉包子了,一人兩個大肉包子,誰起來晚了誰就沒有肉包子啦……” 被吵醒的孩子聽聞有肉包子吃,心里激動頓時清醒過來,開始嚷嚷著要吃肉包子。 后面兩個大老爺們也被招呼起來,兩家九口人浩浩蕩蕩的出門。 秋天夜里海霧容易入城,此時太陽微升,市區里被一層薄霧籠罩著。 海霧如同輕紗一般,輕輕飄浮在大街小巷之間。 這是錢夕夢見過不知道多少次的晨光。 她貪婪的吮吸著潮濕的晨風,貪婪的看著眼前一切。 晨曦溫柔,晨霧輕薄,給這座城市蒙上了一層夢幻般的色彩。 秋風悄然拂過,帶起一陣涼意。 街邊的梧桐在秋風中颯颯作響,而柳葉楊樹葉則開始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給柏油馬路鋪上了雜色。 清晨的街巷里,少了平日里自行車大軍的喧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別樣的熱鬧。 街坊鄰居們呼朋喚友,三五成群的挎著籃子拎著包步履匆匆。 錢程帶笑聽他們說話,給媳婦和妹夫進行翻譯:“今天不上班,他們是去逛早市的?!? “今天早市的副食品和點心供應量很大,他們要去買菜準備今晚的中秋家宴?!? 這點不用介紹,離開工人新村進道路,幾人便看到了副食品店、食品店門前排起的長隊。 尤其是食品店前,隊伍蜿蜒曲折,如同長蛇一般。 中秋節是大節,不管大人孩子都高興。 一行人繞過隊伍,能聽到隊伍里的人嘰嘰喳喳地聊著天,話題圍繞的全是晚飯: “嘿,老張,你家買了幾斤月餅???” “嗨,還買幾斤呢,買二斤嘗嘗鮮得了,今天過來弄點鹵豬頭肉,孩子好些日子前就嚷嚷要吃豬頭肉,今晚給他們改善伙食?!? “要買豬頭肉你在咱街道副食品店排隊干啥?去泰山路排隊呀,吃他們鹵的肉,那家伙用料結實,豬頭肉鹵出來滋味最好,又香又油……” 錢夕招呼兩個搗蛋兒子:“快走快走,你們倆瞎蹦噠什么呢?” 五個孩子走的都拖拖拉拉。 昨天下火車太累,累的他們都沒有力氣去好好打量海濱這座城市。 今天總算歇過來了,他們開始大開眼界: 高樓大廈、寬闊的街道,還有路邊琳瑯滿目的店鋪,這一切對他們來說都太新奇了。 大孩子帶小孩子,五個孩子跟五只從老林子里鉆出來的野兔子一樣,四處蹦噠。 即使被爹娘叫到了跟前來,他們不能亂跑了,腿歇著了可嘴皮子歇不著: “哇,媽,這座樓好高啊,比公社革委會的大樓高多了。” “這有什么?我們林場里有些樹比這些樓高多了……” “你那又有什么?我們那里的山比你們林場的樹也要高多了,可這是一回事嗎?你們樹上有燈嗎?你看,那邊是啥商店?真漂亮,燈光亮閃閃的。” 陳建國扭頭看,突然開心的喊起來:“爸、媽,快看,有賣炸馃子的?!? 前面便有一家國營早餐鋪。 飯店很小,油條炸鍋和小籠包蒸屜都在外頭,此時不少人在排隊。 海濱市屬于北方,吃的都是傳統大包子,小籠包是南方特色,如今在海濱市的國營店鋪里還不多見,物以稀為貴,所以老百姓都稀罕。 五個孩子看到好吃的,蹭蹭蹭跑過去。 黃澄澄的油條在鐵鍋里翻滾,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蒸屜四周白霧飄蕩,純粹的麥香味帶著蒸肉的油香,引得孩子們使勁吸氣。 錢程從中山裝的上面兜里掏出錢包,卻被馬紅霞攔住:“用這個?!? 她掏出個紅塑料皮的本子:“老四給的糧本,在城里得用這個吧?” 錢程笑道:“這個是領糧食的,要買油條買包子可不行,還是得用糧票?!? 炸油條的是個豁牙老頭,圍裙上沾滿油漬。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