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所以咱現在加班加點多干點,后面喇叭褲沒什么買賣了,我讓她們輪流歇班,讓她們每個禮拜能輪流著歇兩天!” 前面的女工回頭笑道:“那可不行,我不想休息,我想加班賺加班費。” 張紅梅瞪了她一眼:“不要走神,看把你能耐的,小心縫紉針砸進手里頭!” 錢進想了想,說道:“那我跟鹵肉鋪那邊說一聲,這兩天的鹵肉不賣了,分給咱工人帶回家加餐!” 女工們收入高、福利好,在家里地位提升的厲害,基本上用不著她們做飯刷碗。 不過如果她們能帶上各種鹵肉回家,那在家里地位必然更高,可以休息的時間更多。 錢進必須得想辦法保障女工們的休息時間。 過度疲勞就會出現生產事故! 他在這里轉悠了兩圈,上百條帶著泰山路人民服裝廠烙印的新喇叭褲,帶著機器滾燙的溫度和來不及抖落的線頭,又被迅速裝進了新的柳條筐。 布料精細,褲腳巨大,褲型修身。 倉促的生產時間并沒有降低它們的品質,褲子上的針腳可不倉促,每一條都綿密細致。 檢查組發現不合格的褲子就會挑出來。 每條褲子在出售前都帶有編號牌,直接跟生產小組掛鉤。 每個生產小組的產量和良品率都是要進入獎罰考核的。 又是一批喇叭褲通過核驗。 錢進協助女工將柳條筐搬出去。 無數年輕人被壓抑的躁動和對遙遠的、由東京投射而來的身影的模仿沖動,全部釋放進了這些喇叭褲里。 天色黑了下來。 白熾燈照耀下,這一批喇叭褲再度槍手一空。 看看時間,錢進把自己重重地摜進門口的藤椅里。 頓時,藤條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呻吟。 這是個簡單的辦公區域。 有辦公桌有書架有檔案柜,后面墻壁上貼著服裝廠的勞動規章制度和獎罰標準。 廠區運轉已經踏上正軌。 他拿出設備和人員報表看,看幾個用紅鉛筆草草畫了大圈的指標。 現有縫紉機(腳踏):八十臺。 電動縫紉機:十六臺。 現有職工人數:一百零八人。 …… 桌角搪瓷水杯里的水涼透了。 天氣轉寒了。 很快就是11月下旬。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伴隨著寒意飄落下來。 錢進以為能松口氣。 就像張紅梅預期的那樣,喇叭褲不適合雪天穿。 一旦下雪,必然銷量銳減。 結果…… 每天到了下班點,新喇叭褲出廠后還是像顆投入湖泊的石子,總能激起漣漪。 誠然,現在是小石子,激起的漣漪少了。 可是相對來說來買喇叭褲的顧客還是得排隊。 還好隊伍倒是規矩了,有了點國營體制下的秩序感。 工人們還是得加班加點的趕制。 錢進感嘆。 難怪金融市場說,信息才是最大的財富。 只是知道喇叭褲會大火,結果就靠一個小作坊爆賺了好幾桶金。 錢進都不敢想,等改革開放后自己手下的企業會擴張的多厲害! 此后幾天連續下了兩場雪。 喇叭褲的銷量終于被打下來了。 女工們得以休息。 錢進還想讓她們好好休息呢,結果他下班后順路來到廠房想看看服裝廠的整體情況。 剛坐下張紅梅就來找他,表情嚴肅:“唉,天公不作美,咱們早幾個月生產喇叭褲就好了。” 這話把錢進說無語了。 他比劃了一下,最后無奈的說:“張總師,你忘記咱們十月份生產喇叭褲結果沒什么人買的事了嗎?” 張紅梅理所當然的說:“那你不是出主意,給咱喇叭褲上了一個響亮品牌嗎?有了漢唐品牌這喇叭褲還不好賣?” 錢進懵了。 老師傅以為喇叭褲能熱賣是因為有了品牌的事? 可她們的品牌是漢唐不是LV、阿迪達斯之流,在銷量上的加成微乎其微。 張紅梅憂心忡忡:“喇叭褲又開始堆積了,這可怎么辦?” 錢進說道:“放心,明年入春肯定好賣!” 到時候不光要賣海濱市,還要賣周邊各大城市甚至可以南下北上的銷售。 因為還有不到一個月。 就是改革開放! 這點已經不需要前世記憶了,老百姓還不太清楚,各大單位的高級領導干部全接觸到了相關風聲。 比如供銷總社就在不斷改制,提前跟歐美日韓的企業和商家進行接觸。 而此時中美甚至沒有建交呢。 張紅梅沒有這個眼光也沒有信息渠道,她只為眼前的生產工作感到擔憂: “錢總隊,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縹緲的未來上,誰知道明年還有多少人買喇叭褲?” 錢進給她倒茶,養生茶:“張總師,你放心吧,肯定有的是人買,你放心的帶隊搞生產就行了。” 張紅梅很固執,搖搖頭說:“你別想的太好了,就像你說的,青年們是因為電影院放這個《追捕》,年輕人看了才學電影里的人穿喇叭褲。” “這電影不能放一年吧?明年不放了呢?” “不光是我在擔心,錢總隊,你不信去廠房里看看,咱的女同志們更擔心!” 前些日子雖然勞累,可收入高、福利好,女工們已經被養刁了胃口。 于是隨著喇叭褲銷量銳減,她們就開始擔憂起來。 擔憂收入銳減,福利銳減。 錢進一看,要是這樣的話那還得再找個爆點來生產。 簡單! 他將茶水一飲而盡,問道:“張總師,你們不嫌累?” 張紅梅痛快的一甩手:“嗨,咱們勞動人民還嫌累呢?只要能為人民群眾生產他們需要的服裝,我就是累死我也開心!” “行,那你稍等,我回去拿一件衣服給你看。”錢進離開廠房推門而出。 “你做好心理準備,我回去拿的這件衣服在冬天可以熱銷,但生產起來會復雜很多。” 天氣不好。 鉛灰色的天沉沉壓著廠房屋頂,檐下掛著一溜冰錐,像倒懸的矛尖。 風卷著雪沫子,在空曠的街道上打著旋兒,發出尖利的哨音。 路兩邊幾盞蒙塵的路燈已經昏黃地亮起來了,錢進踩著棉絮一樣的白色回家,又踩著棉絮回來,踩的腳下咯吱作響。 張紅梅看到他回來站起來,錢進從夾在腋下的包里抽出一件大衣服。 一件米黃色的風衣!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