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卡車進山,竟然沒什么人抬頭看。 開荒的社員干的非常積極,低著頭揮舞鋤頭、鎬把,只顧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錢進問道:“你們這里是不是大包干了?” 周古搖頭:“沒有,沒大包干,我們大隊長不搞大包干,他說這蔬菜種植需要一起使勁,尤其是那個你要我們搞的蔬菜大棚工程?!? “這個東西獨門獨戶搞不了,就得靠集體的力量,所以不分家,我們還是過集體的日子?!? 錢進問道:“大家勞動積極性還可以?” 周古說道:“一點沒問題,我們都是過慣苦日子的人,現在一起使勁過上好日子了,都很珍惜這生活,勁往一處使、心往一地聚,沒人耍心眼?!? 聞言,錢進便沒有在大包干的話題上繼續聊。 荒地上此起彼伏的都是沉重敲擊聲。 “鏗!鏗!鏗!” 這些聲音帶著一種沉悶而堅韌的節奏,在空曠寒冷的山谷間回蕩、碰撞,形成一片持續不斷的轟鳴。 陳壽江看到后連連感嘆‘真是一群好漢子’。 錢進也看的熱血沸騰。 冬日開荒! 這可是人類筋骨與自然嚴寒最直接的對抗! 卡車便沒有去大隊部,而是直接在坡底停下,然后引擎聲被開荒的聲浪吞沒。 錢進和周古跳下車,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松軟的凍土和碎石,往坡上爬去。 離得開荒地近了,那景象更令人震撼。 新開出的梯田層面高低錯落,邊緣參差不齊,裸露出大片大片黃褐色土壤。 土地里翻出了新土,夾雜著碎石和草根,與周圍覆蓋著枯草和殘雪的灰白山坡形成刺眼的對比。 來開荒的全是身板結實的硬漢子。 每一鎬下去,砸在凍得比石頭還硬的土坷垃上,只能鑿開一小塊。 于是要開荒,就得不斷揮鎬,不斷拼斗。 社員們呼出的白氣在臉前凝成一團,又迅速被風吹散,每個人的眉毛、帽檐上都結了一層白霜。 錢進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很快鎖定了那個最高大、最顯眼的身影。 周鐵鎮正獨自奮戰在一處地勢最陡、凍土層最厚的坡段。 他脫掉了臃腫的棉襖,只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單軍裝。 大冷的天,可他后背和腋下卻被汗水洇濕了一大片,導致的確良軍裝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虬結的肌肉線條。 他雙手緊握著一柄長柄開山鎬,鎬頭是沉甸甸的熟鐵打造,在寒冬里泛著冷硬的烏光。 只見他叉開雙腿腰腹猛地發力,一把將那沉重的鎬頭高高掄過頭頂,然后帶著全身的力氣和一股子狠勁,狠狠地砸向腳下的凍土! “鏗——!” 一聲巨響傳進錢進耳朵,這聲音幾乎震得他腳底板發麻。 堅硬的凍土表面只被砸開一道深深的裂縫,幾塊拳頭大的凍土塊被巨大的沖擊力崩飛出去。 像炮彈。 錢進看的感嘆。 太彪悍了! 周鐵鎮干活更是全神貫注,他壓根沒注意到錢進和周古的出現。 地表砸開一道縫隙后,他手臂的肌肉更是繃緊如鐵,先前那一鎬的巨大反震力讓他身體跟著晃動了一下,但他毫不停歇,拔起鎬頭,對準那道裂縫又是更加兇狠的一鎬! “鏗——??!” 這一次裂縫擴大,一塊臉盆大小的凍土塊終于被撬動,翻滾著滾下了山坡。 “大隊長,你看是誰來了!”周古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周鐵鎮聞聲回頭,他抹了把汗。 風一吹,頭頂有白氣冒起。 錢進沖他揮手大笑。 周鐵鎮嘴巴頓時張大了,露出狂笑聲: “我草!錢主任!”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用力都嘶啞變形了。 周圍開荒的漢子們看到錢進,紛紛上來打招呼:“錢主任你來了啊。” “錢主任,俺大隊的菜好吃不?俺家里伺候了一些韭菜,你不管怎么著得帶點回去?!? “是,頭刀韭菜,年三十包餃子味道絕了?!? 周鐵鎮一把將沉重的鐵鎬戳進土里。 他顧不上擦汗,三步并作兩步就沖下坡來,一把緊緊攥住了錢進的手。 那手粗糙得像砂紙,力氣大得驚人,錢進被他捏的疼。 “我草我草,錢主任啊,你你、你咋突然來了?給我打個突擊戰?啊?這大冷的天你來了????哈哈,怎么突然就來了?” 周鐵鎮喘著粗氣,眼睛亮得驚人,他上下打量著錢進,滿臉的不敢相信。 錢進被他握得生疼,卻用力回握了一下。 他看著眼前這張被寒風和勞作雕刻得更加黝黑粗糙的臉,再看看他身上那件被汗水和泥土浸透的單衣,心中百感交集。 周鐵鎮沒有當領導的大局觀和好腦子,但確實是條鐵漢子。 他永遠是沖鋒陷陣在前,這種人該去當兵的! 錢進將自己的軍棉衣給他披在身上,說道: “這次專門來看看你,看看咱們西坪的梯田,周大隊,這兩年你是辛苦了!” 錢進的聲音帶著由衷的敬意,他指向那片巨大的凍土工地,“這地方,比我想象的更難啃?。 ? “嘿!”周鐵鎮咧開嘴笑了,露出一口結實但有些發黃的牙齒。 “有什么難啃的?我們祖祖輩輩不都這么過來的?靠山吃山,靠山找山討飯吃嘛?!? “再說了,難啃也得啃,開春前必須把這坡地整出來,這是咱西坪的命根子。” 他拉著錢進往坡上走,避開那些奮力勞作的身影:“錢主任你來得正好,走,上來給你看看咱的‘戰場’!” 錢進跟著他走上新開的梯田層面。 腳下的土被凍得硬邦邦,踩上去咯吱作響。 他走到周鐵鎮剛才奮戰的地方,看著那深深嵌進凍土里的鎬頭和旁邊堆積的堅硬土塊,彎腰試著想拔起那把長柄鐵鎬。 入手處鎬把木柄冰涼刺骨,沉甸甸的份量遠超預期。 錢進深吸一口氣,雙手用力,才勉強將鎬頭從凍土里拔了出來。 他學著周鐵鎮的樣子,扎穩腳步,掄起鎬頭,用盡力氣朝一塊凸起的凍土砸去。 “鏗!” 一聲脆響。 鎬頭砸在堅硬的土塊上,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量猛地從鎬柄傳來,如同電流般瞬間竄過雙臂,直沖肩膀。 錢進只覺得雙手虎口一陣劇痛發麻,雙臂的骨頭仿佛都被震得嗡嗡作響,鎬頭差點脫手飛出。 而那塊凍土僅僅被砸掉了一小塊邊角,崩起的碎屑打在臉上,跟石子一樣打的人生疼。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