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汽車盤山而上,先進入了西坪生產大隊。 按照錢進要求,車子在這里停了下來。 錢進下車深吸了一口氣。 灼熱而干燥。 他能感覺出來,空氣里沒有一絲雨水的濕度。 西坪生產大隊的大隊部前,“泰山路抗旱支援突擊隊”的紅旗一角被風吹動了一下,旋即又無力地垂下。 但那深紅的底色,依舊在刺目的日光下,無聲地燃燒。 張成南注意到了紅旗上的字,他問道:“錢副指揮,你是過來看看你們泰山路突擊隊的同志?” 錢進說道:“那倒不是,他們沒什么好看的,我過來是想跟該大隊的干部說一聲,讓他們安排幾個了解山里情況的老人,帶咱們去山里看看。” 張成南想了想,問道:“你是認為他們能知道哪里有水?” 錢進點點頭:“他們在這山里摸滾打爬了一輩子,不敢說……” “哎呀,錢主任來啦!”雙代店有人出來曬野菜,看到錢進等人的身影后頓時喊了起來。 好幾個人立馬從雙代店里跑了出來。 錢進一看,還有朱韜! 他立馬皺起眉頭:“雙代店里涼快?” 朱韜訕笑道:“錢總隊你可別誤會,我不是在這里乘涼,我是過來清點預購的冰糕。” “同志們現在是每天上午下午一人配一支冰糕,剛才供銷社的同志給送了過來,我得到消息是來數冰糕的……” “是、是。”雙代店負責人幫他解釋,“錢主任,你們泰山路的同志來了以后勞動很積極,從早到晚給我們山里劈引水渠……” 又有人趕去山里把周鐵鎮給叫了回來。 周鐵鎮忙的光著膀子露出濕漉漉的黑色護心毛,滿身肌肉還在鼓鼓囊囊,上面沾染了不少泥土,被汗水沖刷過后,像是雨后的大地。 錢進給他引薦了同行領導,周鐵鎮風風火火跟他們握手,招呼他們進辦公室去喝茶。 “先不喝茶了,這會我們不熱也不渴,先談點工作。”張局擺出公事公辦的架勢。 周鐵鎮對他的工作積極性感到肅然起敬。 好干部啊。 他不知道剛才在等他的時候,好張局一連啃了兩根冰棍喝掉了一瓶汽水—— 秘書掏錢。 張成南問他山里的水資源情況,周鐵鎮一聽這話題就上火,拍著腿罵娘:“今年真他娘神了,老天爺不給活路,我們蔬菜要命了。” “先別管蔬菜了,先說說人和牲口用水。”張成南問道。 周鐵鎮拍著腿還要罵娘,想了想沒好意思罵:“俺群眾用水也緊張,幾個機井都快干了。” 錢進心里一緊:“機井都干了?” “可不是咋了,老天爺不下雨,俺社員只能從機井挑水上山去澆水了,從早挑到晚是從晚挑到早,硬生生把那幾口從沒干過的機井挑的見底了。”周鐵鎮感嘆說。 聽到這話錢進倒是松了口氣。 沒那么嚇人了。 如果說天旱導致幾個機井連居民用水都保障不了,那這個地方的地下水資源就很緊張了。 現在西坪生產大隊是接連挑水上山澆灌蔬菜,導致機井水源供應不上,但經過一夜時間顯然可以補充,那就說明地下水沒問題。 周鐵鎮還在抱怨:“怎么還不下雨?幸虧我們能靠山里幾口泉眼打點水回家,要不然連人喝的水都沒了……” 張成南畢竟是水利口的老大,從這些話里判斷出了很多重要信息: “你們的機井一夜能恢復正常水位?你們山里頭的泉眼還有水?重點是泉眼里還有水?!” 周鐵鎮說道:“多少有點,夠人喝的了,不過山里的溪流什么的都斷流了。” 張成南趕緊給錢進使眼色:“錢副指揮你說的對,應該去山里看看情況的。” 干旱的陰影如同無形的巨手,緊緊扼住了西坪山的咽喉。 熾熱的陽光無情地炙烤著大山,山里草木低垂枝葉,沒有了往日的勃勃生機。 本來錢進今年還想安排西坪生產大隊種果樹種速生樹來著,今年旱災來的氣勢洶洶,他放棄了這個念頭,還是往后拖延一年吧。 旱年種果樹,這是不怕死。 錢進沒有瞞著周鐵鎮,把西坪山下應該有豐富地下水資源的情況說了出來。 也告訴他水利局這次過來就是想粗略的看看情況,后面會調專業的勘探隊來尋找地下水源開展引水工程。 周鐵鎮一聽來勁了。 他們大隊太需要水了,主要是種植蔬菜這東西吃水多! 錢進需要對山里熟悉的老人帶隊,他便把老槐叔叫來了: “這是俺大隊的走山人,五幾年的時候國家選派護林員,他就是俺西坪山護林隊的隊長。” 老槐叔沉默寡言,得知錢進意圖后他點點頭: “應該能找到點啥,這山是一座水山,打我懂事開始,俺這里不管多旱的天,在山里總能找到口水喝。” 隨行秘書下意識說:“那這邊怎么還被劃為旱情重災區了?” 錢進說道:“因為他們這里全是山田,靠天吃飯,天不下雨,山水沒有水,那基本上農田菜田全得崩,很可能面臨絕收危機。” 老槐帶著一行人頂著烈日,跋涉在山梁溝壑之間。 期間他不斷指著一些植被相對茂盛的低洼處、巖石縫隙滲水點,以及老一輩口口相傳的“老泉眼”位置,提供了許多寶貴的線索: “錢主任你看這塊石頭下面,往年干旱的時候,就它那里總有點濕氣往外冒。” “這片坡地背陰,石頭縫里夏天摸著都涼颼颼的,要是說俺山底下有水脈,我敢說肯定在這里!” “聽我爺爺那輩人說,早年間這山坳里有個洞,里頭有水聲,后來不知咋地塌了……” 在老槐叔的指引下,一行人確實發現了幾處小型溶洞的入口和一些微弱的滲水點。 錢進綁上紅布做了標記。 經過初步探測和取樣分析,可以斷定這些地方存在地下水活動的跡象! 這樣張局長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了一些,他跟在錢進身后,語氣第一次帶上了由衷的佩服: “錢副指揮,你這一手‘發動群眾、依靠群眾’找水源的法子真是金點子!” “好啊,看來這西坪山是有眉目了,這位老同志指的地方,我看它是真有地下水活動的痕跡,這樣咱們可給后面的勘探工作指了明路,這太重要了。” 錢進也挺高興的。 不過這些地方沒有經過勘探隊的專業勘察,具體下面什么情況還不好說。 勘探隊在北梨山,他們在西坪山這邊短暫停留,繼續往北走進入北梨山。 北梨山的規模比西坪山更大,地勢相對平坦,山里山外居住人口不少,圍繞著山巒西邊和北邊有五個公社、總計二十余萬人口的規模。 可能因為林木相對西坪山少的原因,吉普車在北梨山的土路上奔馳,卷起的黃塵如同一條長龍,久久不散。 從北梨山上開下來,先是一塊平坦的山地。 經過當地勞動人民祖祖輩輩的艱苦奮斗,山地已經完成開荒,變成了農田。 眾所周知,山地墾荒后再怎么費力氣,也墾不出肥沃田地。 隨行一位水利局干部來過這里,他透過車窗往外看,心里不是滋味: “唉,這邊幾個公社從來都是他們全縣知名的帶帽戶,往年這里農田產糧情況就不怎么樣,今年怕是要絕收。” 眾人透過車窗紛紛往外望去。 這個時節本該是麥浪翻滾、豐收在望的田野,此刻卻是一片令人絕望的枯黃。 北梨山的山田情況更糟糕,比錢進之前看過的幾個地方還差。 大片大片的麥田早已失去了生命的綠色,麥稈干癟枯槁,無力地倒伏在龜裂如蛛網的焦土上。 麥穗稀疏,顆粒干癟,許多甚至沒有灌漿就徹底枯萎了。 車子開過后,時不時能看到幾個戴著破草帽的農民佝僂著腰在田埂上蹣跚行走。 這些人手里拿著鋤頭或鐵鍬,似乎想挖點什么,又似乎只是茫然地巡視著自己注定顆粒無收的土地。 他們的身影在廣袤的枯黃背景下,顯得渺小而無助。 “停車!”張成南忽然開口,聲音低沉。 司機踩下剎車,吉普車在漫天塵土中停住。 張成南推開車門,一股灼人的熱浪撲面而來。 他扭頭看向錢進:“這邊比西坪山要糟糕的多啊。” 錢進點點頭:“這才五月中旬,北梨山就這么干旱了。” 他看向秘書:“現在知道這地方為什么被劃為重災區了?” 秘書沉默不語。 張成南同樣不語,他臉色凝重得如同鐵鑄,望著眼前這片死寂的麥田,久久無言。 錢進說道:“還好,咱們找到了地下水源,只要能把地下水源給利用起來,這些麥田算是完了,可是下一季的糧食有指望。”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