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一斤干野菜換五斤干糧! 大隊干部們是搜腸刮肚也搜不出什么時候有過這樣的好條件。 錢進笑道:“能換,換就行了,換了全給我送去指揮所讓那些城里的領(lǐng)導(dǎo)知道咱農(nóng)民過的是啥日子。” “還不光是指揮所呢,還有市里的指揮部,也得讓指揮部那些領(lǐng)導(dǎo)干部嘗嘗農(nóng)民的苦頭!” 馬從力吼道:“好啊!” 馬從風急忙往外跑,著急忙慌去通知下馬坡的社員來換糧食。 社員們得知可以領(lǐng)糧食,而且并非是之前宣傳的救濟糧,是前兩天馬從力收走的干野菜當真換了糧食到來,他們比大隊干部們還要高興。 奔走相告。 蜂擁而至。 糧食全被卸了下來。 壯勞力們兩兩一組,說著笑著把麻袋給抬到了大隊部辦公室旁邊的庫房里。 會計解開了一個個的麻袋。 看著那黃澄澄的棒子面、紅褐色的高粱米、金燦燦的小米粒和各種顏色的大米,別說普通社員了,就是幾個大隊干部喉嚨都忍不住滾動了一下。 干旱以來,別說小米大米,就是那高粱米都多久沒見過了! 會計是個老頭,戴著一頂老軍帽和一副兩條腿都斷了然后用線纏起來的老花鏡,他伸手進大米和小米里,撫摸著滑溜溜的米粒,忍不住抹眼睛: “政府還掛念著咱這些窮苦人啊,政府不光不叫咱餓著,還給咱送來好東西!” 他往左右說:“這小米好啊,小米養(yǎng)人,老四你娘不是總胃疼嗎?她吃不了粗糧,等你家里領(lǐng)回去小米,給她熬點小米湯喝,喝了就不疼了……” 一個壯勞力重重點頭:“哎,九叔,我記得呢。” 馬從力忍不住摟住錢進肩膀表示親熱。 馬從風給他拽開了:“錢指揮人家愛干凈,穿的是的確良,你呢?你埋汰一身油灰,身上那騷味扔羊圈里去,能把母羊都給引過來……” 眾人哈哈大笑。 這話沒什么好笑的。 主要是開心,高興。 馬從力更開心、更高興,他一個勁的感謝錢進。 錢進擺擺手:“謝什么?趕緊分下去吧,快吃午飯了,今天怎么也得讓家家戶戶都吃頓飽飯。再說,吃飽了才有力氣抗旱。” 當初收野菜的時候,便是會計登記的重量,所以也是他來算賬發(fā)糧食。 領(lǐng)了糧食的社員們開開心心往回走。 孩子們蹦蹦跳跳跟著嚷嚷:“回家煮大米飯喝嘍……” 之后的艷陽照耀下,下馬坡那一座座破敗的土坯房里,罕見地飄出了淡淡的糧食香味。 錢進一拍手:“還有個東西忘記了,是我們泰山路人民流動食堂支援咱們大隊的。” 他去駕駛室搬下來大箱子。 里面是咸菜。 油乎乎的咸菜。 大旱之年,咸菜是好菜,帶油水的咸菜能比得上金銀一樣珍貴! 一家一戶沒多少,只有一小袋,差不多是一斤左右的重量。 這是稀罕物也是金貴東西。 已經(jīng)領(lǐng)完了糧食的生產(chǎn)大隊社員們匯聚過來,再次轟動。 馬從風捻了一塊油亮的咸菜塞進嘴里,露出笑容:“香啊!太香了!” “這咸菜這么香,肯定是用了芝麻香油,那得用多少芝麻香油啊?”有婦女震驚了。 “大米飯、香油拌咸菜,過年也就這么個水平了。”社員心花怒放。 今天的下馬坡老百姓格外高興,這頓午飯讓他們吃出了濃濃的幸福感。 實實在在的棒子面粥或小米粥、糙米粥,再一人放上幾根油乎乎的咸菜絲。 這滋味! 對餓久了的社員們來說,絕對是人間美味。 孩子們捧著碗,小口小口珍惜地喝著粥,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滿足笑容。 馬從力心里過意不去。 他是實在漢子。 他知道錢進是故意吃虧用糧食換不值錢的干野菜,人家是同情他們大隊日子過的苦,帶來了救命糧呢! 那么,自己這窮家破業(yè)的,拿什么招待人家? 他猛地想起什么,叫上家里兩個半大小子,抄起鐵鍬和破臉盆就沖向了大隊后面那條基本上已經(jīng)干涸的河床。 “錢指揮,您坐著,俺們?nèi)ソo您弄點‘野味’!”馬從力丟下一句話就跑了。 錢進不明所以。 他跟馬從風聊下馬坡的旱情。 這是正事,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正式駐村了,那么他就得給正事,得幫社員們想辦法抗旱。 過了約莫一個多小時,天氣越發(fā)炎熱,馬從力才帶著一身泥水興沖沖地回來。 他手里端著的破臉盆里,有小半盆正在扭動掙扎的小泥鰍! 錢進看到后立馬站了起來:“哪里還有泥鰍啊!” 有泥鰍就有水! 馬從風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解釋說:“錢指揮,俺大隊后頭有條河,這個月干的差不多了。” “你上次來不是看到有些人家水缸里有些泥湯子嗎?就是從那河里一些泥水坑里舀出來的東西。” “但是它已經(jīng)沒水了,這兩天最后的泥坑也已經(jīng)曬干了,啥也沒有了……” 馬從力則解釋說:“我是在河床最深、最陰涼的一處洼地里,挖開了表面泥殼,在下面找出來了這些泥鰍。” “泥鰍這個東西俺鄉(xiāng)下人了解啊,它們是水里頭最耐旱的物件,只要地里頭還有濕泥,它們就能活下來。” “我尋思俺大隊沒啥能招待你的,就領(lǐng)著俺倆小子去挖點泥鰍給你過過癮,好歹算是個葷的。” 錢進問道:“河里有泥鰍,老百姓怎么不去挖泥鰍吃?” 馬從力笑了:“費勁啊,跟你說實話,俺家里仨爺們?nèi)ネ诔鲞@些泥鰍來,還不夠俺爺仨費的力氣,要不是為了招待你,我才不帶他倆去費力氣呢。” “費力氣就得浪費糧食,剛才我家二小子一直嚷嚷肚子餓的疼。” “再說了,泥鰍這東西吃油水,沒有油水沒有酒去腥,哼哼,那你吃吧,一吃一個腥的咽不下去……” 馬從力的婆娘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藍布褂子,立刻在院里的土灶上忙活起來。 灶是簡易的土坯灶,燒著撿來的枯枝。 她先舀了點珍貴的凈水,把泥鰍養(yǎng)著吐泥,然后去找會計說了一聲。 會計騎上自行車出門,回來滿臉紅光:“食品站最后一塊豆腐了,叫我下手快給搶了過來……” 馬從力高興的說:“太好了,泥鰍鉆豆腐,饞死老師傅!” “今天中午錢指揮你別嫌俺大隊窮,俺大隊就用泥鰍鉆豆腐來招待你了!” 錢進欣然:“好啊,正好我還帶了酒,咱多少喝點,鼓足干勁與旱災(zāi)干到底!” 幾個大隊干部轟然響應(yīng)。 馬從力的婆娘點起灶火,把家里的存油全倒入鍋里開始翻炒蔥花姜片,又把會計送來的老豆腐切成塊放進鍋里,再把吐凈了泥的泥鰍倒進去,加上調(diào)料蓋上鍋蓋開始燉。 灶膛里的火苗跳躍著,映著婦女專注的臉。 隨著水溫慢慢升高,鍋里的泥鰍受不了熱,紛紛往相對涼快的豆腐塊里鉆,把豆腐鉆碎了。 這就是當?shù)赜忻摹澳圉q鉆豆腐”。 很快,一盆熱氣騰騰、湯色奶白的“泥鰍鉆豆腐”端上了桌。 桌上只有這一道“硬菜”,配著一盤小蔥拌豆腐、幾碗拌野菜和切開的咸菜疙瘩,另外錢進帶來的咸菜也上桌成了一道主菜——好歹里面油水足。 錢進把酒拿出來。 馬從風等人互相傳閱:“好啊,瓶裝酒。” “西鳳酒?這是名酒,咱是好口福,喝上名酒了。” “跟著錢指揮沾光,叫錢指揮破費了……” 酒水倒入茶杯。 大家抿一抿,臉上全是幸福的表情。 錢進夾起一塊鉆了泥鰍的豆腐,吹了吹熱氣,送進嘴里。 豆腐的豆香混合著泥鰍的鮮甜,雖然帶著點淡淡的土腥味,但在這種環(huán)境下,已是難得的美味。 他吃得津津有味,連連點頭:“好、鮮!老馬,我嫂子這手藝真不賴!” 看著錢進吃得香,馬從力和幾個作陪的干部臉上都露出了憨厚滿足的笑容,仿佛是自己吃到了山珍海味。 莊戶人家就這樣。 自己受苦受窮沒關(guān)系,來了客人特別是貴客,只要能把人家款代周到,他們心里就高興的很。 吃著飯,錢進詳細詢問了先前挖泥鰍的那個洼地。 他還是覺得這地方大有作為。 下馬坡生產(chǎn)大隊要抗旱,最好是本地能出水。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