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抗旱指揮部的物資調控辦公室里,空氣燥熱,氣氛壓抑。 周廠長感覺自己真是在坐蠟。 難受,遭罪。 屁股疼,腦袋冒汗。 他本來做好了在辦公室里鬧一場的準備,大不了驚動指揮部總指揮韓兆新,反正他有足夠的理由,不怕被韓兆新斥責。 結果…… 他倒霉的碰到了即將成立的核準委的主任! 現在工廠對新設備的渴求不比大旱之年莊稼對水的渴求差。 他之所以不怕韓兆新,主要原因就是他們紅星機械二廠在國家生產計劃安排中有重要角色,他周月級工作態度認真,帶領的工廠是海濱各國營大廠的驕傲。 這樣韓兆新明事理,不會因為他想要給工廠謀取設備而向他治罪。 但錢進就不一樣了。 他平日里不怕勞什子核準委主任,唯有現在怕,因為他們工廠的需求在人家手里捏著。 作為紅星機械二廠的廠長,周月級也是個頭腦清晰的主,他知道自己地位和自家工廠的地位是怎么來的,靠的無非是一個生產能力。 這樣他要想更進一步,他們工廠要想在市里乃至省里的工業生產工作中占據更重要的地位,那就需要對舊設備進行更新換代。 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無非如此道理。 所以更換國外技術發達的新設備是勢在必得之事,這種情況下如果得罪了錢進,被他這個手握“生殺大權”的核準委主任卡住…… 后果不堪設想! 周廠長最終選擇認慫。 他尷尬的說:“錢、錢主任,您、您別誤會……” 此時他不說是汗如雨下,也得是額頭上冷汗直冒。 剛才那點小心思和威脅的底氣蕩然無存。 “我就是、就是著急糊涂了,其實水泵這個東西——您說的對,嗨,正所謂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我們廠的水泵還能用呢。” “你說我現在真是昏了頭,在全民抗旱這個大局下竟然、竟然那個什么,那個想要拖后腿,我真是不對……” 錢進遞給他一條手絹。 他一邊擦汗,一邊點頭哈腰的道謝,哪里還有半點國營大廠廠長的威風。 錢進并沒有趁機裝逼賽臉,他淡定的說:“周廠長您客氣了,這水泵的問題,我確實沒法給你解決。” “另外你在我面前沒必要這么虛,看你這表現我大概明白,你們單位恐怕有國外新技術或者新設備引進吧?” “放心只要符合規定,有利于國家建設,我自然會按程序盡快審批。” 周廠長聞言如蒙大赦,頓時露出笑容:“明白!明白!錢主任您忙著,我這就回去號召全場職工支持抗旱大局!” 錢進說道:“那我替鄉下正在受苦受難的農民同志向你道謝一聲,另外你先別急著走……” 周廠長正要逃也似的離開了辦公室,卻被錢進攔住了: “我知道你們工廠生產任務重,也知道你們想要換新水泵的心思。” “但是在我考察之后,確實認為你們工廠無需更換新水泵,而你們工廠卻認為需要更換,這樣我們意見是有分歧的,那我們就按照流程向上級反映。” 一聽這話,周月級急眼了:“啊?沒必要、沒必要,我現在……” “一切工作按照規章制度來辦!”錢進加強了語氣。 他不由分說帶著周月級去了一把手辦公室。 周月級趕緊拽住他:“沒必要、確實沒必要,錢主任,我改主意了……” 錢進搖搖頭:“您不必擔心我會以職務之便卡你們的正常生產需求,我錢進要是這樣的人,國家不會放心把咱這邊的核準委交給我來帶隊。” “今天咱們就事論事,既然對水泵更換問題有分歧,咱們就按照工作流程由一把手來裁定。” 海濱大秘看到他到來,急忙問怎么回事。 錢進把情況訴說一遍。 海濱大秘用探尋的目光看向周月級。 事到如今,周月級只能硬著頭皮點點頭。 錢進很平靜。 工作該怎么開展就怎么開展。 他可不能落一個以勢壓人的名聲。 盡管他確實這么干了。 可那也是他周月級先撩者賤,仗著自己廠長職級比錢進的供銷總社外商辦主任更高就來壓他,他才進行反擊的。 大秘將情況匯報給鄭國棟,鄭國棟特意抽出時間來接見兩人。 周月級先匯報工廠的需求,他此時可不敢搗鼓事,便把事情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做了說明。 鄭國棟聽的面色平靜,然后沒有表態,而是問錢進:“錢進同志,周廠長反映的情況,你怎么解釋?” 錢進將實地查看的情況和《指南》中關于用水優先級的規定,條理清晰地匯報了一遍。 最后,他補充道:“抗旱如救火,現在安果縣大王莊公社和紅東風公社都奇缺水泵,而這兩個公社是全市保苗希望最大的區域之一,他們那里的水絕不能斷。” “兩個公社五千多口人,總共有兩萬多畝玉米和一萬多畝的紅薯,要是水斷了,這些糧食全完了,而這些糧食一旦秋收成功可以變成幾萬農民的口糧!” “這種情況下我現場做了勘察,認為紅星廠的情況并不嚴重,使用現行水泵足夠保障其冷卻系統正常運行,不會影響生產任務,所以我拒絕他們更換新水泵的申請!” 鄭國棟聽完心里納悶。 這事還用我來出面? 他看出周月級面對錢進唯唯諾諾已經老實了,就問道:“周廠長,錢副指揮說的情況,是否屬實?” “你們廠的現行水泵是不是還能工作?冷卻系統是不是封閉循環?是不是主要靠自備井水?” 周月級在鄭國棟的逼視下,氣勢又弱了幾分,支吾道:“是、是,錢主任說的對,確實是這么回事,但、但主要是……” “沒有但是!”鄭國棟猛地一拍桌子作出決定。 “周月級同志,現在是什么時候?是海濱市二十年來最嚴重的旱災發生了!” “老百姓喝水都困難,地里的莊稼眼看要絕收!你一個國營大廠的廠長,不想著為國家分憂,為抗旱出力,反而拿著特批條來爭搶救命的抗旱物資?” 這時候大秘進來了,在鄭國棟耳邊低語了幾句。 顯然,他剛才是去物資調控辦公室打聽前因后果了,現在將打聽到的消息如實做了上報。 聽完之后鄭國棟下意識露出個笑容,但很快又板起臉來。 他明白了錢進帶已經服軟的周月級來找他的原因。 錢進是不想在正式上任新單位之前,就背上一個‘以勢壓人、靠權力推進工作’的壞名聲。 這樣他更是批評起周月級來:“你還動不動要告到省里去?啊?怎么了,還想越級打報告?” “你的黨性原則哪里去了?你的群眾觀念哪里去了?你的大局觀哪里去了!” 周廠長被訓得面紅耳赤,低下頭不敢再辯駁。 鄭國棟轉向錢進,語氣堅定且和藹:“錢副指揮,你做得對,堅持原則,敢于擔當!” “抗旱物資的調配,必須嚴格執行《指南》規定,優先保民生、保農業!任何人,任何條子,都不能例外!我支持你的決定!” 然后他轉向周月級,又是一頓批評,這才揮手放他走。 周廠長灰溜溜地走了。 錢進正要離開,鄭書記叫住了他,意味深長地說:“錢進啊,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后,干工作堅持原則是對的,但有時候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開展工作不僅僅需要責任心和能力,對吧,還需要一些手腕。” “不過,”他走出辦公桌拍了拍錢進肩膀,“你是好同志,有什么麻煩事盡管來找我,我和兆新同志可以為你保駕護航。” 錢進點點頭:“謝謝領導,我明白。” “只要不違反原則,不影響抗旱大局,對于各工廠各單位,我們該給的支持一定給!” 鄭國棟笑了起來,說道:“我說的是以后,是抗旱工作結束以后。”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