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舊年最后幾天,地被凍裂了縫,小北風(fēng)像刀子似的猛刮,大雪滿天飛。 24公分厚。 一大早上起來,張宣特意穿著靴子在屋外量了量雪,沒過腳踝,足足24公分厚。 去年舅舅一家子在,人多,熱鬧。 但今年就張宣和阮秀琴兩人,偌大的別墅,除了還有2條狗增加點活力外,有些冷清。 阮秀琴天剛剛亮就起來了,此刻正在拔雞毛。 張宣把卷尺放一邊,湊過去用商量的口氣道: “老媽,今年就我們兩個人過年,我看年夜飯做6個碗就夠了,不要那么折騰,您也不要那么累。” 沒想到阮秀琴直接拒絕,特別懷念地說:“滿崽,你爸還在的時候,最喜歡過年了,幾十歲的人每到過年都像個孩子似的帶著你們到處跑。 過年這12個碗啊,一個不能少,讓你爸吃好喝好,也不知道他在底下冷不冷。” 聽不到這話,張宣望一眼神龕上的黑白照,有些瘦削,眼睛溫柔如水,眉毛濃濃的,是很和善一人。 回憶起前塵往事,鼻子有些酸。 一邊幫著拔雞毛,一邊問:“老媽,這只雄雞多重?” 阮秀琴告訴他:“7斤6兩。” 似乎知道兒子想偷懶,阮秀琴說:“滿崽,雙伶閨女那么好,這送年祭不能有情緒。” 張宣瞄一眼厚雪積壓的馬路,嘆口氣:“我倒不是有情緒。 但確實有些難走,這種天,10里路起碼的一個半小時。” 就在母子兩嘮嗑時,大門處忽然傳來了響動聲。 接著就見陽生成一臉焦急地走進來,全身都是雪,肩膀上、頭發(fā)上都是薄薄的一層白。 二話不說,陽生成見到阮秀琴就直接雙膝下跪,眼淚直流,口齒笨拙地喊: “嬸子,請您救救我兒子!救救我兒子!” 突如其來的狀況,阮秀琴看得一臉懵,聽得一頭霧水。 雙手在圍裙上快速揩揩,就走過去趕緊把陽生成扶起來問:“你這是怎么了,有話好好說。” 陽生成右手摸一把眼淚,哽咽道:“我、我兒子快不行了,醫(yī)生要求我們送縣人民醫(yī)院去,可、可我沒錢哇,嗚嗚” 聽到這事,阮秀琴一下慌得不行,急急問:“你兒子不是昨天才生嗎,怎么這樣了? 要多少錢,你說。” 陽生成一臉地不好意思、又一臉著急:“要、要、醫(yī)生說要我們多準(zhǔn)備點,我也不知道要多少,嬸子,嗚嗚” “成,別哭了,我現(xiàn)在就跟伱去鎮(zhèn)上,趕緊取錢送你兒子去縣城吧。”事關(guān)人命,阮秀琴壓根沒多想,小跑到2樓拿存折去了。 見狀,張宣倒也沒懷疑。 前生他就記得有這么一幕。 陽生成媳婦生孩子,本來一開始是在家里的生的。 可難產(chǎn),本地接產(chǎn)婆怕了,讓送去鎮(zhèn)上醫(yī)院。 在鎮(zhèn)上衛(wèi)生院,有醫(yī)生幫助,孩子倒是順利生下來了,但情況不太對勁。 不過那時候陽生成的求助對象不是老張家,而是對門的小賣部。 小賣部那老板雖然平時不是很待見毛手毛腳慣了的陽生成,但那次拿錢卻非常爽利,跟如今的阮秀琴一樣爽利。 不過事實證明,小賣部老板好人有好報。 小賣部老板晚年臥病在床時,遠在京城的女兒不能經(jīng)常守在身邊盡孝。 反倒是陽生成兩口子像兒子一樣,盡心盡力伺候了他兩年。端茶送水,洗衣做飯,尤其是最后那一段日子,還不嫌棄地洗過屎尿褲。 那時候十字路口的人都對陽生成刮目相看,一片贊譽,說這人雖然愛偷鄰里東西,但也是個知恩圖報的。 許多人事后感嘆:一個有孝心的人,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呢。 阮秀琴風(fēng)風(fēng)火火跟著陽生成去了鎮(zhèn)上。 一起去的還有歐陽勇。 沒辦法,大年關(guān)的小偷扒手特別多,沒個人護著還真不放心。 目送三人離去,張宣感覺很無力,望著地上這只雞很無力。 得嘞,剩下的開膛破肚都得自己來弄。 對門小賣部的那雯在屋檐下磕南瓜子,把剛才的事全程看在眼里。 只見她攏攏衣服走過來問:“大作家,你前陣子是不是去過北大?” “呀,你怎么知道?” 對于這個從小就是別人家孩子的鄰居,張宣說不上來什么感覺。 畢竟差年歲,不是特別熟。 但在一定程度上也熟。 為什么熟? 老男人變聲期的時候,褲子都爛了好幾條。 晚上一個人獨處,想得最多的不是女朋友肖少婉,而是對門這鄰家姐姐。 他也不是故意的,可誰叫人家是十里八鄉(xiāng)風(fēng)頭最盛的人呢? 北大老師啊! 有文化,見過世面,穿衣打扮又那么時尚,在這大深山里屬于蝎子粑粑獨一份。 沒見過世面的小伙子、小年輕一看到她就像開了洋葷。 少年晚上不想她,想誰? 敢保證,那段日子這位女鄰居絕對是整個上村夢里最忙的人。 畢竟上村單身漢那么多,是不是? 哦,不是單身漢的話,估計也想的更甚。因為沒對比就沒傷害嘛。 那雯自來熟地坐下,眼睛看著他拔雞毛,“我看到你了。” 張宣不信,抬頭望向她。 那雯右手撩一下黑長直頭發(fā),神秘笑笑:“我看到你和女生走在一起。” 張宣有點信了,“那女生穿什么衣服?” 那雯笑說:“有一個穿白衣服,有一個穿黑衣服。” 張宣:“.” 算是聽懂了,白衣服是米見,黑衣服是希捷,人家是故意過來給自己添堵的。 見他不說話,那雯接著道:“我當(dāng)時看到你還很高興,本來想請你吃飯。 但后來覺得不對勁,我聽我媽講過,你未婚妻是艾青的小女兒,我當(dāng)時就沒跟你打招呼了,你不會怪我吧?” 呸,都是北大老師了,還這么愛八卦? 張宣心里那個氣,恨不得把大門一關(guān),把這女人拖灶膛去,好好報小時候褲子爛了的仇。 張宣眼皮睜開幾分:“我要是怪你呢,咋辦?” 那雯雙手交叉攏著膝蓋說:“這好辦。不知道我分析的對不對,以白衣服那女生的氣質(zhì)模樣,你以后還會去北大的吧? 說不定還會經(jīng)常去。到時候我請你們吃就是了。” 張宣無語,右手拍了拍死雞,幽幽地道: “你知道三國演義里,楊修是因為哪句話死的么?” 閑得無事的那雯思索一番,說:“夫雞肋,食之則無所謂,棄之則如可惜,公歸計決矣。”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