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江花月夜-《世子很兇》
第(1/3)頁
建平元年,二月十八。
連日陰雨停歇,千里楚地受雨水滋潤,不知不覺已經萬紫千紅。
春日暖陽下,洞庭湖戰(zhàn)畔鼓如雷,五萬鎧甲齊全的西涼軍精銳,井然有序登上三百艘戰(zhàn)船。
二十萬從各地調集而來的府兵,在鄂州嚴陣以待,只待先鋒軍在大江南岸的羅田縣站穩(wěn)腳跟,即可大舉渡江,殺向東部四王的前線軍事要塞廬州。
洞庭湖上黑旗招展,整齊排列在甲板上的黑甲軍士舉起手中戰(zhàn)刀;光亮如新的火炮,從船只兩側探出炮口,肅穆威嚴的軍容,好似能碾碎天下間的一切障礙。
許不令站在帥艦頂端,主帥楊尊義和軍師岳九樓分立左右,往后楊冠玉、徐英等眾多西涼軍將帥。
所以人登船之后,許不令手持三尺青鋒指向江南,朗聲道:
“全軍出擊!”
“殺——”
“殺——”
“殺——”
呼喝聲直沖九霄。
最前方的二十艘炮船,收起了船錨,在風帆的助力下,緩緩駛入長江,其余船只緊隨其后。
浩浩蕩蕩的艦隊,幾乎阻塞了遼闊的江面,來往密集的商船停泊在兩側江畔,商賈力夫、文人武人,都心懷敬畏,鴉雀無聲,看著這只已經無敵于天下的軍隊,緩緩使向江南。
陳思凝身著銀甲,手按彎刀,腰背挺直的站在許不令背后,即便不是西涼軍的人,也被這浩蕩莊嚴的軍威感染,桃花美眸里顯出了幾分‘寶劍在手,天下我有’的傲氣。
寧清夜依舊和以前一樣,擔任許不令的親兵,天生性格清冷沒什么表情,看起來反而比陳思凝更像個不茍言笑的高手,就是偶爾會撇陳思凝一樣,又站直幾分,以免被武藝更高的陳思凝比了下去。
艦隊陸續(xù)起航,許不令收起了帥劍,遞給了大將軍楊尊義。
許不令現在是‘主公’的身份,唯一的作用就是負責‘帥’,算是壓陣的吉祥物。打仗有西涼軍眾將領,情報有蕭綺和滿天下的探子,后勤有長安城的肅王和數百臣子,真要他親自出馬解決的事情,還真沒幾個。
事必躬親對于掌權者來說,并非是個好習慣,幾十萬人的軍隊事兒太多了,一個人也忙不完,把握住大方向,震住麾下的將領,才是掌權者該做的事兒,這是‘帥’和‘將’的區(qū)別。
岳陽距離鄂州近四百里,沿著湍急江水順流而下,明晚才能抵達。
眾多將帥在船隊起航后,也相繼散去,回到船樓內養(yǎng)精蓄銳或商談凳岸的布置。
許不令和楊尊義道別后,回身走向頂層的房間,順便朝船隊后方看了眼。
蕭綺乘坐的樓船,和運送糧草輜重的船隊在一起,等明后天在長江以南站穩(wěn)腳跟后,才會出發(fā)跟上,此時還在洞庭湖畔,并未起航。
樓船的甲板上,依稀可以看到五彩斑斕的諸多姑娘,連還在孕期的陸紅鸞都跑了過來,陸紅鸞的娘家就在金陵,有機會肯定是要回去一趟的。
十來個姑娘,每個人都拿著一根望遠鏡,在甲板上眺望,瞧見他望過去,都連忙招手晃了晃。
許不令嘴角輕勾,也抬起手來搖了下,示意他看到了。
陳思凝認認真真跟在背后,待遠離其他將領和親兵后,才略顯嚴肅的小聲詢問:
“將軍,明天晚上就要攻羅田縣,東玥在那里布下重兵,恐怕是一場惡戰(zhàn),你不緊張嗎?”
這聲‘將軍’,明顯很入戲,連聲音都可以壓低變粗了些。
許不令回過頭來,微笑了下:
“都到這份兒上了,還能怎么緊張。順流而下從西往東打,船走到一半他們估計才能收到消息。羅田縣的守將是楚軍老將秦荊,外號‘秦跑跑’,老對手了,彼此知根知底。等船隊抵達,炮擊半個時辰他要沒轉進去霍山,我就敬他是條漢子。”
話有點狂,陳思凝好歹是一國公主,眼界和閱歷都不低,輕聲勸說道:
“太自負不好,古來瞧不起對手的人都吃了大虧,他要是半個時辰沒撤退怎么辦?”
“那就再轟半個時辰,轟到他跑了再凳岸。我準備了半年,炮彈和火藥足夠把杭州城轟成盆地。”
許不令搖了搖頭,打開房門進入其中,把調兵虎符丟給在書房里等待的夜鶯:
“真不是我瞧不起人。五萬西涼軍主力和二十萬府兵,打人心惶惶的江南壯丁;三百門火炮,射程最短都和床子弩相當,天氣晴朗不刮風不下雨,就靠羅田縣沿岸碉堡就把我擋住了,除非秦荊學劉秀陣前做法丟隕石砸我,這幾率,比滿枝對陣十武魁萌死對面都低。”
陳思凝聽到莫名其妙,不過仔細思索,好像也是得。
南越歸順北齊內亂,僅剩的東玥還一盤散沙人心惶惶,唯一能打的只有從幽州過來的遼西軍,而且還沒火炮這種戰(zhàn)陣大殺器,還處在長江下游,這要是還能打輸,除非許不令陣前自刎。
寧清夜走在身側,對這些亂七八糟的聽不明白,只知道此行是去收尾,天下間已經沒有勢均力敵的對手了。她把門關上,取下了頭上的銀盔,詢問道:
“許不令,等你打完江南和北齊,就要當皇帝了吧?”
陳思凝眨了眨眼睛,對這個問題也挺感興趣,點頭道: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他現在要是說不想當,你信不信外面的幾萬將士和五大門閥,會先把他滅了?”
許不令在書桌后坐下,無奈道:
“我父王可還健在,打完了也是從世子變太子,啥的沒變,就日子過得安穩(wěn)些。”
陳思凝含笑道:“這有什么區(qū)別?你才二十出頭,肅王就你一個獨子,仗也是你打的,只要你不英年早逝,不遲早是皇帝。”
“這可不一定,我要是天天被寶寶她們輪,說不定父王真能先送我走。”
寧清夜自是明白這葷話的意思,微微瞇眼哼了一聲:
“你還知道?誰讓你找這么多。”
陳思凝則是臉有點紅,輕聲道:“別說這些不吉利的,溫柔鄉(xiāng)是英雄冢,你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
許不令呵呵笑了聲,對此沒有評價,畢竟讓他注意些,那是不可能的。
他唯一珍惜的就是身邊的媳婦,造反也好、殺皇帝也罷,為的都是讓身邊人,以后能有個安安穩(wěn)穩(wěn)的環(huán)境,可以一輩子開開心心。
如果連媳婦都滿足不了,即便天下無敵成了中原君主,又有個什么意思?
————
當夜,廬州羅田縣。
長江南岸,難以計數的東玥軍隊,在江岸一字排開,據險而守,修建碉堡、戰(zhàn)壕、城墻無數,從羅田縣到前哨要塞廬州的五百里地域,構筑了近十余道防線。
憑借江南富甲天下的財力,和近一年的籌備,這道壁壘放在歷史上任何朝代,都固若金湯牢不可破,戰(zhàn)神左哲先來了估計都得望而興嘆。
可此時此刻,羅山縣守將秦荊,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
沿江新建的城墻上,秦荊身著戰(zhàn)甲來回巡視,不時督促工兵加固城防、在地上挖掘躲避炮火的貓耳洞,恨不得在江邊上修個高達十幾丈、厚達十幾丈的大壩出來。
自從四王起兵以來,秦荊可以說是最慘的一個將領,從頭到尾都在和許不令交手。
在南陽被打的目瞪口呆,在襄陽被打的丟盔棄甲,在荊門被打的抱頭鼠竄,在荊州被打的聞風喪膽,在岳陽被打的無話可說,從鄰近關中道的南陽,一直被攆到江對面的鄂州。
這等戰(zhàn)績,若是放在甲子前,估計敗襄陽的時候就被砍腦袋當‘蠢將’典型了。
可東部四王,偏偏還不能殺秦荊。秦荊是楚地名將,才能并不低,和郭顯忠、楊尊義等獨掌一軍的邊軍大將齊名,打成這樣純粹是打不過,硬實力差距太大了。而且秦荊至少和許不令交過手,換其他將領上去,戰(zhàn)績估計比秦荊還慘。
眼見天氣放晴暖和起來,江對面黑壓壓的軍隊越來越多,秦荊知道西涼軍又要過來了,急的如同憋了半個月沒上茅房,臉色鐵青冷汗唰唰的往下滾,卻無可奈何。
“將軍!”
秦荊正心急如焚之際,副將跑了過來,臉色煞白,都不敢大聲說話,湊到秦荊跟前,小聲道:
“將軍,大事不好了。”
秦荊一個哆嗦,其實已經知道了什么事,他連忙把副將拉倒僻靜處,怒聲道:
“許不令過來了?”
副將連忙點頭:“探子傳來消息,西涼軍在岳陽的主力,昨夜便開始集結,現在恐怕已經登船出發(fā)了。三百艘船,其中還有二十艘滿載火炮的新船,這要是壓過來……”
秦荊鐵青的臉色一白:“還愣著做什么?最多明天晚上就到,還不快去讓三軍戰(zhàn)備!”
副將臉色發(fā)苦:“每天都在戰(zhàn)備,可這怎么守啊?那武魁炮最遠能打八里,江面最寬的地方也才六里,窄的地方更是不到兩里,西涼軍在江對面,都能把這里炸平,軍營里面天天都有逃兵,這要是傳令下去,不等西涼軍過來,守軍都能跑三分之一……”
秦荊面無人色,怒目道:“那怎么辦?守不住就不守了?”
副將憋屈道:“守肯定得守,但不能干站著挨打不是?至少離江邊遠些,要不咱們退守羅田縣城……”
“放你娘的屁。”
秦荊怒火中燒:“長江天險都不守,放了回去守縣城,二十多萬軍隊上了岸,不用火炮都能推過去,人家需要打羅田縣城?從兩邊走不行嗎?”
副將臉色一苦:“這大江對我們來說是天險,對他們來說不是啊,這要是不退……”
“楚王已經發(fā)話,拴條狗在江邊上,都能咬許不令兩口,我要是再退,直接提腦袋回去謝罪,你直接讓老子自裁得了。”
副將抿了抿嘴:“倒也是,站這里不退,好歹也算戰(zhàn)死沙場,轟轟烈烈……”
“你他娘!”
秦荊暴跳如雷,抬手就是兩下抽在副將腦門上,繼而扶手來回踱步,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畢竟現在形勢就是如此,要么站著死,要么跪著死,橫豎他秦荊都死定了。
副將站在跟前,也不敢勸,稍微沉默了片刻,才壯著膽子,上前一步,小聲道:
第(1/3)頁